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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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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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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人与你同行

初冬的某一个晚上,我陪老婆到县医院看病。在等待做“皮试”的观察过程中,看到一个小女孩,大约三四岁的样子,一件苹果绿的太空棉衣服,衬托着她那苹果般的粉嫩小脸,玲珑、乖巧得让人爱怜……

只见她将一只小手扶在护理室的门框上,探出那颗乳毛未脱尽的小脑袋,睁着一双滴溜圆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走廊对面那间注射室。只要有人路过,她便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跳跳蹦蹦地掉头跑了回去。脚步声一远,她又轻脚轻手地走回来,喔着小嘴静悄悄地在那里探头探脑着。

这时,灯火通明的注射室里有一个年龄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护士在那里忙着。一会儿给病人打针,一会儿用镊子砰砰地敲碎针剂配点滴,忙得很有些脚不点地,哪来功夫顾及护理室门口那可怜巴巴探望着的孩子!

而小女孩仿佛又是那么懂事,宁肯一个人孤单地在那里守望、等候,也从不吭声、放嗲,更不会找人胡搅蛮缠。我四下望了一下,那时病员只有寥寥几个,并没有看起来与小女孩有亲近关系的家人模样——难道,那个忙碌的护士就是小女孩的妈妈?!

我感到很诧异。

在我的心目中,医院是病毒、细菌孳生集聚的地方,我向来对医院这种场所都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即使平时患个伤风感冒什么的,一般都是在外面药店里随便买一点药,吃了就完事。只有药店买的药解决不了问题时,才肯上医院就诊。所以,一直以来,视进医院为畏途。有时即使进了一趟医院,比如去探望生病的亲友什么的,回到家也要彻底搞一次个人卫生。不然,心里就老是疑神疑鬼的。而今天,怎么看见有在医院如同在家里一样玩耍的小孩呢?难道,她是百毒不侵的超人吗?

护士给老婆挂上点滴后,接着又去忙别的病人去了。我看见小女孩始终孤单文静地这里靠靠,那里望望的,无奈中的独自玩耍,似乎也毫无章法的不持久。不由从心底升起一股爱怜:多么孤独的小女孩!难道,她爸爸工作太忙,不能带女儿玩耍?但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总该有闲吧。为什么要让她来医院呢?

因为与开处方的医生比较熟悉,老婆得到在护理室里打点滴和一个保温杯暖手的优厚待遇。这就免去了疑心病床不卫生的担忧,也为我创造了一个与小女孩接近的机会。

当老婆的点滴挂好后,我便躬下身笑着问一直在旁边看输液的小女孩:“小妹妹,你害怕打针不?”

小女孩望我一眼,不好意思地转过脸抿着嘴认真地点头。我抓住这个良好的开端,继续问:“多大了?”她伸出小手,将大拇指弯曲,比了一个“四”。

“上幼儿园吗?”她认真地点点头。我指着护士的背影,“她是你妈妈?”仍然是点头,不答一句话。

我还想继续问下去。这时,那个护士终于忙完一阵,走进护理室坐了下来。小女孩一脸的轻松舒心貌,十分亲热地紧紧依偎了过去……

护士坐下来后,我无话找话道:“你们这份工作很辛苦哈!”

听到我这种理解的话语,护士眼睛里闪过一刹感激的光,接着,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晚上就你一个值班护士?”

“急诊的班,是只有一个医生,一个护士的。”

“那么遇到危重病人怎么办?忙得过来吗?”

“一般,简单急救处理后,马上送到住院部……”

话还没说完,有病人叫换药,护士撇下小女孩匆匆地去了。

闲得无聊,我到走廊一侧的“吸烟室”抽了一支烟。回来,到诊断室与那个熟悉的医生寒暄。顺便问及为何护士要将小孩带到医院这样的地方玩时。医生小声道:小女孩的妈妈已经离婚。晚上,孩子不愿跟着外婆睡,她妈妈就只好将孩子带到医院来跟着她值夜班了。

难怪!

“不过,可有些苦了孩子!”

医生同情说:“可不是吗?唉……”

老婆患的是感冒,引起无休止的咳嗽,吃了许多药也不见效。听朋友传经送宝说:最好是去医院输一瓶液,来得快得多!于是,才赶晚上挂“急诊”看病了。

然而,奇怪的是,现在不知是药不灵了,还是病毒都产生变异了?一个普通的感冒,好像不打针输液,就根本治不好似的。而且,有时甚至输一次液也还好不彻底,不连续输上两瓶三瓶的,那病毒就不会乖乖的投降。这不,第二天晚上,我又陪着老婆“二进宫”了。

这次,仍然看见那个小女孩在那里。不过,这天小女孩的妈妈不值急诊班,而是轮换到跟“120”的班。只要没有急诊病人接送,护士就可以安安静静地坐下来休息。当然,小女孩也可以多和妈妈亲近一会儿了。

这天晚上仿佛“生意”不怎么好,“120”那台电话静卧在那里,半天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即使响了一次,接起来也是一个骚扰电话,护士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时,护士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看了一下显示的号码,暧昧地笑了一下。而旁边的小女孩仿佛很敏感,不安地轻问了一声:“妈妈,哪个打来的?”护士含糊地说了一句什么,便接听起电话来。

这个电话接听时间比较长,从护士的眼神和偶尔的回话中,我猜测这个电话似乎比较的不同寻常。因为,护士在回话中有“我不是牙科医生,不会拔牙。如果你实在要我给你拔的话,我只好用扳手……要我给你补咧,我就用电烙铁……呵呵……你有那个义务吗?你没有……你有那份心,我就会感动了……”接着,是眼神的闪烁和会心的浅笑。

我想,打这种电话的人应该不是小女孩的父亲吧?!

小女孩一直惕惕不安地望着她妈妈接电话,一双小手失却了安放的位置,只得不安地相互扭结来扭结去。一会儿斜趴在她妈妈的腿上,一会儿又想顺势爬到妈妈的怀里,去辨别电话里说话人的声音,为“不安”找点分辨的信息和理由。

然而,当护士拒绝了小女孩“爬”的意图后,小女孩只好温顺地退下来,惟睁着一双迷惑的眼睛望着她的妈妈了。

电话打了多久,小女孩就这样一直紧张兮兮地注视着母亲的表情多久。有一段,她母亲只是在倾听时,小女孩甚至也连吭都没有吭一声,只那么不安地静视、静视,几乎要望眼欲穿。

我突然觉得小女孩很孤独,很寂寞,也很可怜。她是那么的无助,唯有忽闪着那双童贞的大眼睛,当它的妈妈快要忘记她的“存在”时,便敲到好处地用一双小手去“搬”一下她妈妈的膝头,以引来妈妈的关注。当妈妈暂时“失顾”时,便如走失了母亲的小羊羔,望着空茫的原野,唯有站立她的无助和不知所措了。

无线电波像吸铁一样引着护士的情感在太空中漫游,几乎到了有些忽视小女孩的地步了。

当小女孩实在等得无奈了,便伸了几次手,试图将妈妈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但是,小手伸到离她妈妈握电话的手一半高度时,她妈妈向后仰了一下,小女孩便又懂事地垂手静候了。

突然,小女孩猛烈地咳嗽起来,护士稍稍顿了一下,但没有要马上结束通话的意思,只是下意识地伸出另一只手在小女孩的背上轻轻地拍着。但是,仿佛并不管用。小女孩咳嗽得更厉害了,一阵紧似一阵的。护士只得懒懒地弯下身子,勉强地将她抱在了怀里。

小女孩似乎达到了目的,终于依偎在了妈妈的怀里。但是,仍然没有起到阻断妈妈打电话的作用。于是,便微眯了眼睛继续猛烈地咳嗽。只见每咳嗽一声,那长长的睫毛都要忽闪几下。护士一边浅笑着在那里漫游,一边随意地用手轻轻地拍着小女孩。但是,手机不挂断,咳嗽声仿佛没有终止的迹象……

在我看来,小女孩的突然咳嗽,是她那幼小心灵感知出来的某种不安、不祥,促使她以故意咳嗽的方式,达到阻止妈妈接听“来历不明电话”的目的,而决不会是因为冷才导致咳嗽的。因为,她身上已经穿着一件“太空棉”的衣服了,尽管衣服上配搭的风雪帽在背后耷拉着。但在初冬的时节,这样厚重的衣服,应该还是很暖和的了,何况还是在室内呢?我想,她一定是目睹了妈妈那不同寻常的通话表情,才在她幼小而朦胧的心灵中,产生出一种“绕树三匝,无枝可依”的惊惶来吧。

大约四十多分钟后,电话终于结束了。而小女孩的咳嗽声也慢慢平息了下来。

而恰在这时,办公桌上那台“120”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女护士迅速拿起话筒,非常职业地道:“喂,您好!这里是120急救中心。请讲!……哦,是外伤病人吗?地点……好的,我们马上就到!”

放下电话,护士立刻用另一部座机拨通救护车驾驶员的手机,口齿清晰地说明需要急救的病人所在的地区和方位,然后将小女孩放到地上,俯下身说:蕊蕊,妈妈马上要出诊,你就在办公室跟着当班的护士阿姨玩,妈妈一会儿就回来了!

小女孩尽管不愿意,但还是懂事地点了点头,一只手揉着眼睛,孑然地倚靠在门框上,看着妈妈和值班医生匆匆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不知是突然感到寒冷,还是孤独无助,小女孩的一双小手尽量地往袖筒里缩,眼神在空朦的夜色中也一下子暗淡了下来……她伸出一只小手在门框上胡乱地划着什么,并有些委屈着抽缩了两下鼻孔……直到看不见救护车的影子了,她才慢慢地走回护理室,爬上她妈妈刚才坐的藤椅上,一双小脚啪嗒啪嗒地在空中甩着,静静地等待着妈妈出诊归来……

“蕊蕊,我们来折纸飞机要得不?”我看见小女孩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很想让小女孩快乐起来。

“要得!”小女孩一下子高兴起来。在办公桌上找了一张纸,认真地折叠起来。我问:“你会折吗?”小女孩认真地点着头说:“老师教过了的。”

果然,只见她那双小手将一张白纸翻过来折过去的,不一会就折好了。她将纸飞机递给我,我开心地接过来,与她在诊室的空隙处放飞、追跑——欢快的笑声终于回荡了起来……

看着小女孩像轻燕一样在室内跑动的身影,听着她欢快的笑声。我想,其实,她是多么的容易满足啊!但是,她能够真正得到满足吗?一会儿,我们走了,她妈妈要是还没出诊回来,谁又有闲、有兴趣陪她玩耍呢?

想着想着,我的眼眶里不禁有些雾蒙蒙的了。

小女孩现在最渴望的不过就是亲情、关怀。父母离异了,就惟有从她妈妈、外婆那里获取了。可是,她的妈妈干着这幸苦又不易被人理解的工作,在当班护士和跟班“120”间频繁地转着。工作辛苦劳累还在其次。主要是她还年轻,她有自己的感情世界和渴求情感生活的权利。而蕊蕊,一旦跟着妈妈走进那种“半生半熟”的重组家庭,身心能很快适应并愉悦吗!

已经4岁的她会不会因为“抵触”、“逆反”而一时间难以“随波逐流”呢?那么,在以后仍然是孤独或亲情照顾不周的环境下,那幼小的心灵该安放于何处?会不会因为孤僻而产生出“自闭”的病理来?

如果。

对她成长中性格的养成,无疑是不容乐观的“单亲后遗症”吧。

也或许,蕊蕊能够乖巧地“顺变”,并在继父大爱的呵护下懵懵懂懂地融入,继而健康快乐成长,也是说不定的。

但愿吧。

只是,离婚仿佛已成“大势”的今天(据统计,2020年竟高达39.33%)。像蕊蕊这样的小女孩,又“花落知多少”呢?

当然,男女的离异有种种理由,有种种难言之隐。然而,据调查,造成许多年轻夫妻离异的“因”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有的为一言不合,便轻言离婚;有的更为可笑——为“挤牙膏”该从“尾巴上挤起”,还是“拦腰中间下手”……

然而,当“传统”的濡染“失替”,又大多在商品大潮中迷失,一部分人面对结婚、离婚就像过家家,谈得拢就在一起过,谈不拢,拜拜就是。

大人倒是劳燕分飞了,可孩子呢?在他们幼小的心灵中,父母的吵闹和最后的分道扬镳,对他们幼小的心灵,是一种怎样的伤害和巨大的打击啊!

就比如蕊蕊吧,在这样的环境中,在也许数不清的漫漫长夜下,她将一个人在那里等待着她妈妈的出诊归来。当然,其他的护士在蕊蕊妈妈还未归来时,夜深后会将蕊蕊安顿在值班室的床上睡觉。但是,在没有母爱在身边呵护,年仅四岁的蕊蕊能够有好梦相伴吗?

唉,可怜的小女孩蕊蕊,谁人与你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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