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天国的小酒不伤身体

今年是岳父离开我们的第二个清明节了，对岳父的病逝我一直挺愧疚的，是我对他的宽容和放纵加速了他病情的恶化，以至于他离开我们时还没有过54岁生日。

岳父从小本可以过上吃饱穿暖的生活，可师范毕业的爷爷被错划成反革命分子后一家人下放到了偏远的大山深处，在那个讲阶级斗争的年代，岳父的童年一直受到同村人的排挤，用他的话讲记事起到参加工作从来没有吃饱过。也许是这种童年漫长的饥饿经历使得岳父养成了宁可胃受痛,不让嘴受穷的生活习惯。

80年代初期伴随着改革开放，拨乱反正，爷爷得以平反，岳父也招工进了工厂上班，岳父先后干过炼炉工、机修工，下岗后跑过客运车，开过小商店，工厂上班时繁重的体力劳动过后一帮工友在一起吃吃喝喝练就了岳父的好酒量，以至于养成了一天两顿，每顿白酒、啤酒、黄酒三样酒一样都不能少的饮酒习惯。

那时候工资收入有限，岳父喝的白酒是农村自酿的苞谷酒，杂质比较多，长期的饮酒习惯严重摧残了岳父的身体。在我与妻结婚时岳父已经患有糖尿病、高血压，期间还做过一次肾结石和尿结石手术，几乎每年都有住院的经历，记得那年岳父做完肾结石手术时医生说他以后必须戒酒了，岳父也信誓旦旦的表示以后再也不喝酒了，出院后的几个月岳父也是坚持戒了一段时间的酒，为了不勾起他的酒虫每次我回去也尽量不喝酒，也许是岳父想喝就一直劝我喝点儿，还主动去开瓶白酒给我满上。一次父亲又劝我喝酒时我随口说了句:“老爹这几个月不喝酒气色好多了。”岳父赶紧接着话茬说：“是啊，我也感觉好多了，就是不喝酒感觉吃饭不香，要不我还是喝瓶啤酒吧。”边说边主动开了瓶啤酒，岳母唠叨了几句也就没在说啥，从此岳父戒酒失败，慢慢的继续他的“白啤黄三种全汇”，我也只好劝岳父根据自己身体把握着看，能喝多少喝多少，不能贪杯。渐渐的我发现我的话岳父也听不进去了，逢端杯至少三两以上的白酒，一瓶啤酒，两碗黄酒（估计也有一斤多）。

眼看着岳父戒酒无望，我只能从酒的质量上给他提高档次，一直劝他少喝苞谷酒，才结婚我手头不宽松时，我给他买二锅头、劲牌纯谷，日子稍微宽松些了买泸州老窖头曲、特曲，为丰富他的口味买青稞酒，酒鬼酒，逢年过节来点国窖茅台五粮液，也许是岳父怕花钱，只要一听说一瓶酒一两百时总说喝不习惯，一直念叨还是自酿的苞谷酒好喝。有年春节我给开了瓶茅台，没喝几口岳父居然说不习惯酱香型的味道，再回去时他把半瓶茅台给了来旁边农家乐吃饭的一熟人喝了，还有一瓶没有开的他800元给卖了，真是服了这位敢在郊区小商店买茅台的老兄，那可是我花1288元一瓶孝敬我岳父的啊。

再好的酒喝多了也伤身体，岳父的身体表面看似正常，但糖尿病的并发症正悄悄地威胁着岳父的健康，一次不经意的钉子扎破了脚让岳父住院两三个月，保守治疗还是把右脚切除的约三分之一。2015年妻子生了二胎，岳母隔三差五来帮忙带孩子，岳父在家看护商店，一人在家懒的做饭饱一顿饥一顿的生活更是加剧了糖尿病的并发症，这次住院后持续一年多的时间内岳父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度过的，陆续并发有尿毒症、不典型主动脉夹层、心梗、眼睛失明、神经紊乱等；为了生命的延续我们也是竭尽全力：透析、安支架、住ICU等等。难忘的是2017年2月已经住了N次院的岳父连续十多天眼睛失明，大小便失禁，满嘴胡言乱语，医院多次下达病危通知书，让提前准备后事，当我们回老家把墓地及棺材寿衣都准备好后岳父奇迹般的慢慢眼睛又模模糊糊可以看到了，思维也慢慢清醒了，当我们问他这几天的经历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人死亡前的回光返照，岳父这次清醒后一直就在医院住着，慢慢的双腿无力走路靠轮椅了，2017年9月13日早上岳父突然昏迷不醒，会诊后是脑血管破裂，病情特殊又不能做手术，在靠呼吸机和氧气维系到中午时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

岳父膝下无子，作为大女婿的我本着生前尽孝，丧事从简的原则安排了岳父的后事。现在静下心来想想，如果狠心让岳父戒酒他也不至于英年早逝，愿天国的小酒不伤身体。

最后让我用一首小诗来缅怀天堂的岳父。

《祭岳父》

春雨萧萧松涛鸣， 恰似半子哭诉声；

女儿也是传后人， 小婿为您摔纸盆；

狠心留下白发娘， 老泪纵横哭断肠；

都说养儿为防老， 英年仙逝儿走早；

婿女并力尽孝心， 替父续报养育恩；

祝愿西去路平坦， 有事南柯梦里还。

—— 2019年3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