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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清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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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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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过汉江的风

没有哪条河流像汉江这样在我心中翻腾。是她逶迤奔放生生不息的奋进姿态,还是她灿烂辉煌雄浑厚重的历史文化,抑或是她婉约清新柳岸晓月的密友情怀?漫步汉江,风徐徐、水悠悠,一任思绪轻飞。

三千里汉江出秦岭,穿巴山,劈峡谷,汇楚水,一路将褒水、子午河、牧马河、堵河、丹江、唐白河、蛮河、涢水、汉北河等众多支流揽入怀抱,直泻龙王庙,在武汉注入长江。这条比黄河、长江还要年长七亿岁的古老长河,是华夏文明,乃至人类文明的重要摇篮。据考古证实,汉水流域的“郧县人”,要比“北京人”早约五十至八十万年。《水经注》将其与长江、黄河、淮河并列为“江河淮汉”,孕育出武汉、荆州、钟祥、随州、南阳、襄阳、汉中等七座国家级历史文化名城。

家乡位于孝感南部湖区,汉江下游,古云梦泽故地。曾经是一片水乡泽国,方圆百里,水网密,河汊多,沼泽无边。春夏白茫茫烟波浩渺,秋冬黄澄澄的芦苇、蒿草、芒竹、野莲、枯草漫无边际,盛产毒蛇、血吸虫,人烟稀少,满目苍凉。新中国成立后,毛主席发出“愚公移山,改造中国”的伟大号召,从此,家乡,这片汉江流域古老的土地,翻开崭新的一页。一九五八年,党和政府组织人民实施汉江综合治理、府澴河改道工程,仅用两年时间,就初步形成流域整治格局,将千百年来桀骜不驯、泛滥成灾的水系分别导入府河、澴河、沦河、汉北河,再汇入长江、汉江,形成孝感朱湖、闵集,云梦下辛店、道桥,汉川新河、汈汊湖,武汉东西湖等广大的国营农场、人民公社,逐步彻底消灭了“水患、蛇患、虫(血吸虫)患”。汉江下游这片广袤的土地,蝶变生机勃勃的鱼米之乡、和美城镇。汉江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用殷勤的浇灌向大自然证实,水本温柔,今朝更好看。

“我们是汉江移民,我们都是创业的一代。”在朱湖,八十岁的李友志老人自豪地说,“几代人建立了一个新家园。”当年,他还是一个十多岁的青少年,跟随父辈一起从祖居地搬迁到拓荒的战场。据统计,像他这样叩别祖地、垦建朱湖的就有三千多户九千余人,如今,已繁衍到二万五千多人,朱湖被建设成为湖北省森林城镇、省级生态乡镇、省级卫生乡镇。

当年仅十三、四岁的母亲就已投入到挖河筑堤的大会战。府河、澴河、汉北河……每一座河堤都留下她艰辛的脚印。她年龄小、身板弱,每天与所有乡亲们一样,天刚蒙蒙亮就走出临时搭建的窝棚,挑着一对箢箕,上了工地。别人看她太小,每次只挖两块不大不小的泥块给她,尽管如此,两天下来,柔嫩的肩膀早已红肿、溃伤,实在扛不住了,只好频繁地换肩,佝偻着身子,咬紧牙关,硬挻着劳动。一场会战下来,累病了好些时日,但下一轮会战,依旧没有落下。现在,每逢天阴下雨,腰疼关节炎,成为老毛病。“前人栽树,后人乘凉。那任务你必须完成呀!”后来,母亲每每回忆起来,仍叹息不已。好在经过老辈人战天斗地,换来大地安澜,岁月静好,汉江美丽,这当属巨大的奖赏吧。

月有阴晴圆缺,汉江也有喜怒哀乐。后来一段时期,经济的加速发展也在一定程度上造成环境日趋恶化,清澈干净的汉江开始变得污浊,母亲美丽的容颜蒙上灰尘,一场拯救母亲河的战役打响了。二0一二年,朱湖这片过去围湖造田的国营农场,又率先转向退田还湖、退耕还湿。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叫我搬家,没门。”当初,在创建朱湖国家湿地公园的时候,池又新的老屋正好处在退田还湖的核心区。“不搬能行吗?”“不行。保卫汉江,让一江清水流入长江,这是美丽中国建设的需要,也是子孙后代的需要。”任你好说歹说,池又新“油盐不进”,脑子就是转不过弯来。那天,担任村支书的发小把他领到汉江边,刚一接近,一股呛鼻又刺眼的气味就令他拔腿要跑,村支书一把扯住他,“你看看、你看看,我们小时在这里扎猛子、钻水底,摸螃蟹、捞鱼虾,多带劲呀!今天,你还敢下去吗?”“这臭的水,莫说下去,站会我都受不了。”“那你就不能为汉江做点什么?”村支书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池又新沉默了,不理会村支书,固执地走去。第二天,池又新买回一挂鞭炮、两根蜡烛、三炷香,在“噼噼啪啪”的烟火中,他跪在地上,祭告祖先,含泪拆了老屋。

五年后,朱湖国家湿地公园建成。方圆几十里区域内生产生活污水经过分户收集、管网过滤、落井沉淀、污水处理厂循环、湿地公园生态修复五道处理,再经过湿地净化、渠道激活、主河分流、汇入汉江四级运行,终于,八方来水替换污浊,汉江治愈顽疾,恢复了生机。现在,孝感区域先后建成朱湖、老观湖、汈汊湖、云梦涢水、安陆府河等五家国家湿地公园,大悟九房沟、孝昌观音湖两个省级湿地公园,共同组成汉江生态保护的卫士班。

傍晚,我又来到汉江边,夕阳映照江面,水天一色。岸边,江水清澈见底,久违的蓑衣鱼、土黑鱼、小米虾、麦秆刁、银针鱼又回来了,一条条小鱼儿在水中逡巡,一道道银光倏地闪过,水底热闹极了。江风拂来,撩得人心飞舞,伴着江水,潺潺流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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