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
我对麻雀有一种莫名的情感。本地的鸟类好几种,麻雀是我最为熟悉的。
但在最初的印象中,我是不喜欢它的。小时候,我跟小伙伴看见麻雀整齐地排列在高高的电线上,忽悠地一大群掠过谷子地,分散开来。谷子地里竖着木棍做得支架,上面挂着五颜六色破破烂烂的衣物。这些可以叫做稻草人吧,是用来吓唬麻雀的。听人说,一开始管点事,久了麻雀就视而不见了。自己也见过攥着劲的老大爷骑着自行车远远地朝地里抛去土坷垃,大吆喝一声,麻雀扑通一声就集体飞走了,飞到不远处与大爷打游击战,大爷是很有耐心的,一直等到天慢慢黑下来,才肯推着车慢慢走回去。那时候觉得麻雀是害鸟,光吃庄稼。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我从讨厌麻雀开始怜悯它。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夜,我记不清具体得时间了,当然还是小时候。那天夜里很冷,屋外的积雪很厚,脚踩上去吱吱地响。有一个大人带着他的孩子拿着很亮的手电筒在各家各户的矮房梁上寻找麻雀窝。他的后面还跟着几个小孩在凑热闹,当然那里面有我。我只记得他在一户人家的某个角落找到了麻雀窝。手电筒的亮光照住麻雀一家三口的眼睛,它们紧紧地依偎在一起一动不动,眼睛反而睁得大大的。一只大手伸过去把中间的那只麻雀一下子掏了出来,随即把它的脑壳咔嚓一声打开了。至今,我还记着那脑浆,似乎还冒着热气。大人快速地将这热脑浆按敷在他的孩子冻伤的脚跟上。从那时起,我才知道麻雀的热脑浆是可以医治冻疮的。至今我也不知道这种说法的依据来自哪里,还是民间的偏方。但那晚麻雀惊惧无助的眼神定格在了我的脑海里,我永远忘不了。
约摸是小学五六年级的一年夏天,我家房后面的玉米地里有一位没有见过的中年男人在张网捕麻雀。那种网丝很细,在我眼里,就像蜘蛛网。玉米杆很高了,玉米棒已吐絮。天气很闷,网像一个陷阱,静待着麻雀群。我站在房顶上看着他,他慢慢蹲下来抽支烟,抬头向四处张望张望,地边停着一辆旧自行车。我当时打算去找他攀谈的,但心生厌恶他这种谋害麻雀的勾当,就懒得搭理他。吃了午饭,我上了房顶看看他。他正在收网,网上没有麻雀。当时,天气闷热的很,连高粱也纹丝不动,朦胧的阳光裹在热气外面,世间万物都在桑拿。我看出来了,他白忙活了,没有任何收获,我心生暗喜。
春去冬来,年复一年,老家的槐花开了一遍又一遍。院墙边高大的白杨树上麻雀依旧活蹦乱跳,每当我抬头看它们时,就想起了小时候我和小伙伴们抬头看着树枝间的麻雀窝,然后抱着树绕树三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