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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清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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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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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乡雪

过年的前几天,突然下了一场大雪,老家乡村的原野如同换上一身洁白的盛装。

一群胸前像挂着绯红色纱巾的燕雀在骨感雍容的树枝跳跃,戏得积雪纷纷逃离枝头,洒落在摆动着靛蓝色尾羽的红胁蓝尾鸲身上,两种雀鸟在雪地对歌共鸣。不远去,一栋红砖青瓦的民居后面,升腾起缕缕炊烟,如同一条黛色彩练,于蓝白相间的空中起舞。远去,一河清幽幽的碧水缠绕在高高低低、深深浅浅的田原,一群群反嘴鹬、赤麻鸭或飞或静,怡然自得,如同乡村的居民,享受着这祥和的时光。

下雪了,天寒了,年味却浓郁起来。二叔准备一个冬天的柴棒这时候高调登场。他早早地起床,将庭院中间的积雪扫净,归拢到两厢,红色的地砖与周边白色的积雪构成暖融融和谐喜庆的天然画卷。二叔在院子中间架起炉灶,灶膛里柴棒燃起红彤彤的火焰,他和二婶要开始一年中最慎重的劳作——炸豆腐。柴棒在灶膛噼噼叭叭欢笑,油锅氤氲着阵阵香喷喷的青烟。手脚麻利的二婶将早已切成一块块的三角形豆腐块沿着锅沿放入沸油之中,瞬间,雪白的豆腐块变魔术般穿着一身金黄色的衣服从锅底浮起,二叔二婶满意的笑了。

“过年就要像炸豆腐,炸得越泡,日子才越红火,越发旺!”二婶炸豆腐时轻易不说话,见我们兴致特别高,这才喃喃细语了几句。受到二婶好心情的感染,二叔竞喊起彩来;“豆腐炸得泡呀,财运追着跑喔!”“唷儿、唷儿”,“豆腐炸得香呀,幸福又吉祥啦!”“唷儿、唷儿”……二叔喊,我们和,不知不觉满村弥漫着喜庆气息。

看着二叔开怀大笑的神情,我不禁想起已故的父亲。父亲最喜欢下雪。那年腊月,也是下了一场风风火火的大雪,父亲和我一前一后,探着半尺深的积雪来到麦田。父亲弯下腰,抚摸着厚厚的雪层,高兴地说,“冬季麦盖被,夏季抱着馒头睡。这场雪好哇,明年又是一个大丰收哩!”父亲在麦地探巡,边走边感叹不已,我亦步亦趋地跟在父亲后面,望着茫茫雪原,想象着躺在雪下酣睡的绿油油的麦苗,无限憧憬起来。

忽然,远处传来喧闹,定神一看,原来是几个乡亲正在追赶一只野兔,父亲很不以为然,轻轻地摇头叹息。说来也巧,野兔鬼使神差般地跑到我的前面,一头栽进雪坑,我赶紧过去,只见它头朝下已动弹不得,一对长长的耳朵如同大大的破折号横在背上。意外抓到一只兔子,我很兴奋,父亲却说,“别伤害它,回去放笼子里养一天,如果没有大碍,就放了。”“放了?为什么?”我不解地问,但终究拗不过,笼子里,野兔浑身瑟瑟发抖,一对耳朵耷落着,如同鲜明的问号,喂养了一天,发现野兔并没受伤,第二天,父子俩提着兔笼到野外放生。笼门一开,野兔倏地冲了出来,跑出二、三十步远,忽然停住,只见它前肢立起,头上一对长长的耳朵如同大大的感叹号,抖了几抖,然后,掀起一路雪花,消失在茫茫原野。我感叹地说,“好心必有好报,这兔子一定是在感谢我们哩!”父亲看着我,意味深长地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做人要尽本分”。父亲就是这样,遇不平时,他爱替别人打抱不平,遇不幸不测之时,他从不怨天尤人,失落时,他不气馁,高兴时,他也开怀大笑。

从二叔的朗朗笑声中,我似乎又看见了父亲,那位在雪地里放生野兔的父亲,那位如严师般警醒教导我们的父亲。

“乡村遍大雪,能饮一杯无?”老家村里的“诗人”文华大哥调侃地说,“大家喝酒吗?”二叔立马应话,“喝,过年当然要喝,家里炸豆腐、肉圆子、滑鱼、腊肉应有尽有,今天,我们叔侄就聚在一起喝几杯”。很快饭菜熟了,醇香四溢的糯米酒斟满酒杯,我说,“祝二叔二婶身体健康!”文华立马接过话茬,“祝大家新冠不阳,身体无恙!”二叔端起酒杯,双眼充盈着喜悦,“好日子全靠好政策,还要加一句,祝我们的国家红红火火、梦想成真!”“好,干杯!”

笑声、掌声、酒杯的碰撞声,从屋内传出,引来几只喜鹊站在白雪包裹的枝头,“喳喳”竞唱,博得积雪手舞足蹈、纷纷扬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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