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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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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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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宝顶之春》(首发于2024年《黄河文学》第1期)

春天一到,山里就热闹起来。

雪宝顶的积雪融化了,深山中的溪流聚拢了来自高山的雪水不再沉寂,在山谷里欢快地跳跃着奔赴一条叫涪江的河。

山里的花啊树啊草啊或早或晚,各自换了新装,欣喜地迎接又一个四季轮回。小鸟们小动物们仿佛也从沉睡中睡醒了,在树枝上在草丛中在林间的任何一个地方展示歌喉舒张筋骨。

这里是中国的西南,是四川的西北,位于岷山山系四周的山川广袤而辽阔,是大自然众多生物的乐园。

一切都要从雪宝顶说起。

以涪江左岸的平武县县城为起点,再向西北出发,途径众多的藏族寨子,顺着蜿蜒的山路盘旋而上,几经峰回路转,到了平武与松潘交界的一处高地——雪山梁子。

雪山梁子植被稀疏,强劲的风从四方呼呼而来,石子沙砾在空中飞舞,五彩的经幡烈烈作响。很多游人喜欢在这里做短暂的停留,感受舞动的风,飘扬的经幡,也感受目之所及的空旷。

如果目光再放远一些,向北方的高空望去,那是要惊叹的,你的眼前会赫然出现一座巍峨的高山,黑白相间。黑是生铁的黑,那是坚硬的岩石,白的是雪,零散地覆盖在岩石之上。而在这铁黑和莹白之外就是高远青蓝的天空。一眼看到这一切,瞬息之间,周围似乎空旷得人绝物尽,人内心原本满满的心思也被荡涤一空,再深深地吸一口气,吸入肺中的空气清冽无比。是的,空无一物,只有雪山。

这座雪山,就是雪宝顶,岷山山系的主峰,以5588米的海拔高度耸立在天边,以孑然的姿态矗立在群峰之巅。

如果万物皆有灵,我相信雪宝顶是有着悲悯之心的,山顶融化的雪水成为深谷中的涓涓细流,这大自然最丰富的营养一路向东,流经之处草木茂盛,繁花似锦。

雪宝顶是川西北的高地,是涪江的源头 ,大熊猫,金丝猴,羌活鱼,高山杜娟,珙桐,众多珍稀动植物隐匿期间,自由生长。如星子一样分布在雪宝顶周围的黄羊关、白马、虎牙三个藏族乡得益于这高山流水的庇护和滋养,各自呈现出不同的魅力。

金丝猴下山了!这来自山里的喜讯,是黄羊关的徐大哥告诉我的。都说金丝猴是最有灵性的动物,他们能敏捷地捕捉到季节的讯息,也能本能地辨别出人类的友善。刚下过第一场春雨,黄羊关的金丝猴就下山了,如织的细雨中,他们在密林里穿梭打闹,发出阵阵“唧唧”的声音,金黄色的羽毛在微有绿意的树丛中很是显眼,那是春天的大自然最灵动的色彩。

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传说中,黄羊关最初的得名是因为那里有一对金黄羊,而现实中,这里却迎来了浑身批裹着黄色毛发的金丝猴。

老李的老同事徐大哥约我们去黄羊关玩,他退休后收拾了祖屋,有了宽敞的院坝和闲置的几间卧室,屋前的山坡上还种上了一大片的芍药,每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就开始邀约人去玩。他说,芍药开了,草原的金丝猴也越来越多,每天固定时间下山吃保护站的投食,进山看花看金丝猴的人多,热闹得很。

和众多山里的乡镇政府驻地一样,黄羊关的政府驻地位于岷山山脉猫儿山脚下黄羊河畔,村民的房屋和政府办公楼毗邻而居。山中多林少地,黄羊河边少有的平坦之处就成了建屋的聚集地,而这些房屋都被一层层的绿意环绕着,房前屋后都是山都是树。

徐大哥家的老屋在黄羊关的草原村,植被好,是野生的金丝猴出没的地方,几年前那里新建了一个金丝猴保护站,修了上山的栈道,还有了巡护队。

我带着女儿第一次去黄羊关是2008年“5.12”地震半个多月后,那是爱人老李工作的地方。县城的班车只开到水晶场镇,去黄羊关还有二十多里,老李说他在水晶等我们,山里的路临河的那边很多地方都已塌陷,只能坐摩托车进山。

和老李一起来接我和女儿的另一个身穿迷彩服的人就是徐大哥,很瘦,很黑,头上戴了一顶和迷彩服同色的薄帽。他一张嘴就知道是本地人,满口的翘舌口音,上声去声分不清。黄羊关是个藏族乡,藏族人口占了三分之一,本乡本地的干部多。

到了黄羊关乡政府驻地,心安下来,放眼一看,四周都是山,最高的那座山叫“猫儿山”,有4000多米的海拔,山脚下是二层楼的乡政府办公楼,围绕着办公楼散开的是一户户白墙黑瓦的老百姓房屋。徐大哥家的老屋就在乡镇对面的公路边,很典型的川西民居,三间瓦房,正中间的堂屋门外有一个专门休息聊天的燕儿檐,堂屋左右是厨房和几间隔开的卧房。

在黄羊关的一周时间,我和女儿吃住都在徐大哥家,白天,老李下村工作,我们就跟着徐大哥妻子李姐在四周转。

五月末,村里有很多好东西,竹笋蕨根这些山里的蔬菜随处可见,地里的莴笋土豆也可以吃了,随手折一枝茴香,连手指都是一股特有的清香味。清晨或者傍晚,走在被绿色围绕的小路上,感觉这里就是一个没有受过地震影响的世外桃源。

我问李姐,为什么山外的道路损毁得这么严重 ,山里却像没有经历地震一样。李姐说,多亏了山里的树,树多,树根牢牢地抓住那些泥土,地震了也没有大的滑坡,只是山上滚下的石头砸伤了两个走在公路上的人。我并不明白李姐说得是否有道理,但是依然为这里的人平安感到庆幸。

李姐说,地震前在黄羊关,还能看到金丝猴,好几只,大模大样地跑下山在村里玩。地震后 估计猴子也被吓跑了,一直没有再见。

我想起在《平武县志》上看到的关于黄羊关的介绍:黄羊关最早是白马番人的土著部落,西北和阿坝州的松潘县相接,在古代是一处防守关隘,森林覆盖率接近82%,良好的生态环境形成了生物多样性,有中草药当归、虫草、贝母,也有金丝猴、熊猫、锦鸡,是动植物的乐园。

我对李姐说,黄羊关人少林密,不管是地震还是人为的破坏都少,金丝猴一定会再回来的。

时间过得很快,徐大哥已退休,两个女儿也各自成家,他和李姐留在黄羊关,在山里生活得有滋有味。徐大哥说,大半辈子都在山里生活,总觉得山外的水空气都比不上山里的干净和清新,离不开大山了。

又是五月,十五年了,如果没有人刻意提及,地震已经成为了时间长河中的“曾经”,大地上的伤口也慢慢愈合了。徐大哥在山里种的芍药开了,金丝猴早已回到了老地方,我们也该回去看看了。

青山绿水,山川河流有着这个季节该有的模样。我们沿着涪江左岸新建的柏油公路去黄羊关,虽然还是在山间蜿蜒而上,路况好极了,转弯处平稳得杯子里的水也没有太大的晃动。雪宝顶的雪在融化,河水涨了,涪江在河谷间奔腾,哗啦啦地响。周末,出来玩的人很多,一辆辆车停在路边的农户院坝里,摘下新鲜的樱桃直接扔进嘴里,冒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声笑语。

和徐大哥汇合后,我们没有停留,直接去了已经建好的金丝猴保护基地。徐大哥说,正是投食的时候,那一大群金丝猴肯定已经吃饱喝足玩得不亦乐乎了。

我们在山脚下开始踏上木栈道,一级一级地向山坡爬去。木栈道是封闭式的,很好地把游人和树林隔开,再喜欢金丝猴,也要保持距离,这是生物的相处之道,相融而不相扰。

走了一段,就已经听到了树木晃动的“唰唰”声,还有“唧唧唧唧”的叫声,我们快速地向上爬。终于看到了,目力所及的半山坡有几棵大树,树上的树枝间,很多的黄色长毛金丝猴跳来跳去,自由玩耍。

还是用木栅栏做了隔离带,一只小猴子上肢搭在栅栏上向我们看过来,那眼睛滴溜溜地转,蓝色的眼圈就像打了眼影,很是可爱。我拿了一根香蕉从栅栏缝隙中递给小猴子,他并没有抢,不慌不忙地接过来坐在地上就开吃,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

黄羊关的冬天很冷,食物匮乏时,这些金丝猴下山试探着接近人类,当地政府安排专人进行日夜守护,定时补食,一来二去的,这有四十多个成员的庞大家族就留下了。万物都一样吧,对一个地方内心认可了建立了信任才会安心定居。

想起一位自然保护区的巡护朋友,他和他的战友们每天都在和深林里的各种生物近距离地接触,在他的眼中,每一种小生物都值得呵护,他说,只有人类平视自然界的万物,人才能是大自然的一份子。这些金丝猴应该也把人类当做了朋友吧,但愿他们在黄羊关能快乐平安地生活,与山风为友,和森林做邻居。

我倚靠着围栏,安静地看做这些森林的精灵。它们时而攀爬到树梢,空中“荡秋千”欢快游戏;时而栖息树干相互依靠,拥抱亲吻,叠罗汉;时而捡起投递的食物开心地吃,清澈的大眼睛也在人群中转来转去,乖巧得很。

徐大哥说,金丝猴很聪明,也很有警觉性,每天在这里停留的时间最多三个小时,吃饱了玩够了倏忽间就隐入更高更密的山林,只有全神贯注地倾听,才能听到遥远的地方传来模糊的几声“唧唧”声。

看着这一群机灵的金丝猴自由地在林间树上自由穿梭,很容易忘记时间,树叶上淅淅沥沥的声音才提醒我们,下雨了。徐大哥说,他们要回到最深的密林深处了,我们该回去了。回到山下,我回头再看,烟雨中,已不见了金丝猴的身影。

在徐大哥的祖宅,又见到了阔别多日的李姐在厨房忙碌,她说,这个季节地里都是好东西,随随便便就会弄一桌好菜出来。听到这话,我又想起了十多年前,我掐了茴香闻那清凉的香味,一切好像就在昨天。坐在院坝里看过去,一路之隔的半山坡上是一大片芍药花,在濛濛细雨中,盛开的紫红色的花瓣很鲜艳很好看。

我们聊过去,聊现在,也聊未来。我感叹于大自然极强的修复力,这满目的青翠没有了一点地震的影子。徐大哥笑得很开心,他说,山里都是宝,以后大家都想进山而不是出山了,你看,连金丝猴都回来了,比以前还多。是的,黄羊关的金丝猴不是外来的客人,是归来的老友。我看着不远处的猫儿山,想到了更远处的雪宝顶,想到了黄羊关的那些近邻。

2、

黄羊关北边的另一个藏族乡--白马也迎来了丰富多彩的春天。

白马藏族乡地处平武县西北,乡境内平均海拔2200——2700米,年平均气温8—12摄氏度,这是一个有着神秘色彩的高寒之地,境内的“王朗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有岷山山系中保存得最完好的原始森林,熊猫,雪豹,扭角羚,冷杉、云杉、红杉,独叶草、芍药,众多珍惜的动植物在其间共生共存。

我的朋友小李是“王朗保护区”的巡护员,最近他的微信圈发了新动态,铁筷子开花了,在一堆白雪的簇拥下,浅紫色的花朵很惹眼。他配文说:在春雪覆盖的王朗,盛开的铁筷子花是厚重大地送给春天的“冰雪玫瑰”。

小李曾经获得过国家“桃花源”巡护奖,终年和王朗的山水相伴。这个季节,县城已经绿意盎然繁花一片,玉兰茶花海棠樱花桃花次第开放,柳树也垂下了嫩绿的枝条。而王朗,还下着一场场的春雪,朋友和他的队友们踩在齐膝深的白雪中,阳光直直地射在他们的后背上,给迷彩服镀上了一道金光。

我并不惊诧于王朗和山外其他地方的不同,这是大自然呈现给我们不同海拔不同地形的魅力。

王朗境内的夺朴河也喧闹起来了。夺朴河,由王朗境内的长白沟、大窝凼沟、竹根岔沟等溪流汇集而成,最终又称为涪江最大的支流之一。在这些溪流中,生活着通体黑色的一种小小的两栖动物--羌活鱼。

我在作为中药存在的玻璃瓶中看到过羌活鱼,黑色,略弯曲,只有小指的长度。那个穿着白大褂的胖胖的医生拧开瓶口,倒出两根,还用手拨弄了几下,他说,治胃病,活的更有效。

这样的说法我早已在父亲的口中听说过,他说起白马,说起王朗,说起羌活鱼,说起一个年轻人。

我最早知道夺朴河,源于河中特有的羌活鱼。1984年前,白马在称谓上还曾经是“公社”“民族乡”,那里有一个农村人很羡慕的国家单位——川北森工局,我的四姑夫是其中的一名伐木工人。

父亲有胃病,家里的饭菜被母亲煮得稀耙烂,干饭是没有水的稀饭,各种小菜不是炒是焖,焖到接近一种糊状。父亲兄妹七个,他们的母亲早逝,父亲作为家里的二哥比他外出当兵的大哥承担的家庭责任还重,除了读书,就是在山里找各种可以卖的山药、葛根、天麻这些山货,生活上饥饱不均,早早地得了胃病。好在,他的兄弟姊妹都对他很好,成家后也以他们的方式来回报这个二哥。四姑父从四姑手中接过了这个任务,据说他每一次从王坝楚回来,都会兴冲冲地跑到我家,手里捏着一个小口袋,里面装的是夺补河里特有的一种小生物——羌活鱼。母亲聊闲天时会反复地说,你爸爸要不是你四姑夫那些年给他弄来羌活鱼治胃病,恐怕早就没有了。

这个暮春,我参加了小李的巡护团队组织的的“王朗科教活动”,见到了活的羌活鱼。王朗林区道路两边古木参天,粗壮的树枝直指云霄,空气分外清新,也有些冷冽。穿过竹根岔的大草坪,我们迎着高高的雪山向密林深处走去,不同种类的鸟鸣此起彼伏,还有那隐藏在草甸之下的潺潺溪流清脆悦耳,仿佛置身于大自然的天籁乐曲之中。

我对小李说起过羌活鱼,他狡黠地笑着说,王朗有,就看你有没有胆量生吞了。我一边欣赏着王朗的自然风光,一边追着问小李要羌活鱼。小李侧耳细听着什么,林中的流水声时有时无,他说,羌活鱼喜欢潮湿的环境,它们在水中游也潜伏在树叶下。王朗的林密,我们的脚下就是厚厚的落叶,一踩上去给人厚实的感觉,小李这么一说,我生怕踩到羌活鱼,左右看看,再轻轻落脚。

常年在山里进出,小李的体力非一般人可比,走了不久我就听到了自己如牛的气喘,我停下来才一会儿的功夫,小李已经绕过几棵高大的杉树快步向前了。我们身边是杉树的世界,一根根粗壮笔直的树干高高地向头顶伸去,好像要和天空中的云朵握手。我不急于走路,靠在树干上,仰头看青蓝的天和游走的云,这样静谧的环境让人悠然自得,忘了出发也忘了归宿。

正当我停下来感受着林中的一切时,听到了小李的声音,他说,快来,找到羌活鱼了。

这是密林中的一片小草甸,从山上流出来的一股清澈的溪水蜿蜒着汩汩流淌,岸边错落地盛开了一些蓝色的小花朵。溪流中,一条条小黑鱼,有着小短脚的小黑鱼,手指长的小黑鱼静静地游来游去,人的到来仿佛与它无关。我无法将它和我看到干枯树枝一样的已经是药品的小黑鱼联系起来,这游动的小家伙那么灵动,森林里的小精灵一样,惹人喜爱。

小李举起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问我要不要捉一条放进去。我赶紧摇摇头,那瓶中小小的空间哪里是羌活鱼的世界,它的世界,在绿水青山之中,在清风细雨之中,在啾啾鸟鸣之中,在空旷的大自然中。

后来,我搜索了羌活鱼的资料。原来这小家伙有行气止痛的功效,主治肝胃气痛。民间也有另一种说法,羌活鱼通身浓稠的黏液对胃粘膜有修复保护的功效。

难怪,有人说起过生吞羌活鱼治胃病更有效。尽管这样,我也没有生吞羌活鱼的想法,无法忍受,就当做一个传说吧。

羌活鱼静静地漂浮在水中,昼伏夜出的生活习性让它们看起来特别慵懒,阳光穿过树叶落在水面,点点光斑五彩斑斓,小小的鱼儿安逸地犹如在享受日光浴。我拍下一些图片,发给父亲母亲,告诉他们,这些鲜活的小鱼就是多年前姑父带给父亲治疗胃病的羌活鱼。

我心里还是有了一些感慨,想着“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斯人已去,唯有自然永恒。

小李的笑脸化解了我心中略微的伤感,他告诉我,几十年的保护,王朗的生态环境更好了,巡护途中,惊喜也常有发生。比如去年夏天,一头憨态可掬的大熊猫慢腾腾地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悠哉悠哉地走过,距离近得连残缺的耳朵都看得清清楚楚。

多好啊,唯有大自然可以弥补人内心的某些缺憾,就如这白马王朗的春天,走近即是心安。

3、

金丝猴在黄羊关的密林中嬉戏,羌活鱼在王朗冰凉的溪水中自由蛰伏时,雪宝顶脚下的另一片高地,虎牙藏族乡磨子坪的杜鹃正悄然萌发,等待着一场盛大的舞会。

虎牙藏族乡位于雪宝顶的东南,属于高海拔的山地地貌,乡境内有着无与伦比的的自然景观,雪山、冰川、险峰、陡岩随处可见,印证了史书记载中虎牙得名的句子“崖石凿凿,如虎张牙”。

“无限风光在险峰”,春末夏初,海拔4000多米的虎牙磨子坪满山盛开的杜鹃花更是以艳丽的色彩吸引了众多的游人。

有可能那些生长在平原大坝的人们也看到过杜鹃花,那不过是在花盆中在苗圃里的小花朵,我要说的是“高山杜鹃”,远隔于红尘之外,生长在人迹罕至的深山之中,树干高达几米,树枝上的花朵如云霞般地灿烂。我想,没有哪一种花会有高山杜鹃一样,望之油然而生的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敬意。

我最先是被摄友的几张图片所吸引,才决定跟随一队由作家画家组成的采风团去磨子坪。

去往虎牙,一路都是幽深的山谷,六月谷雨已过,山谷两岸每一片树叶都饱含着充沛的水分,呈现出碧绿的色泽,深吸一口湿润的空气,立刻想到了四个字——沁人心脾。

车到山前必有路,到虎牙藏族乡政府所在地,弃车右拐,沿着山谷有一条不宽的山路通往磨子坪,通往那个梦幻般的世界。

路是土路,路面上有很多小碎石,踩在上面脚底感觉有硬的东西在按摩,路的两边高低不一的杂树错落有致,紫色黄色白色的各色小花点缀其间,还有大堆的牛粪,引路的阿木是虎牙藏族乡的本地人,他说,那是牦牛的粪便。话刚说完,耳边就听得一阵清脆的“叮当”声。阿木双手围在嘴边成一个喇叭的形状,小声说,牦牛下来了,大家不要说话,不要惊扰到他们。随即,一大队的牦牛从上方的路上跑下来,抖动着肥硕粗大的肚子,盘绕的牛角尖端锋利地像两个锥子。我们都退到路边,屏住呼吸,几乎不敢直视这些批着长毛的庞然大物,等这铃铛声快点过去。铃声远了,我们重重地出了口长气,一个身穿红色衣服的朋友才战战兢兢地从隐藏的岩石后面走出来。

两个小时后,我们终于到了磨子坪,尽管已经接近中午,但山上云雾缭绕,空气湿润得犹如刚从水里拎出来还未扭干的衣服一样,水滴随时可以掉下来。而眼前的朦胧中,在巍巍青山的陪衬下,一大片的杜鹃花若隐若现,如丝如缕的白云飘浮在天与山之间,眼前就是一幅话,中国的水墨画,色彩素淡,意境渺远。

没有想象中的惊喜的尖叫,只有低吟,友人们就像怕惊醒一个美梦,近乎喃喃自语地低声表达着刹那间的情绪。我也一样,仿佛置身于静止的画中,置身于梦幻之中,一时间竟然有了几分恍惚,不知天上人间。

磨子坪,有着丘陵一样高低起伏的山形,放眼一往,就如有人可以栽种的杜娟树疏密有致地分布在山野里。杜鹃树有着美学意义的颜色和形态,漆黑的枯枝一样的树干并不笔直,而是随意地弯曲,那粉色的紫色的,白色的拳头大小的杜鹃花,盛开的,半开的,盈盈地伫立在树枝的顶端。树干很高,我们在树下穿行,从这一棵到那一棵。

杜娟树下是厚厚的落叶,蹲在树下,落叶之间又是另一片的新绿 ,这是高海拔才有的植物——鹿耳韭,形状像鹿的耳朵,又有着韭菜的香气。蹲在树下,轻轻一提,鹿耳韭就露出了莹白的根,韭菜的香气在空中弥漫开来。

无人打扰的深山中,各种物种按照自然的规律悠然自得地生存,就如杜娟树的落叶,掉落后一年年堆积形成的养分不仅滋养了杜鹃树也滋养了树下的植物。

我们一行十多个人各自沉浸在这静谧的环境中,用眼睛看也用心在感受大自然的馈赠。我静静地一步步地爬上了磨子坪的一处高地,往下看是杜鹃花的海洋,四周云雾缭绕,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新美好。再往上看,就看到了巍峨的雪山,那就是雪宝顶,终年积雪的雪宝顶,才是这山青绿花艳丽的源头。

万物皆有灵,雪宝顶以母亲的情怀滋养着深山中的精灵,而山林也以一场盛大的舞会回馈给他,青山为背景,一朵朵盛开的杜鹃花在微风细雨中轻轻摇曳。

不远处的山中,密林深处的金丝猴快乐地嬉戏,那潺潺流淌的溪流中,羌活鱼悠然自得地游来游去,这是雪宝顶的语言,也是大自然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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