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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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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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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毛告老还村记

经过近50年的漂泊,从十几岁开始,到现在六十多岁了,历经小毛、大毛、老毛各个阶段工友的调侃称呼,张大毛越来越感觉干活力不从心了,干稍重点活,老觉得很吃力,身体也越来越差,今天不是这里疼痛,明天就是那里不舒服,他清楚地知道,岁月不饶人,年老体衰,无依无靠,再这么漫无目的地“漂”下去,只有一个可以预见的结果,说不定哪天就会客死他乡,经过思前想后反复考虑后,他决定回到生他养他的张家湾村,来渡过自己这一生平凡的晚年。

张大毛共五姊妹,上面三个姐姐,大姐已经七十多岁,张大毛是老四,下面还有一个弟弟,比他小两岁,也是上六十岁的人了,他们的父母,早在十多年前,都已陆续去世。五姊妹中,其他几个姐弟都成家了,虽谈不上是富贵人家,但也家家儿孙绕膝,唯有张大毛依旧光棍一个。

据张大毛自己吹牛,年轻时,他也是“动”过几次婚姻的,除了有几个离婚婆娘硬要“生”到他屁股后面外,还有一个是城里没结过婚的大黄花闺女,只不过那女的长得实在太丑了,而且腿脚有残疾。由于年轻气盛,怕给自己增添负担,他最终硬是一个都没要,那时要是随便要一个的话,他也早就是儿女成群的人了。

张大毛常说,一个人过日子好啊,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而且自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没人干涉没人管,舒服得很呢。

告老还村的张大毛,除了张家湾那几亩田地外,什么也没有,父母留下的那几间破木房,因长期无人居住,且年久失修,早已倒塌成一堆烂瓦砾,周围杂草丛生,一片破败之相。

虽说“穷光棍,富寡婆”,但在外漂泊数十年的张大毛,决定告老还村时,身上还是或多或少存得有一些毛票。修间能够躲风避雨、安身立命的房子,是他首先要解决的问题。

在原宅基地上修房子是最好不过的,只要把倒塌的瓦砾堆清理干净,就是现成的房屋好基地,可进寨的交通公路问题,彻底把张大毛难住了。

这几年农村搞乡村振兴,把寨上世世代代人走过的羊肠小道,终于拓宽成四五米宽的水泥公路了,乘着政策的东风,寨上人本想把这条公路修进寨,连通进各家各户。进寨公路必须要经过其中户人家的自留地,补贴方案出了无数个,可这家人死活就是不肯让出,一寨的男女老少都愤怒了,骂这家“钉子户”会成为村子历史上的“罪人”。准备强行施工时,修路挖掘机刚进寨,那户人便暗中指使他们半傻不傻的40多岁光棍儿子,趴在挖掘机前面,又是磕头,又是作揖,拼命阻工。最后,大家还是怕闹出人命来,乡里乡亲结仇不好,最后在一声声骂骂咧咧和叹息声中,各自散去,进寨工程最后就这样不了了之,公路只修到寨子前便嘎然而止。

张大毛的宅基地,在寨子中间位置,在建房前,他初步算了下账,若要靠人力一砖一瓦把建筑材料,从寨前公路运到寨中老家宅基地的话,光人力运费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估计荷包里的钱比较紧张,张大毛最后选择了在靠近通村公路边自家的一块地里,把新居地址定在了这里。

一个人住的简易房子很好搭建,卧室、客厅、厨房可合为一间,旁边再搭间偏房做猪栏和厕所,一年养两头肥猪,卖一头留一头,一年四季都有嘎嘎吃,再抱条肥嘟嘟的小狗用来看家护院,思考着这些设想,张大毛对晚年生活还是充满着希望的。房子搭建完毕,择个吉日,鞭炮一响,寨上几个留守老人凑足一桌吃了顿火锅,算是给张大毛庆祝新居落成。买只小猪,抱只小狗,从此,人、猪、狗,各自相安,互为陪伴,张大毛便正式开启了他的告老还村晚年生活。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张大毛不是知府,他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工,在外漂泊大半辈子,干最苦最累的活,到头来,别说十万雪花银,连一万毛票子都没存下,回老家建了个简易的窝,存下的那几千块钱也用得所剩无几了,接下来,如何在土里刨食?不,如何在土里刨钱?成了张大毛急需解决的心头大事。

毕竟是在外面跑了大半辈子“江湖”的张大毛,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走路的,自己虽没当过富人,还是多少听闻过穷人致富故事的。总结经验,结合实际,他认为,对于他现在目前的状况,有两条途径最有效:一条是选对农村创业方向,一条是扩大经营规模。

对于第一条,目前有现成的,在张家湾这个地方,海拔高;常年云雾缭绕,有足够的湿度;土壤属于石英砂,这些条件,是种植霉茶的“天仙配”。霉茶是个好东西,它是湘西除了毛尖茶和黄金茶外的第三大茶品,这种茶叶,据说功效很厉害,它含有丰富的黄酮,有杀菌抗炎、润喉止咳、降脂降压的功效,更神奇的是,据说它还能排出血液里的血垢,被医学界的称为血管的“清道夫”。

居于以上种种,这种产品一经投放市场,大受欢迎。这些年,当地老百姓不说靠它发家致富,最起码,比种水稻要划算些,来钱也更轻松些。一家赚钱百家学,经过几年的推广,张家湾整个村寨,每家每户,除了个别家庭留一两丘田种水稻保证口粮外,其地的田间地头,几乎都全部种上了霉茶。

张大毛心里清楚地很,创业方向定了,但仅仅靠自己家那几亩田地种植霉茶,充其量只能平时赚点油盐钱,但要想发家致富,必须在扩大种植规模上下功夫。

如何扩大种植规模呢?沉思了三天三夜的张大毛,终于想出了两条点子:一是尽可能多的开疆拓土,二是尽可能多的承包别人田地。

如何尽可能多地开疆拓土呢?

张大毛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父母留下的所有田地、茶林、封山林等这些分到户的资源,凡涉及到与其他村民的交界处,本着边边角角能拓宽一点是一点的原则,到处与村民发生磨擦,但都不是什么较大的事,村民们与其争吵几句后,考虑他是“个子人”(村人对老年单身汉的称呼),也是算了,最后不了了之。

几个来回,张大毛尝到了甜头,以为大家都怕他,便把时间和精力聚焦在几年前与村民老飞交换的一块三分面积的土地上面。

说到这块三分面积的交换土地,张大毛非常清楚它的来历:村寨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村人去世后,几乎没有人将逝者葬在家的附近,而是都葬在离家较远的各自茶林里或祖坟地。早在十多年前,张大毛的父亲去世后,他和弟弟当时领着风水先生走遍了自家所有的茶林地,都没找到合适下葬的地方,最后,却在老飞的茶林里找到了一个适合安葬的墓穴。

老飞是张大毛的邻家大哥,当张大毛两兄弟回到家,把正在屋里给张大毛家帮忙的老飞叫到一边,红着眼眶说:“飞哥,我老头子命苦啊,找不到埋他的地方,带着风水先生走遍了我的茶林,竟没有一处合适的地方,却在你家的茶山里找到块地,哥哥啊,这个忙你一定要帮啊!”

“是啊,老哥子,这个忙你不帮的话,我家老头子就真的变成死无葬身之地了!”张大毛的弟弟也红着眼睛,跟着乞求道。

两家虽属五服之外,但毕竟同族同源。看着张大毛两兄弟这样,素来不善于拒绝的老飞,想都没想,也跟着动起情来:“莫讲这些见外话,你们的老爹,也是我的阿叔,我们这些做晚辈的,不但要让他老人家有葬身之处,而且还要风风光光地下葬!我的茶林,我放话了:该修的路,你们尽管去挖。该砍的茶树,你们尽管去砍!总之,要好好送阿叔最后一程。”

张大毛的大姐夫是个粗通文墨的人,在农村也算个文化人,看到这幕同族兄弟亲如一家的情景,情不自禁地一边对着老飞竖起大挴指,一边吩咐张大毛两兄弟:“在我们最无助的时候,飞哥帮了我们,这恩情值得我们几姊妹记一辈子!但我们也要懂得好歹,不能叫别人白帮忙,这样吧,我做个中间人,爹这次下葬了,妈今后百年归寿后,也要和爹葬在一起的,爹妈两座坟,到时还要打碑,会占用飞哥家一大块茶山,我们就用屋后的那块三分地来换,你两兄弟有意见没?”

“没有,没有,只要飞哥没意见,我们绝对没意见!”张大毛两兄弟感激涕零地看着老飞。老飞摆摆手,动情地说道:“都是同族兄弟,在自己的茶林里葬两个老人家,换不换地都无所谓,如果你们硬要坚持一是一,二是二,那我就依你们!”

“亲兄弟,明算账,兄弟之间感情再好,交换田地之事,也要动下文字根据,对两边都好。”张大毛的大姐夫一边对着大家说,一边找来纸和笔,快速拟下协议书:由于张大毛父亲XXX老大人无合适下葬无地,经与同族兄弟老飞哥商议,张大毛自愿用屋后的一块三分地,换取老飞哥家的一块茶林(上至XXX,下至XXX)然后是双方当事人和见证人签名。为了再次表示感恩,在协议的末尾处,张大毛的大姐夫还特意加了一句:愿老人家保佑通情达理的老飞哥一家,好人有好报。

在别人茶林里埋下两座坟,却换掉了自己的三分地。原来还觉得理所当然,最近一段时间,张大毛越想越觉得亏。越觉得亏,心里便越抱怨起两个人来:一个是当初为他父亲看坟地的风水先生,一个是他的大姐夫。

张大毛心里想着:你狗日的风水先生骗人啊,当初说什么那块地风水好,逝者安乐吉祥,后代家发人旺。妈的,如今老子都是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了,连个正经婆娘都没有一个,儿子、孙子更是连影子都没见。幸好兄弟家有个单传的儿子和孙子,不然,到自己这一辈,都要玩绝代了。

抱怨完风水先生,大姐夫也成了张大毛心中极不满的人物:当初自作聪明提什么“动文字根据”,若是双方打的口头话平伙多好啊,可以随时不认账,现在倒好,白纸黑字,当事人、证明人手印,一样不缺,自己把自己给给坑了。

张大毛就是张大毛,毕竟在外面漂过大半辈子的人,坑蒙拐骗的勾单也干过不少,经过几天的思考,这份白纸黑字协议,根本阻止不了他想要回地块的决心。

这天,他在路上碰上老飞,没有任何客气,直奔主题:“喂,老哥子,你卵不是个东西,两座坟换三分地,被你骗了,你得把地退回来!”

一听这话,一向不喜欢与人争执的老飞一下也来火了:“你这个卵人,到底讲不讲道理?当初你老头子无地埋的时候,是谁在求我?是谁提的置换方案?是谁签的字?现在你不感恩也就算了,还跟我来表演猪八戒的武术——倒打一耙?”

“当初不是我签的字,不然,我给你写几个字看看,你看是不是一样的。”面对因愤怒而气得额上青筋暴突的老飞,张大毛阴险地狡辩试探。

“不是你签的字?那是杂种签的字,在这上面你也敢撒谎,你狗日的真有出息,我提醒你,你别忘了,写字就算你能改变字体,但你别忘了,你还按得有手印,你的指纹在上面,如果你连指纹也可以改变,我就卵都不相信。”老飞被张大毛气得差得破口大骂。

“就算是我签的字,也是我按的手印,但是,我就讲当时是被你逼着签的,我老头子没有下葬地,是你趁人之危逼着签的,这样的协议根本不算数。”张大毛再次阴险地试探。

“哪个讲这样的冤枉话,硬要不得好死的,硬要全家死绝的,硬要......”老飞此时已被被气得满脸通红,一时想不出更绝的词来了。

“哦,对了,你张大毛不讲良心不要紧,你的大姐夫还活着,他是中间人,还有你的弟弟,他也是当事人,他们都还活着,他们都没死,我不相信,你们全家人的良心都被狗吃了......”老飞突然想起了当时签约的其他证人,眼睛瞪着张大毛愤怒地说。

“哼哼,你喜欢问谁去就问谁去,反正,我的三分地,我要取两分面积回来,最多给你留一分的面积,你爱要不要!”张大毛冷笑两声,转身边走边抛下这句话。

受了一肚子气的老飞,回到家,快速向村里人打听到张大毛弟弟和他大姐夫的电话,然后气鼓鼓地一个个打了过去。这两个电话不打还好,一打过去,两个人的态度,差点没把老飞气得当地吐血。

张大毛弟弟的态度是:他哥哥是一个人,无妻无子,无儿无女,最好莫惹他,他正愁没地方养老。张大毛大姐夫的态度更简单:人老了,糊涂了,往事记不清了。

老飞的两个儿子和几个亲侄儿听说此事后,一个个也气得要命,七嘴八舌地叫开了:

“狗日的,良心那么丑,难怪要绝代。”

“他妈的,既然这么不讲城信,他做初一,我们就做十五,我们要他家的地抛卵,把他爹他妈的坟刨出来,给他们暴尸荒野,让他们赶快移走!”

“杂种的,都混得快绝代了,还有脸以这个来威胁,真丢他娘祖宗八代的脸!”

堂兄弟几个,越说越气,带头的大哥一声喊,几兄弟扛的扛锄头,拿的拿铁铲和抬丧杆,坚决要去茶林挖坟移棺。

气归气,毕竟上了年纪,理智战胜了气愤,见到这阵势,老飞立马喝住了儿子和侄儿们:“挖人祖坟千年仇!别人不讲良心,不代表我们也要跟着学,算了吧,那几分地,他要种就让他种吧,相信天道轮回,恶人迟早自有恶人磨的。”

老飞的退让,让张大毛更加坚信自己“个子人”的身份好使,开疆拓土二战告捷后,在承包田地方面,张大毛将目标瞄向了村里的“三妹子”。

“三妹子”的男人死得早,长年累月的劳累和忧虑,等她把两子一女拉扯大时,自己也早生花发,老态龙钟了,七十来岁的人,看起来像是八十九岁了。

“三妹子”的两个儿子长大后,一个个虽然长得门高树大,他们清楚地知道,要背景没背景,要祖业没祖业,若呆在农村,只有窝囊一辈子的命,到时恐怕连媳妇都娶不到。便和村里的其他年轻人一样,一年四季都到外面漂泊讨生活。由于没什么文化,也缺少一技之长,只能干一些出些蛮劲的力气活。

怕苦命的老娘自己照顾不了自己,懂事的女儿嫁到隔壁村后,便时常将母亲接到身边住,谈不上跟着自己享福,最起码,时常在身边,一旦有个头痛发热什么的,至少身边有个端茶倒水的人。

料定“三妹子”家的田地无人打理,一天,张大毛看到“三妹子”回家拿什么东西时,便凑上去打招呼:“老嫂子啊!你家田地荒着也是荒着,不如我来帮你打理着,每年每亩给你100块钱,侄儿们今后回来后,我再退给你们,这样一举两得,你看要得不?”

“三妹子”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想加点价,又怕谈崩,家里共有四五亩田地,算起来,一年也有四五佰块钱,还能不让地抛荒。虽然钱少了点,但有点总比完全没有的好,便一口应承下来。谁也想不到的是,这没有时间概念随口应承的“话平伙”,却为两家日后的关系,蒙上了厚厚的阴影。

就在张大毛租用“三妹子”田地栽种霉茶的第三年,时逢春节,“三妹子”的两个儿子回家找到张大毛:“毛叔,我们家的田地今年不租了,我们要自己打理!”

一听这话,张大毛气得瞪大眼睛,差点跳起来:“一共才三年,第一年栽种霉茶,总共才收得两年茶叶,你们就要收回去?不行不行,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和我妈原来并没有约定时间啊,讲我们什么时候回来,你就退我们的田地啊,作为长辈,你怎么讲话不算话呢?”“三妹子”两个儿子据理力争。

“我告诉你们,你毛叔年轻时也是挑过别人脚痉的人物,你们这些小兔崽子莫惹火了我,收益才两年,现在就退根本不可能!你们想都不要想有这等好事!”

看在都是本家的份上,“三妹子”的两个儿子,一开始想尽量有理说理,以理服人,一听到张三毛的话带有威胁的意思,讲话便也硬了起来:“老狗日的,给脸不要脸是吗?你还想打架不成?”

“妈的个批的,反了你们这些小崽子,竹子没有上节下节的,跟老子是怎么说话的?小心老子扇烂你们的嘴。”

“你这个为老不尊的东西,我还劝你嘴巴干净点,你到底退还是不退?”

“老子退个卵,辛辛苦苦栽种的莓茶,才摘得两年茶叶,就让你屋几伢儿捡便宜,你们想得倒美!”

“你这个老东西到底讲不讲道理?你原来讲的我们什么回来什么退,我们并没有不讲良心,而是让你收益了几年才叫你退,你的意思是永远租下去,不打算退了是不?”

“没有十年八年,你们这些小崽子,想收回田地,你们想都莫想!我张大毛人一个、卵一条,无牵无挂,讲话绝对说到做到。”

“你这个老杂种,说话也太他妈气人了!你是人一个卵一条,我也是人一个卵一条,老子现在就剁死你,然后老子情愿去蹭牢。

“三妹子”家的老二,三十多岁还没结婚成家的,听到张大毛这些话,实在气不过,当即抽出别在屁股上的柴刀,就要向张大毛赴过去动武。

本来两兄弟只是来和张大毛讲道理的,看见弟弟抽刀准备砍人,“三妹子”家的老大,赶忙把二弟抱住,口中嚷道:“你急个什么卵?再给那个老东西三天时间好好考虑,若他还敢不退,到时你再剁他,把你剁成肉泥,我绝不阻拦!”

张大毛虽动不动就号称自己“人一个、卵一条,抓进牢房好养老”,但见到这阵势,说心中完全不怕是假的,毕竟,对方也是光棍一个,也是人一个卵一条,把别人逼急了,真拼起命来,自己的体力、反应速度都不是年轻人的对手,活了一把年纪,在外面漂了一辈子,到头来,却被家里的后辈用乱刀砍死,这会让他死不瞑目的,也会让他死后无颜见列祖列宗的。

看着“三妹子”两个儿子带着仇恨的眼光一步一回头地离去,张大毛穿着拖鞋,站在自己新修的简陋房外,口中喃喃自语:实在不肯租了,就算了吧,这些后辈年轻人,怎么比我们这些老巴式的脾气都还要暴燥呢?年轻人真是不讲武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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