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年到来的这几天,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好像有意要为这每十二年才回来一次的游神涮洗风尘。在鄂西北,这几天下起了漫天大雪,漫山遍野白茫茫一片,似乎为虎年的到来举行了一场盛大的迎宾礼,高傲的虎无痕地踏上圣洁的地毯,天使般降临人间。劳累了一年的老牛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恋恋不舍地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我们的视野。
虎年来了,满世界都是虎言虎语。虎虎生威、生龙活虎、虎年大吉……诸如此类的话语扑面而来,连街市上到处都是虎的饰物。红红的挂件、缤纷的虎画、呆萌的老虎玩具,甚至不乏威武的虎面具,逗引得孩子们不愿松手,硬要大人买一个,戴在头上,然后一手拿着虎仔糖人,蹦蹦跳跳地唱起歌来,“山前有只虎,山后有只鹿;鹿撵虎,鹿能超过虎;虎撵鹿,虎赶不上鹿”。唱来绕去,唱不清时,引得伙伴们一阵阵欢笑。
烟雨濛濛中的老虎山村送走了往日的宁静,村头湾尾到处可听见星星点点、时无时有的鞭炮声。这处位于祝站镇的小村庄是孝南区一个带虎字的村名,村民们正忙着打糍粑、磨豆腐、包饺子,一派祥和气氛。村子里年届八旬的胡老汉说,过年烧高香、祭虎神是我们村的老传统了,每年正月初一,全村人都聚在村头那座虎神庙遗址前,甭提多热闹了,但今年我们不搞这个仪式,等来年疫情过了,我们再补回来。说完“哈哈”一笑,对着村头老庙方向连作三揖,那神情依然充满敬畏。
在孝感市,与老虎有关的地名不下十个,最有名的当数云梦县城南的睡虎地,那里发掘出的一千五百多枚秦简内容包罗广泛,距今两千多年。还有云梦义堂镇的虎子岩、安陆南城的虎乳岩、汉川马鞍乡的老虎咀村、大悟阳平镇的虎岗村、应城长江埠镇的老虎山。由此可见,老虎,这个威风凛凛、啸踞山林的王者,离我们并不遥远,曾经,孝感也是华南虎纵横巡狩的领地。
孝感的先民崇虎敬虎也畏虎。精黄陂、狡孝感,孝感人对付老虎自有独特的绝招,惯用“一锣二火三哦嗬”。老虎来了众人赶,先用锣,“咚咚”猛敲,闹腾得老虎心烦意乱;再不济,用火把,恰似玩龙灯,直叫虎折腾;如还不灵,男女老少齐上阵,“哦嗬”声声满畈转,冲担扁担一齐按,任你再凶的虎也只好落荒而逃。
沧海桑田、斗转星移,昔日的老虎纵然再怎么虎视眈眈,终究逃不脱贪婪人类的滥捕,不得不一退再退,终成极度濒危物种。据统计,现在全国野生虎存有量不到一百二十只,而清朝初期还在孝感地区活动的华南虎,全国尚存已不足二十只了。
在中国,虎既是猛兽,又是祥瑞之物。虎勇猛刚强,因而理所当然地与军事牵连在一起,称军中大帐为“虎帐”、“虎幄”,称勇猛壮士为“虎将”、“虎贲”、“虎士”,战力爆表的军队为“虎狼之师”、“飞虎队”、“猛虎团”。而一些民族的重要节日直接与虎有关。如彝族、土家族、白族、纳西族、蒙古族等都有崇虎的祭祀活动。每年正月初八至正月十五,是彝族的跳虎节,欢庆那天,全村成年男子集于村后土地庙前,杀鸡敬请虎神,八位村民装扮成虎,额头上绘一“王”字,锣鼓喧天,众“虎”欢腾,跳起“耕地、耙地、撒种、收割、打谷”等农业生产舞,“虎吻、虎交尾、虎护仔”等虎趣舞,在喜气洋洋中祈愿五谷丰登、人丁兴旺。纳西族则视虎为天神,男女凡年满十三岁成丁礼、青年结婚礼,必请达巴诵念祈求虎神护佑的祷词。白族自称“劳之劳农”,意为虎儿虎女,把虎视为祖宗供奉。
楚人敬虎如神,现在我们大门上张贴的神荼、郁垒,其实就是虎的化身。《山海经》记载,“沧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延三千里,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出入也。上有二神人,一曰神荼,一曰郁垒,主阅领万鬼。恶害之鬼,执以苇索而以食虎”。古时楚人称虎为“余菟”,神荼、郁垒乃是“余菟”拆分之名。不经意间,虎护佑我们已至久至远,并且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