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大雪窸窸窣窣、纷纷扬扬,进入梦里似乎都能看得见雪花飞舞的潇洒风姿,伸手接住,冰清玉洁,隐隐约约的快感涌上心头。清晨急忙起来,拨开窗户,呵,满目银装素裹,大地白雪皑皑,红彤彤的朝霞映照下,如同一位超凡脱俗的丽人,在雪地里留下一串串魅力四射的足迹。
“不知庭霞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开”。霞光中的雪世界比寻常的雪更多了浓浓的韵味,烂漫着冬天的笑靥。几只麻雀在积雪的树梢蹦蹦跳跳,热情地叽叽喳喳,似乎在吟诗作对,抒发对雪境的感悟。几条黄色的、黑色的小狗在雪中肆意奔跑,相互追逐,似乎正在进行一场雪道竞赛,如同流动的花,搅起奔放的雪,在朝霞渲染下,一溜五彩缤纷。雪融融、霞融融,雪白梅花枝上红;房前的楝树层层枝桠被洁白的雪包裹得严严实实,微风吹过,折射的霞光扑入窗口,把房间照得暖意洋洋。我情不自禁地拿出手机,“咔咔”狂摄不已,似乎还不过瘾,赶忙呼朋找伴,早早地闯入雪的原野,享受这大自然慷慨且珍贵的馈赠。
雪里村前水滨,处处白肥绿瘦。对于孝感南部湖区的朱湖,冬雪并非稀客,她们要么流连忘返、踌躇不前,要么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有时甚至成为不速之客,来得突然,走得快意,傍晚寒气沉沉,晚上就开始大雪纷纷,待到天明大亮,又雪收日出,天地茫茫。依稀记得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每场雪都如同贪杯的汉子,不下个天昏地暗、冰天雪地就不想罢休,村子很快就被大雪迷惑。第二天,雪霁日出,全村男女老少齐出动,铁锹扫帚一起上,掀起扫雪开路的“人民战争”。最是象我们这样的孩童,一阵阵、一群群在雪地里冲锋陷阵,疯到热烈处,免不了雪坨重、道路滑,时而“鬼哭狼嚎”,引来大人们一阵呵斥。这些年,路好了,防寒保暖措施过硬了,雪却一年比一年少,从过去的不速之客,变成如今望眼欲穿的惦念之客。但无论如何,雪总算是来了。
雪天适于听歌。坐在楼房阳台上,打开手机,找出几首经典老歌,一边听熟悉的曲子,一边听屋檐下悬挂着的长长短短的冰柱融化时水珠子“滴滴哒哒”滑落的声音,如深涧幽潭的琴声,压制住周围的喧闹,悠扬着难得的空灵;寒气被太阳挤兑,歌声与水滴声融为一体,天籁般和谐悦耳。人生难得几回闲;背负起这样那样重担的人们,在这种意境下,暂时抛开俗心杂务,让雪天的纯粹淘洗心灵的沉垢,也是一种幸福。
雪天当然也适于旅行。不要走远,往往最美的风景就在身边。到田野去看看,白茫茫覆盖了一切,无论绿色的草、白色的大棚、黄色的土地,都沉醉在雪的世界,安安静静地盖上温暖的被子,舒舒服服睡上一觉。原野太辛苦了,就象种地的人们,正好借这个时机好好休息,吸收能量、迎接生机。但现在的农民是闲不住的,雪天,他们依然在工厂打工,在企业赚钱,在工地劳动,在他们看来,务工比种地赚钱更多,凭力气做事、靠手艺挣钱已经成为家庭收入的主要来源,而种田,只是一种副业罢了。
雪天更适于励志。在朱湖国家湿地公园,近十万只候鸟在这里栖息越冬,树枝上、沼泽里、流溪旁、水塘边,凡是目之所至,无不被候鸟占据。冰天雪地里,鸟儿们挤在雪堆上,趁着阳光正好,晾翅晒身,仿佛这世界根本就没有下雪降温那回事儿。普通鸬鹚是湿地霸主,冰雪都无可奈何,一夜大雪,四处堆冰结冻,但它们占据的高枝低桠,竟没有多少雪的痕迹,原来,是在它们飞飞落落中,早已将雪花驱落到水里、到地面、到风中,一边“咯咯”叫着,一边与冰雪战斗,最终它们赢了,在白茫茫的世界里,黑黢黢的普通鸬鹚以胜利者的姿态,宣示着它们顺应自然、挑战自然的战果。
“人生到处知何处,应似飞鸿踏雪泥”。面对冰雪,苏东坡总是以一种超然的洒脱,从中悟出生活的真谛,告诫后人坦然面对的道理。在府河南岸那遍庞大的现代农业产业园,一栋栋整齐宽阔的温室大棚如一道道白色的山脊,在大地错落有致,静静伸展,棚外白雪覆盖,四野苍茫,棚内温暖如春,生机盎然。此时,草莓依旧生长旺盛,一座座温室大棚内红艳艳的红莓、青悠悠的紫莓、亮晶晶的蓝莓,把大棚内沸腾得缤纷多彩,尽管寒意绵绵,但来此观光采摘的游人却络绎不绝。然而,此前,这处产业园的主人却饱受病痛摧残、龙卷风袭击,几近山穷水尽,在落寂时、消沉时,一次偶遇的朝霞映雪奇景、一名推心置腹的师友、一群真情实意的好心人,让他走出困境,再振旗鼓,带领乡亲们摸爬滚打,产业发展风生水起,人生如霞光灿烂。
雪化时,驿外栈桥边,溪水潺潺、涓涓汩汩,从那些悄然融解的积雪中涌过来,奔向河中。我静静倚坐,似乎听见禾苗伸展的“咝咝”声,内心泛起阵阵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