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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野微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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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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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母泪

                                                慈母泪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曾经流过两次泪。

一次是母亲的养母(我和弟弟都叫她奶奶)去世的时候。

“奶奶”是母亲娘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因为家境贫寒,在母亲很小的时候,她就从农村来到母亲家里做家务,照看年幼的母亲,是看着母亲长大的。母亲年轻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是“奶奶”和她相依为命,一直生活在一起,母女俩关系极好。在我和小弟的心目中,母亲和“奶奶”是天底下最和美的母女。

大约在我五六岁的时候,在中学教书的父亲因为“右派”问题,遣送到外地接受“劳动改造”,一家人的生活重担就此落在了同是中学教师而收入微薄的母亲的肩上。

  我和弟弟上小学的那年冬季,天气特别寒冷,滴水成冰,马路上结着厚厚的冰,像镜子一般光滑,行人走在路上无不战战兢兢。年近八十的奶奶为了帮着母亲做点家务,冒着风雪外出买菜,在结冰的路上不慎跌倒摔断了股骨,多亏好心的街坊邻居把奶奶送回家。母亲闻讯后急忙从学校里赶回来,把奶奶送往医院诊治。

但是,那个时候的医疗水平和经济条件,都没有能力进行手术治疗,医生检查了奶奶的伤势后摇摇头说,这么大的年纪摔断了股骨不能再愈合了,回家养着吧。

这对于母亲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从此,母亲的担子更重了,她一面教书,一面照顾我和小弟,还要看护卧床不起的奶奶,那种艰辛和苦累自不必说。

寒冷的冬天,北风呼啸,吹得窗玻璃噼啪作响(因为密封玻璃的“油腻子”早已干燥脱落),室内脸盆里的水都结了一层薄冰。到了夜里,奶奶因为疼痛而发出大声的呻吟,把我和弟弟惊醒,吓得我俩把头使劲缩进被窝里,捂着耳朵,害怕听到那种痛苦的叫声。而母亲却一夜几次起来,披着棉袄,端半盆热水,给奶奶烫脚,按摩止痛,一边柔声地问:这样好些吗?

就这样过了半年多,奶奶终因衰弱伤病去世了。

那个年代还没有火化的做法,去世的人遗体就放在家里,买来棺木入殓出殡。我至今清楚地记得,母亲彻夜长跪在奶奶的遗体前,头发凌乱,泪流满面,失声痛哭。

母亲第二次流泪,是因为我的逃学。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因为贪玩儿,便托同学向老师请病假,第二天早上,便背着书包,带上自制的弹弓,兜里装满事先捏好晾干的黄泥巴“弹丸”,到郊区山上的树林里去打麻雀。

两天以后,学校老师终于找上门来——我逃学的事“露馅儿”了。

你老实说,这两天究竟干什么去了?母亲声色俱厉地问我,声音微微颤抖。

我还从未见过母亲这样愤怒,内心恐惧至极,早已做好了挨打的准备。果然,气极之下的母亲抬手在我的屁股上打了一下(其实一点也不痛),但是,当母亲的手再一次抬起时,却没有落在我的身上,她突然双手掩面抽泣起来,泪水顺着母亲的脸颊留下来,滴落在她的衣襟上。见母亲难过,我也不由自主地陪着母亲大哭起来。

从那以后,我彻底改正了错误,很快成了班里的好学生,学期结束时,母亲特意请假参加了班主任召开的家长会,听到老师表扬我有了进步,母亲的脸上现出欣慰的笑容。

许多年以后,我终于明白,儿女的每一点进步、成长甚或过错,无不时时牵动着母亲的心,作为一名人民教师却无暇管好自己的儿子,那种愧疚、自责、委屈、无助却又无处诉说的处境怎能不令母亲伤心落泪!

唉,慈母的泪啊,就像一道苦涩的清泉,涓涓流淌着母爱与辛酸,也滴滴滋润了我的心田,无论再过多少年,儿子也不会忘记母亲的生养与教诲之恩,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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