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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行两行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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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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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

     

        人到中年的我,该告慰的人很多。天堂里,我的至亲有爷爷、婆婆(奶奶),外爷、外婆,母亲;远亲有姑父、姑母、舅舅、舅妈……邻居有干爹、二婆婆、燕爷爷……总之,他们都是与我的成长息息相关的人。

        他们在生前,我没能向任何人说声 “谢谢”,现在即使我想说出这句话,他们也无法听到了。因此,我依然还是忍着、强忍着不把它说出口来。再说的话,就有些不敬了。

        他们都是我该告慰的人。与他们朝夕相处的那些年月里,我们有着最浓的至爱亲情。然而,我最该告慰的人,还是我的母亲。十月怀胎她生下了我,却无法看到我长大成人的样子。

        我常常听到体内血液流淌的声音,那是她施予我母爱的力量。

        虽然,我们相处是那样短暂___约莫半年不到的光阴,而那时的我连咿呀学语都不会,就更别说她留给我的印象有多深刻了。

        时至今日,我还是从六十年代一张发黄的照片上,才认识了我意识里一直朦胧着的母亲。她是那样的形容枯槁,与同样是消瘦的父亲站在一起,尚有几分不成熟女人的拘谨。

        黑白照片完全沾染上了历史的陈迹,我已经无法弄清他们当年的真容了。不过,从表情看,他们当年经受的艰难处境,完全无法与我现在的父亲,所拥有的幸福生活相提并论。

        不得不承认,我在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后,总算将底片洗出了照片,但还是很有些暮色凝重。部队大机关里,那些先进的洗相设备也爱莫能助。当初,我从小舅那里,意外地拿到了这张唯一保留了妈妈真容的底片时,老实说,我是惊喜的。听小舅说,他为保存这张底片,几乎是付出了难以想象的心血。几次搬家,唯有这张底片跟随他走到了最后。但在洗相技术还相当落后的偏僻农村,他也只能望着模糊的底片,思念他心爱的大姐。

        为不辜负小舅的殷切希望,我把洗出的仍有些不清晰的照片,以及用那张模糊的照片画出的人像翻拍后,一起寄给了小舅。他在来信中说,画像上的父母都很像他们当年的样子,就是我有点走样,真实的我没有画的那么胖……

        让我感到很遗憾的是,母亲死时的当年,小舅不到十岁,几十年以后面对画像,他仍能记起母亲那时的样子,而生为儿子的我,连梦中都从没走近过一次,实在有些哀叹的!


        婆婆,也是我现在最该告慰的那个人。我们朝夕相处了十九个寒暑,是她给了我母亲般无微不至的呵护,才使我炼就了一付飞翔的翅膀。

        当翅膀炼成之后,我便飞离了她的疆域__被她的思念深深牵挂着。

        从熟悉情况的人那里,了解了关于我身世的秘密。不然,年幼的我,还会一直以为她就是我的母亲。“婆婆”__仅是一个不同的称谓而已。

        她作为童养媳,很早就来到了我们家,成了爷爷的女人,遗憾的是爷爷是个浪荡得不顾家的人,年轻时风流倜傥,把一家子的重担扔给了她,四十多岁的时候就独自撒手人寰了。三十多岁守寡的婆婆,从此不再嫁人,为的是苦撑那个贫穷的家,靠一己之力,把十多岁的父亲拉扯成人。

        五十年代,办集体食堂的时候,婆婆常常把自己仅有的那一个、用包谷叶做成的馍馍,一连好几天的存着,专等从歧坪中学放学回来的父亲吃,而自己则饿昏在了田头。有一年,婆婆摘桑叶,从树上落下来摔断了腿,仍坚持一瘸一拐地下地挣工分,为的是能让父亲完成学业。严寒冬日,没有鞋穿的父亲,就去扯山上的茅草捂脚。

        所以,在苦难中与婆婆相依为命的父亲,长大后就用了他整整的一生,来报答婆婆的深恩。

        妈妈死后的家一贫如洗,二十多岁的年轻父亲,还没有从刚刚失去妻子的痛苦中缓过神来,就又要为安顿我这个才失去母亲的婴儿而发愁,多亏了婆婆顶梁柱的作用,才挽救了一个大厦将倾的家于不倒。

        自那时起,身体不算好的婆婆,就包揽了哺养我的全部责任和义务。直到后来发脉成一大家子人。

        “你妈刚死那时,你还只有火剪那么长的一个人,没日没夜的哭啊,哭得我心都碎了…”,在我长大后,一提起我的当年,婆婆自己的眼泪先来了,我也跟着哭,我们婆孙就哭成一团了。

        “没有奶吃,又买不到东西,我就把你抱着一家一家去找奶吃……你是吃百家奶长大的一个娃儿。

        “吃人家的奶,哪里吃得饱啊。一回家你就哭,我就知道你一定是肚子饿了,就去给你舂米糊吃__在米里放几颗花生和黄豆,花生黄豆都没多的……那年成,是怎么把你养大的,不敢想了……

        “有一次,你变狗,高烧不退,我们半夜背你去元坝看病,喊了一夜的渡船,天亮了,河对面的那个船公才把船推过来。差点……孙子,我们差点没见到你了…”。

        擦干眼泪的奶奶接着又说。“你小时候那个病啊多的很,三天二头就犯”。

        是的,我自己印象最深的就是,为了治好我一到冬天就发的哮喘病和一年四季都瘦弱的 “瘠”病,我试着吃过很多偏方,其中就有陈尿泡红苕、黄荆米伴碎瓦粒。前者说是治我的咳嗽“老毛病”,后者把瓷碗砸碎后,与山上的老黄荊米伴着吃,可以治我顽固的“瘠”病。

        这些原料,都是由婆婆给我配齐,而且也是她给我做好,而我只负责艰难的下咽。看着我痛苦的吃相,她的眼泪又来了…

        我还记得,我已经有十岁多了,不知什么原因,夜里一直有“走尿”的习惯。只要婆婆一发现,立即把干净的地方让给我,湿的床铺她睡。

        直到我十九岁当兵走了,晚上都是与她睡在一张床上。还有,我的衣服破了,也是由她给我缝补的。

        她全然了解我的冷暖,知道我的饥饱…

        第一次探家,婆婆已经佝偻着背,耳朵也不灵便,她却仍在以她一惯的劳动方式,向我召示:她还动得了,不用我欠心…

        突然接到她死亡消息的时候,是在我探家后的第二年,没有想过她会走得那么快,本以为还能在下次探家时见到她…

        坐汽车、火车,再坐汽车,再步行,日夜兼程地赶回家,见到的是隆起的新坟。她在坟里,我在坟外。我的泪水洒向草丛,我的哭声,被山风打断…

        从此,永远的我们,中间分隔着一层永远的泥土了。我说的话,她听不着;她在干什么,我也不知道!

        两位告慰的老人:是我血脉承袭的所在。一个从不曾谋过面,一个见过了,相处的时间将近二十年,却当她需要我陪伴的时候,我像个翅膀硬了的鸟儿飞远了……

        而今,她们都走了!

        我对她们浓浓的思念之情,也只能寄希望于这文字的力量了__文字代表我的心,它捎去的是我深深的问候之意!

        她们的名字和影相,都长存在我的心中。或是在夜深人静时,或是在梦中,我们都会相互走近……

        叙不尽的相思苦,道不完的知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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