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与墙

春天的代名词或象征物应该是花儿吧。花儿应是主角，与此相称的背景应是二分尘土，一分流水。我很小的时候，应该是刚上一年级。学校一角落里有一棵梨树，一朵洁白无瑕且神奇的梨花印入我的脑海，永不忘怀。于此，在记忆中，梨花后面有一堵蓝砖砌成的墙。现在仔细想想，那墙的色彩暗深，似有陈年的风化痕迹及成片的干苔藓块。于是，这样一幅记忆图画呈现了：春天的梨花与看似久远的砖墙互为照应，相互映衬，花儿的色彩更为明丽。

还记得小时候，自己种过的只有几棵的凤仙花、鸡冠花等等。只需几朵，足以惊艳整个童年。同样的，我的小花盆也放在某些墙的角落或附近。更有，春天的一树繁花。槐花、梧桐花、桃花、杏花等等，春风浮动，花枝摇曳，天地暖。童年的我站立在它们身旁，仰头看花色，嗅花香。真想：挣脱躯体，化作一树繁花。同样，在小小的村落里。它们要么站立在墙根，要么离墙不远。这些树，这些花，离不开墙，墙也离不开它们。

长大后，我感受到：对于故乡的眷恋就像春天的花儿时常在脑海中朵朵争艳。以春花为代表的童年的记忆是一条细细的长长的永不割断的线，让我们今生与故乡始终保持着藕断丝连的微妙关系。

小时候，我们与故乡相依相随；长大后，我们挣脱故乡，四处游走；后来啊，生活的疲惫，让我们眷恋故乡，期待心灵的回归；最后，我们年老体衰，带着记忆中那些关于故乡的人事纠葛，与童年里的故乡渐行渐远。就像雷平阳的诗句：我的爱狭隘、偏执，像针尖上的蜂蜜/假如有一天，我再不能继续下去/我会只爱我的亲人--这逐渐缩小的过程/耗尽了我的青春和悲悯。或者还可以这样论述：无论你的人生境遇如何，四处经商游历，行业沉浮或平庸一生，碌碌无为。童年故乡里那些景物，那些人与事，那些你所听到的对话，那些记住的眼神都是你的精神原乡。

墙与春花一样，不仅相依为伴，也是乡愁的精神遗产。村落中央那些石墙、土坯墙与灰砖墙，或坍塌或矗立。春风暖熏，墙壁跟前这些高大的槐树繁花似锦，让时光变得绚丽与古朴。我曾看到过这样一幅场景：一位花甲之年的老人，端坐在房顶，向下瞅着自己老家的院落。院子里残垣断壁，被当成了羊圈在用。只要他回一趟老家，在那一瞅就是半天。我猜想：他是在寻找以前，寻找少年，寻找童年。这就是我们永远都割舍不断的乡土情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