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浩瀚的古云梦泽一路高歌,荡气回肠,几经沧海桑田,斗转星移,留下这片恬淡从容、生生不息的湖区,浅唱漫谈着自然的壮丽和柔情,炊烟缭绕、鸡鸣犬吠,生活的故事、创业的激潮,相携走过风花雪月,在这里绵绵无期,潺潺流淌。
风过府河谷
凉溲溲但不寒的风从北方吹来,穿过府河那处梦中逶迤曲折的河谷,吹着冷峻的哨音,掠过纯净的河面,搅起一浪接一浪的波澜。数不清的白鹭、斑头雁“哦哦”鸣叫着,与风浪一起,翩翩起舞。
府河早已见惯这样的风景,但风景却给府河谷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传说,董永与七仙女曾在这处河谷邂逅,演绎出天仙配的千古绝唱,至今,他们唱主角的戏剧、电影、电视剧、道情、评书等达七十多种。府河谷因之在这场凄美的情话中,领衔思绪连绵的地位。尽管这些年来,府河谷因为河床整治、土地平整早已化为乌有,空留一处旷野,令慕名趋至的凭吊者黯然神伤,但它依旧如一杯老酒,弥漫着经久不散的淳香,深深嗅上一阵,也能令人陶醉。
风拂过府河谷,把两岸染成绚丽的颜色,吹皱大地,形成不一样的风貌。一河之隔的北岸,孝感城高楼林立,鳞次栉比,一幅现代新城的欣欣向荣景象;而南岸,岁月静好,田畴宁静,青砖黛瓦的老式平房,连绵依偎的新式小楼,又给人“鸡犬相闻人相亲,桃花源里好耕田”的和美意境。时值冬岁,这个季节的风按常理应该深深浅浅流淌着寒气,但今年却很意外,气候好像一直在深秋与浅冬之间徘徊,不知是不是因为等候董永与七仙女的二度邂逅,连北风都温情脉脉,营造着舒适怡人的氛围。
老家就在河谷南岸,暖阳烘热下的村舍处处充盈着迎接新年的况味。“风干的腊肉晒浓的酱,家家(指外祖母)酿的米酒甜的咩”。冬日里来腊月到,正是腌腊肉、灌香肠的时节,老家人喜欢将腌好的腊鱼、腊肉一股脑地拿出来,用铁钩穿好,搁在太阳底下猛晒一周,然后,挂在屋檐下、房梁上,任过境风、穿堂风、东南风细细的吹干。经风抚揉的腊鱼腊肉饱含着浓浓的乡土风味,无论蒸炒炖烧,都释放着渗入骨髓的甜香。
我最爱吃老妈做的腊肉炒泥蒿。腊肉是母亲亲手腌制风干的五花肉,泥蒿是叶绿梗红的纯正的朱湖野泥蒿,一阵爆炒,腊肉的俨香、泥蒿的药香、二者互补的菜香,还没出锅,就荡漾在房前屋后,尝一口,那真叫味美。我总找不出美妙且恰如其分的形容词,一杯酒后,只能蹦出两个字来,“地道!”为这,曾引得友人们“哈哈”大笑,但笑归笑,我对家乡这道美味,还是没有想到更好更贴切的比拟词,这或许是“近乡情更怯,回家风醉人”的缘故吧。
风有真性情,飚无假道貌。在湖乡朱湖,人们比喻某个人品性德行是真是假,总爱说一句,“风吹灯影亮,人正影子直”;鼓励一个人要立志做人做事,干出一番骄人的业绩,总爱叮嘱一句,“咬定青山不放松,不管东西南北风”;对人崇敬、感念其德,总爱伸出大拇指点个不停,“风范、风范!”而最不喜欢的当数“风言风语”、“见风就是雨”。府河谷南岸的朱湖,风,不止有情,“风吹大地暖,扶物细无声”;风,还有义,“风吹烟云散,大地清健朗”;风,也有道,“林下之风,不让须眉”;风,更有神,“风雨兼程,以致千里”。现实中很多人以高风亮节的魅力,振臂一呼,万众归心;以春风化雨、风雨同舟的人格,砥砺前行,无往不胜;以风风火火、不计得失的劲头,将业绩写在大地,口碑留在民间。朱湖农场老书记肖书平就是这样的人。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他担任朱湖农场党委书记;老书记清廉耿直,一次有人感其德,偷偷给他送来一条大青鱼。肖书记得知,一怒之下将鱼挂在机关食堂大门口,以斩断送礼歪风,后来,“一条风干的大鱼”成为民间美谈,纯净了党风政风。他在朱湖工作的十一年间,草鞋草帽、风餐露宿,团结带领朱湖人民兴修水利、植树造林、改善民生的桩桩件件,彻底刷新了朱湖的面貌,至今仍为人民群众念念不忘。从那时起,历任朱湖党政班子,以肖书平为榜样,不忘初心,牢记使命,谱写朱湖改革发展的篇篇华章。而今的朱湖,在新一届党工委、办事处领导班子带领下,以风雨兼程的脚步,风清气正的生态,风卷红旗的斗志,掀起全域国土整治、全面改革创新的高潮,风吹过,大地扶摇,民心风顺。
风过府河谷,潮平两岸阔。再也不见董永与七仙女谷中邂逅的浪漫,再也不见缠绵于梦境的风中渡口,柳下离人,但故乡的风、故乡的人、故乡的景物,永远在心中鲜亮。
花季又湖乡
迎寒斗艳的野菊花、暗香涌动的腊梅花、践约守信的月季花、默默无闻的蒲公英花……印象中,朱湖最美的花季在冬天,虽比不上春花繁盛、夏花娇艳,但冰霜雨雪中淬炼的花儿,拥有天然的自信、感人的风骨、迷人的绚丽。
湖乡的原野气温下降比较早,寒潮的脚步也格外勤快。有时天气预报说有寒潮,立马就十分灵验,比算命先生的舌头转的还要快,而原野的一众野花虽猝不及防,但丝毫不减晴天丽日的精气神。且不说霜里来、雪里去的野菊花,也不说愈是严寒香愈丰的腊梅花,单说这株渠边田间的蒲公英吧,一种黄澄澄的由十多片单瓣花叶组成的美丽的小花,花蕊是开放的,整个花朵都是舒展的,向寒而开、傲雪而立,似乎冬天根本没有来过,引一只只中华粉蝶翩翩伴舞、款款亲昵。令人惊奇的竟然还有杜鹃花,她们来自英雄的大别山、美丽的双峰山、可敬的大悟山,按说在朱湖区域不会枝繁花茂,但惊奇的是,这个冬季,在湖乡,她也无惧无畏,破例在霜重风寒的季节开了,而且开得精神抖擞,开得旁若无寒。昨天在一处私人苗圃,陡一看见上百亩盛开的杜鹃花,竟然有些恍若梦境。苗圃老板告诉我,“今冬气温虽然较低,但起伏不定,杜鹃是英雄花,喜欢挑战极限,早早地露出姿容,连我都被她们感动了哩!”
寒冬非花季,犹有花如海。在朱湖国家湿地公园,芦花是最引人注目的花,虽然严格意义上并非花,但她开得绚丽、开得张扬、开得“湖水动心升暖意,百鸟欢歌唱温情”。远远看去,每一枝芦花都象一位成熟的女子,落落大方地满脸笑靥,与过往的每一位客人打着招呼,湖风吹来,舞步摇曳,婀娜多姿,感动得调皮的棕头鸦雀“唧唧”欢叫着衔走花絮,硬拽着芦花去偎暖他的冬梦。
花非花,雾非雾。但花的情意、花的气度、花的敢爱敢恨,给这个萧瑟的冬季,描上厚重的温柔色调,让每一个打开这幅巨画的人心中充满温暖,享受大自然美的馈赠。要问还有什么花?一串红当数这个时节朱湖村镇、院落路旁的红衣丽人,依旧红得如霞似火,红得如一条条红丝带,缭绕在寒冬的脖颈,给这个脾气并不逗人喜爱的季节补上了难能可贵的笑容。
每一个季候都有她的美好,每一段花事都有她的传说,但我依然觉得,冬的花季在各种美中尤胜一筹。桃花虽美,但不耐寒,不喜雪,往往一场冷雨,便谢了花红,让人空留嗟叹;海棠虽艳,素有花中俏佳人之誉,但她过于娇弱,处不得逆境,一夜风起雨骤,遍地落英缤纷。而朱湖冬季的花,却另有独特的魅力,开在严寒,走向春天,引领潮流,不争芳枝,当春来百花艳丽时,她只在丛中笑,摆摆手,再踏征程。有一种花名叫鹤望兰,四季常青,但她唯独只在冬季开花,花色艳丽,造型新颖,花开时节,如翱翔天空的彩鹤,也许是人们对白鹤的喜爱,也对鹤望兰情有独钟,家中摆上一盆鹤望兰,那种展翅高飞、一鸣惊人的喻意,让人心向往之。诚然,一个人心中有目标,行动就有方向,脚底才有力量,生活则更有奔头。
花事如人事,花有神则艳,人如花则美。在朱湖也有不少人拥有花样美艳的气质,花样迷人的风采,但这种美并非常人眼界中的世俗之美,而是感人动心的奉献之美。二0二0年初,也是一个严寒的冬天,新冠肺炎疫情令大地花容失色,人们无心赏花,有意逃避,关键时刻,朱湖五百多名男男女女犹如冰雪中的野菊花、腊梅花,他们勇敢地站了出来,迎寒而上,斗寒而立,与新冠病毒作不屈不挠的斗争。有一批美丽的女性,她们奋战在挨家挨户敲门排查、测温、送衣送食第一线,奋战在与感染者日常监管、仁心慰藉第一关,病魔败阵了,社区安宁了,但她们人比黄花瘦,正是这种傲寒斗艳的执着,这种心怀大义的逆行,在朱湖大地浇灌出最美的花季,蓬勃着最艳的花事。
湖乡又花季,以冬为至美。不仅美在花容,美在恬淡,美在超凡脱俗,更美在人心,美在家园,美在岁月静好的大地。我喜欢冬季的花。昨天出门,偶遇一遍梅林,蓦然发现骨朵已经浅唱低呤,要不了几天,一定会梅花怒放,香满湖乡。
雪映朝霞红
昨夜大雪窸窸窣窣、纷纷扬扬,进入梦里似乎都能看得见雪花飞舞的潇洒风姿,伸手接住,冰清玉洁,隐隐约约的快感涌上心头。清晨急忙起来,拨开窗户,呵,满目银装素裹,大地白雪皑皑,红彤彤的朝霞映照下,如同一位超凡脱俗的丽人,在雪地里留下一串串魅力四射的足迹。
“不知庭霞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开”。霞光中的雪世界比寻常的雪更多了浓浓的韵味,烂漫着冬天的笑靥。几只麻雀在积雪的树梢蹦蹦跳跳,热情地叽叽喳喳,似乎在吟诗作对,抒发对雪境的感悟。几条黄色的、黑色的小狗在雪中肆意奔跑,相互追逐,似乎正在进行一场雪道竞赛,如同流动的花,搅起奔放的雪,在朝霞渲染下,一溜五彩缤纷。雪融融、霞融融,雪白梅花枝上红;房前的楝树层层枝桠被洁白的雪包裹得严严实实,微风吹过,折射的霞光扑入窗口,把房间照得暖意洋洋。我情不自禁地拿出手机,“咔咔”狂摄不已,似乎还不过瘾,赶忙呼朋找伴,早早地闯入雪的原野,享受这大自然慷慨且珍贵的馈赠。
雪里村前水滨,处处白肥绿瘦。对于孝感南部湖区的朱湖,冬雪并非稀客,她们要么流连忘返、踌躇不前,要么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有时甚至成为不速之客,来得突然,走得快意,傍晚寒气沉沉,晚上就开始大雪纷纷,待到天明大亮,又雪收日出,天地茫茫。依稀记得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每场雪都如同贪杯的汉子,不下个天昏地暗、冰天雪地就不想罢休,村子很快就被大雪迷惑。第二天,雪霁日出,全村男女老少齐出动,铁锹扫帚一起上,掀起扫雪开路的“人民战争”。最是象我们这样的孩童,一阵阵、一群群在雪地里冲锋陷阵,疯到热烈处,免不了雪坨重、道路滑,时而“鬼哭狼嚎”,引来大人们一阵呵斥。这些年,路好了,防寒保暖措施过硬了,雪却一年比一年少,从过去的不速之客,变成如今望眼欲穿的惦念之客。但无论如何,雪总算是来了。
雪天适于听歌。坐在楼房阳台上,打开手机,找出几首经典老歌,一边听熟悉的曲子,一边听屋檐下悬挂着的长长短短的冰柱融化时水珠子“滴滴哒哒”滑落的声音,如深涧幽潭的琴声,压制住周围的喧闹,悠扬着难得的空灵;寒气被太阳挤兑,歌声与水滴声融为一体,天籁般和谐悦耳。人生难得几回闲;背负起这样那样重担的人们,在这种意境下,暂时抛开俗心杂务,让雪天的纯粹淘洗心灵的沉垢,也是一种幸福。
雪天当然也适于旅行。不要走远,往往最美的风景就在身边。到田野去看看,白茫茫覆盖了一切,无论绿色的草、白色的大棚、黄色的土地,都沉醉在雪的世界,安安静静地盖上温暖的被子,舒舒服服睡上一觉。原野太辛苦了,就象种地的人们,正好借这个时机好好休息,吸收能量、迎接生机。但现在的农民是闲不住的,雪天,他们依然在工厂打工,在企业赚钱,在工地劳动,在他们看来,务工比种地赚钱更多,凭力气做事、靠手艺挣钱已经成为家庭收入的主要来源,而种田,只是一种副业罢了。
雪天更适于励志。在朱湖国家湿地公园,近十万只候鸟在这里栖息越冬,树枝上、沼泽里、流溪旁、水塘边,凡是目之所至,无不被候鸟占据。冰天雪地里,鸟儿们挤在雪堆上,趁着阳光正好,晾翅晒身,仿佛这世界根本就没有下雪降温那回事儿。普通鸬鹚是湿地霸主,冰雪都无可奈何,一夜大雪,四处堆冰结冻,但它们占据的高枝低桠,竟没有多少雪的痕迹,原来,是在它们飞飞落落中,早已将雪花驱落到水里、到地面、到风中,一边“咯咯”叫着,一边与冰雪战斗,最终它们赢了,在白茫茫的世界里,黑黢黢的普通鸬鹚以胜利者的姿态,宣示着它们顺应自然、挑战自然的战果。
“人生到处知何处,应似飞鸿踏雪泥”。面对冰雪,苏东坡总是以一种超然的洒脱,从中悟出生活的真谛,告诫后人坦然面对的道理。在府河南岸那遍庞大的现代农业产业园,一栋栋整齐宽阔的温室大棚如一道道白色的山脊,在大地错落有致,静静伸展,棚外白雪覆盖,四野苍茫,棚内温暖如春,生机盎然。此时,草莓依旧生长旺盛,一座座温室大棚内红艳艳的红莓、青悠悠的紫莓、亮晶晶的蓝莓,把大棚内沸腾得缤纷多彩,尽管寒意绵绵,但来此观光采摘的游人却络绎不绝。然而,此前,这处产业园的主人却饱受病痛摧残、龙卷风袭击,几近山穷水尽,在落寂时、消沉时,一次偶遇的朝霞映雪奇景、一名推心置腹的师友、一群真情实意的好心人,让他走出困境,再振旗鼓,带领乡亲们摸爬滚打,产业发展风生水起,人生如霞光灿烂。
雪化时,驿外栈桥边,溪水潺潺、涓涓汩汩,从那些悄然融解的积雪中涌过来,奔向河中。我静静倚坐,似乎听见禾苗伸展的“咝咝”声,内心泛起阵阵涟漪。
月是故乡明
一轮圆月从林子东头那片老槐树林畔冉冉升起,爬上树梢,挂在空中,稀稀朗朗的星星用羡慕不已的眼光打量着这位仙子;皎洁的月光下,劳累了一天的乡亲们随便搬把椅子、捉张凳子,围坐一起,天南地北、古今中外,漫无主题地谈笑风生;一群孩童在房前屋后嬉戏追逐……这是定格在我记忆深处里故乡明月的夜景。
人们总说月是故乡明。故乡的月的确令人眷恋,引人遐思。一别故乡三十多年了,无论走到哪里,看到明月,想起故乡,那种月是故乡明的思绪便浓厚起来,悄悄漫延,以先入为主的方式,占据情感世界的主阵地,让人情不自禁地用心中的故乡明月与现实中的他乡之月对比起来,如同一桢桢精美温馨的画卷,徐徐展开,风月虫鸟、亲情乡情,扑入眼前。
“月亮走,我也走,我给月亮提笆篓,笆篓破,摘菱角,菱角尖,送上天,莫叫嫦娥姐姐思凡间……”小时候,每当月圆之夜,银光倾泻,村头巷尾亮如白昼,村子里的疯孩子们便唱起民间的童谣,窥视月亮里的嫦娥姐姐,寻找月上玉兔的影子,嘲笑那两位不知疲倦地坐在月树之下拉锯的痴汉。听上辈人说,月亮里那两位一直锯树的汉子,往往在那棵粗壮的桂花树快要锯断时,便沾沾自喜地停下抽烟,然而,一袋烟尚未抽完,树又长拢了,如此千年万年,周而复始。“幸亏没有锯断哩,万一月亮掉下来,还不要出人命?”当时,孩子们就是这样天真,这样胸怀宇宙。
夏季月夜的田间地头朦朦胧胧,人影似墨,蛙鼓如潮,萤火虫灯光点点,各种小虫子吱吱唧唧,既宁静又热闹,象勾人魂魄似的,引得孩子们撒欢似的往田野里跑。田间有一大片菜地,长满了菜瓜、香瓜、西瓜和冬瓜、南瓜,三舅爹就在菜地边搭了一间窝棚,专门替村里照看和管理菜地。每每月明之夜,小伙伴们最喜欢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到三舅爹的窝棚里,赖着他讲“打不死的程要酒”、“关公战秦琼”等故事。三舅爹绘声绘色的讲述,不时做出的刀劈斧砍、枪来剑往的打斗动作,直听得我们不敢动身、不愿回家。但三舅爹可有他的绝招哩,估摸时间差不多了,他就会在关键时候来上一句,“要知后事如何,我明天接着说”。这时,任凭软磨硬泡,三舅爹就是不讲,见我们赖着不走,他会笑眯眯地从床底下摸出一个滚圆的西瓜,“啪”的一声,用手掌劈开,大伙你一块、我一块,这才意犹未尽地边吃边回家去。三舅爹的故事总是令人回味无穷,后来年岁渐大,书读多了,对照一看,不禁讶然失笑,原来,三舅爹眉飞色舞地讲述的“程要酒”其实名叫“程咬金”,而“关公战秦琼”根本就不会发生,一位是三国人物,一个是隋唐英雄,中间相隔四百多年,他们真要打起来,那才真是“鬼打架”哩。但笑归笑,每每回想起来,却是满满的温馨。
月夜看大戏,则是另样盛况。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传统戏剧回归民间,每每戏班子到来,四村八邻就象举办盛会一样,男女老少蜂拥而来。那年月圆夜,村里搭了一个简易舞台,从孝感城请来的楚剧团演员们披挂上阵,登台演出。我们悄悄挤上舞台,蹲坐在台柱旁边,近距离看一身正气的黑脸包公,威风凛凛的王朝马汉,凄凄慽慽的秦香莲,无情无义的陈世美。看到包公左手拧须、右手甩袖,拖长腔调、威严下令,“开——铡——!”我不禁跃身而起,跳起来叫好,谁知用力过猛,蹬断了绑柱的绳子,边柱下沉,前台半倾,旁边黑脸的包公与我一起滚下了舞台。好在没有闹出大事,引来满场哄笑。从此,我再也不敢随便登台,戏里掺和了。
月明之夜,难忘的童谣,朦胧的景致,三舅爹的故事,还有哪些不能忘怀的乡情往事,总在我心中萦绕。那年在甘肃敦煌,旅游大巴专门在大漠深入暂停,让大家下车观看戈壁明月。时值深秋节,天低月近人,一轮满月清辉四溢,让人顿时想起王昌龄“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的雄浑诗句,感慨之余,想起故乡的明月,仿佛比之多了几分明媚,多了几分温暖,多了几分拳拳深情,如同故乡的楚剧,韵味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