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头往事

第一次去院头是高考结束后的那年暑假。我和立江哥骑着一辆自行车，过回车，过阳泽，过平旺。那时的路没有现在好走，扭扭歪歪到了河庄。上了坡，路边有间小卖部，一人一瓶维尔康。看社的大娘很热情，给拿了板凳。她也坐下，问我:哪的？我说:邢郭。她却感叹起来，说道:当年修水库移民时，很多人不愿意走。现在下去的人过得都挺好。我觉得她说的话符合实际。迁过来的村民组建了新的村庄，就是现在的东风村。沃野百里是夸张了，当时临近村确实给了东风移民很多田地，可以说县里的政策是很优待迁过来的村民。而今，东风村东临红旗大街，西望南水北调，土地肥沃，村容整洁，人们安居乐业。喝完我们又上了一个大坡，一下坡就到了。

毕业后，我的第一站竟也是院头。刚入院头小学映入眼帘的是依地势而建的坐北朝南的三层教学楼，其一楼为窑洞。我想起了革命圣地延安。这所学校的教学氛围很好，我在这里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我的邻居们既是这里的居民也是这所小学的老师。他们很友善。我到来之前，他们已帮我把窑洞收拾的很干净。我在那既吃过茄子馅饺子，也拿柴鸡蛋回赠过同事。令人难忘的还有那墙壁上的壁虎。初秋，窑洞明亮的白炽灯照耀下，屋内挂衣架旁影子斑驳。灯的四周有小飞蛾，离小飞蛾不远的暗淡处就是壁虎们了。它们安安静静，过一会儿尾巴就扫动一下，慢慢地靠近停在灯附近的小飞虫。再静一会儿，壁虎的头部稍一动，哧溜一下，小飞虫就结束了生命之旅。那一瞬间，真担心它会掉下来落到我的胳膊上。我当时躺在床上准备睡觉，只是一扭头平躺了，看见弧形的洞顶还有七八只壁虎在上面爬着，有几只壁虎可以以它们为起点向我的床面引垂线，垂足在我的头部、胸部与足部。好吧，它们是不会掉下来的。我心想，我不孤单，撩人的秋夜里有这么些小家伙一起作伴，晚安。

后来，我到了院头联办小学。这是一所务实奋进的中心学校，在这里我度过了两年充实的日子。印象中较深的有一位小男生，好像是三年级。清瘦，瓜子脸，小眼，耳朵下面脸颊处黝黑。我没有教过他。夏天，他穿着小裤衩，有点脏的背心，一双橡胶皮底布鞋。可能是家境不宽裕，他说他一周只有一元零花钱。他很快乐很开心。我之前真没有见过如此快乐的人。夏天，他在院子里的水泥场地上双腿交叉地跳跃，摆起他那小胳膊，胸脯向前一挺一挺的，高仰着头。有时却是横着蹦跳。见了我，发自内心地从嘴里端出两个字:老师!满脸笑容，充满诚意。我问过他的情况，她的老师说:他的脑子比白纸还白，上课比谁都困，下课比谁都精神，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利索，跟老师套近乎却是行家!有一天，他见了我，晃了晃手中的一袋辣条，告诉我:这是他姐姐打工回来时特地给他买的，舍不得吃，从家里带来了。然后就举着他那包辣条又开始一蹦一跳了。扑棱着脑袋，好像那不是一包辣条，而是一包唐僧肉干。《西游记》里的妖王果真把唐僧吃了，分给小妖一包肉干。这名小妖拿到了唐僧肉，可以长生不老了，无比的欣喜!星期三的晚上，我在男生宿舍值班。熄灯了，一间宿舍还有声音。我站在门口大喝一声:闭嘴!里面呼隆一下没动静了，我慢慢走了进去。最里面上铺的一名男生默默地下床了，一只手捂着眼睛，嘴里一直啊啊啊就往外走。我说:站住!他不理我走出去了，嘴里一直啊啊啊。我跟了出来，他说:老师……我去……洗洗……他一边说一边摸索着下楼了。我感觉莫名其妙。他到食堂外面水管处洗了会儿又上来了，嘴里不再啊啊啊了，耷拉着头，手还在额头上搭着。我打开灯一看，这不是那位小男生嘛!我询问他原因。他说:熄灯了，正吃辣条。我一喊，吓得他手一紧握辣条袋，里面的辣汁进眼睛了。我就陪他靠着栏杆站了会儿，没事了就各进宿舍休息了。

那一年的秋天，我跟王超一块儿到胡家庵联办小学进行期中考试监考。中午我们到学校北面的山坡上散步。那里有不少柿子树，上面挂满了柿子没有人摘，柿子已变得软软的。对面的土丘下有一间砖房外挂着不少削了皮的柿子，是有人家正在晾晒柿干。正当我们围着柿子树转时，下面有一位老大妈端着簸箕出来看到了我们，跟我们挥手喊到:都摘了吧都摘了吧!我们回去拿了不用的试卷袋一人摘了一袋。也是那一年，我家中的柿子树显得特别健硕，宽大的叶子，大红的柿子挂满枝头。

而今离开院头已六七年了，又想起了当年上麻联办小学邴国安老师写在黑板上的那行字“身在小山村，放眼全世界”。年轻的岁月里，就应该做一位豪放派，激情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