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和家人去了一趟崇信龙泉寺,也慕名前去观赏了关河村大槐树的伟岸身姿,当时的地方政府还没有开发大槐树自然景观的想法,关于大槐树的故事都是民间的传说,大槐树所在地关河村还有原始民居,沿途都是土路,在崎岖不平的河沟小道上,不时可以看到悠闲吃草的耕牛,沿途农家的大黄狗也会在行人经过时友好的高叫几声,坐在门槛上晒太阳的老奶奶一脸慈祥的给我们指引着前行的道路,一切都是那样闲适祥和,没有任何商业的气息……
经历了各种颠簸,终于看到了那颗遮天蔽日的大槐树,当地的原住村民看着我们惊讶赞叹的神情,满脸的平静和温和,几乎看不出被我们的兴奋感染的迹象,也许对他们来说,那颗神树已经深入村野生活的全部和朴素的自然敬畏之中,除了在祈祷祭祀时附加额外的祝福祷告之外,大槐树不仅是整个村庄的庇护神,也成了村民的家庭成员。几千年来,历经春夏秋冬、风雨雷电、地动山摇,多少个族群的更代和繁衍生息,它始终站成了一块永恒的心理丰碑,护佑着当地的苍生,朝出暮归……我被它的硕大树冠和十一人才可以合抱的树身深深震撼,自然偏钟神秀,大山深处蕴藏的力量远远超出我对大树的原始认知,惊叹地找不到合适的词汇表达当时的心情,只是全方位地观赏拍照,想把它伟岸的身姿刻在我的脑海心田里,使我不惮于世事的艰险,砥砺进取,给我精神的鼓舞和鞭策……
回来后,总感觉应该写点什么,但是总找不到落笔的切入口,2015年7月又去了一回,看到的景象是政府正在开发这个自然景观,原住村民已经迁出,大槐树的东边依地势修建了错落有致的民宿院落,和仅存的几处村民旧居形成鲜明对比。喜欢传统故居的我趁家人休息的空挡,快速走访了所有的新建民宿院落,当时的我感觉政府的开发初衷好似开发新大陆一样,都是英明的决策,那棵遮天蔽日的大槐树需要更多的敬仰和参观者,毕竟原始的村庄已经沉寂了几千年,鲜有现代文明气息的侵扰,多了一份孤寂和落寞。
时至今日平凉旅游节的戛然而至,这里不仅仅是那棵大槐树的故事了,旅游公司的触角在政府绿色执政理念的培养下,迅速的延伸到了大槐树的角角落落,大规模的开发和海量的宣传让大槐树第二次带给人们无限的福祉,饥荒时代她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树皮救活了食不果腹的村民,新时代的到来,她又用挺拔的身姿给久居城市的候鸟们提供了休憩心灵的机会和场地。
这一切的变化是否契合了时也命也的运数,我不知道怎样回答,只是在闲暇时,十一个成人才可以合抱的大槐树总会有意无意的惊扰我,那是千年的劫难,更是岁月的辉煌,凡夫俗子只有顶礼膜拜的敬畏和无法言说的感慨溢满葱绿的河沟和破旧的小屋,先后两次的造访还是没有任何文字足以表达我的感慨和热望,于是就选择了沉默。
直到一个偶然的机会,看到老师马步升写的《国之槐》,才惊喜的找到了答案,历经千年劫波而长生者,非独树种有多么优越,而在于与本土民众精神情怀的契合度究竟有多高……
读完先生的文字,感觉经历了一场久违的文字洗礼,老师文笔的酣畅淋漓和深厚的人文功底,让久困的念头终于有了舒展的机会,先生的笔墨更是赋予古槐无法替代的灵气和人文符号。私下感慨,一切超自然的景观总有真正理解它的人传闻立言,作为普通人,除了顶礼膜拜就是自惭形秽了,三千二百年的站立何曾落寞和张扬?大漠枯死的黄杨树都无法回答的命题也许在大槐树上能找到答案,只是囿于悟性的窠臼和文化的空白,自己无法言说罢了。
于是,我痴痴地想,在自然的法则面前,为何有人长成了擎天大树,有人还寄生在古树上,彼此相得益彰,四季轮回,自成生态圈,我不会懂,赶去的网红旅游形象大师也不会懂,唯一懂的一个共识是,大家都想借助自然和人文的景观衬托自己的威仪和提升自己的名气。
这是一个进步的时代,也是一个焦虑的时代,每一个人都在努力证明自己的存在,除过大槐树是被资本裹挟的游客被动的证明自己果真是国之大槐,神州大地上目前发现的唯一一棵活着的古槐树活化石!没有之一……从此,旅游大军快速挤占了沉睡了几千年的小村落,千年的宁静和默守被时代的喧闹和张扬代替。
不知什么原因我对大槐树是既向往又敬畏,第二次去的时候刚好赶上旅游局公司的几个工人给古槐圈围栏,围栏前还设置了一个祭台,当工人把那个特制的祭台设置好之后,我成了在新祭台前上香的第一个人,那一刻,内心只有敬畏,别无他感。
此去经年,再次在新闻上看到那边的民宿院落次第落成,有友人提前邀我前去参加盛况空前的旅游节,我在开心感叹之余,感觉内心五味杂陈,为了当初上香时那份罕有的敬畏之心,还是不去了吧,我的脚步不能再惊扰它的宁静了!
这份感觉太奇怪,因为在其它的人文自然景点都没有这样奇怪的念头,也许是冥冥之中的自然谶语,也许是自己的妄念和误解,但不管怎样有了老师的这篇力作《国之槐》,古槐如果真有灵动之心,也可以坦然面对纷至沓来的游客了,毕竟有了懂它的人。
作为地方政府,除过在旅游设施方面的大量投入和开发外,应该有人看到文化继承方面的短板和鲜有的文献回顾,毕竟,一切自然的景观都离不开文化的符号,槐是华夏民族的灵魂,老师的论述着墨不多,但是底蕴深厚,足以让我玩味再三了。
至于大槐树的命运,看着纷至沓来的游客,内心只有无限的虔诚和祈祷,因为第二次看到的大槐树和第一次相比,树冠的绿荫感觉稀疏了很多,是不是周边新建民宿院落破坏了大槐树的地下根系,我不敢妄言,但是有一个不争的事实,就是树冠直径宽达四十米的大槐树根茎延伸面积应该远超树冠的面积,砖混结构的民宿院落绝对没有土木结构的古村院落更适合大槐树舒展根茎,这就是现代建筑的致命梗结,鲜有传统文化底蕴的设计师不会看到大槐树的呻吟和挣扎,他们只明白绿色生态是我们最后的经济命脉,何曾想一切自然的其实是最好的,当地的原始居民用敬畏之心让大槐树走过了几千年的风雨历程,即使在饥荒时代啃吃了它的树皮,也不曾让大槐树的命运终止,因为他们有朴素的天人合一的观念和被人称之为迷信的敬畏之心,从来不破坏他们的根系,不管是自建的土木结构古村落还是原生态的土石道路,一切都是自然的。
这让我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山西洪洞的大槐树,华夏民族迁徙繁衍的发源地,那棵让无数族姓魂牵梦绕的地方,有一颗硕大的大槐树。当时来自四面八方的中原儿女在大槐树下砸锅分家,开赴中原的四面八方,拓荒戍边。在普通平民缺少教育的时代,800年来,大西北的无数族姓都口口相传一个永恒的记忆,自己的祖先在山西洪洞大槐树,其“树身数围,荫遮数亩’”,而且是一棵汉槐!!!
毫不讳言关于大槐树的最早记忆空间始终停留在最后一个华夏民族——明朝开始纪年,但它的存在给素有家国情怀的汉人一个精神的寄托。可悲的是,那棵寄托了华夏儿女无限情思的大槐树在某年还是枯死了,我不知道是近百家族姓赶去祭奠惊扰的原因,还是旅游之殇,抑或水泥建筑,青砖地面对大槐树地下根系的破坏和束缚。总之,那棵让无数族姓魂牵梦绕的大槐树被一棵人造的水泥大槐树代替了,纪念馆旁边有三棵新长的不算婆娑的槐树,被誉为“二代大槐树”!还有一种说法是“三代大槐树”,树龄据说是100多年。
我理解华夏民族寻根祭祖的家园情怀,哪一个客寄他乡的游子不期望有朝一日荣归故里?因此,作为精神寄托的大槐树永远不会消失,不管它历经了二代还是三代,重要的是我们真应该思考,埋没在深山几千年的大槐树难道真是侥幸的活了下来?风雨雷电只会滋润哺育它庞大的根系,壮大她伟岸的身姿?我无法回答!
我能回答的是崇信铜城乡关河村的大槐树已经声名远扬,西安兵马俑的网红解说员冰蛋,兰州黄河铁桥的敦煌舞者如意,以及无数的书画爱好者都在旅游节的招幡引领下侃侃而谈,翩翩起舞,龙飞凤舞………愿所有的造访都充满虔诚,愿所有的开发都留驻生命的根系,愿老师的《国之槐》蔓延万里,深入每一个游子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