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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如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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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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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朱的故事之一:赵四

在工厂里工作了一辈子,辛苦自是辛苦,当时只想着早日退休。人的一生虽然漫长,那是指在繁重的工作压力下一天天数着过日子。要是回过头来再看,时间其实过得飞快,当初进厂那一天的情景犹在眼前,几十年一晃就过去了,就退休了。赋闲在家,反倒常想起上班时的那些平常岁月,那些琐碎的人和事变得趣味盎然,于是就把日记里几篇有趣的故事整理出来。

我工作的单位叫重机厂,我所在的部门叫热处理分厂,我干活的班组叫热处理班。浏览了这组故事,发现都离不开我们原来的班长老朱,大多是他工余时间跟我们闲聊出来的,于是就叫《老朱的故事》。

赵四,兄弟4人行四,得此浑号。个不高,五短三粗,生得墩实。老朱说,赵四小时候在省体工大队练过举重,有功夫在身,当兵在部队又学过拳击,整个热处理车间便一般人都不放在眼里。看谁不顺眼,威严的教头似的一手背着,一手直直的指着人家,再瞪着一双牛眼,一言不发,那人便变得乖巧,像一条臣服于头狼的狗立时夹了尾巴。直到后来老张从晶体管厂调来热处理分厂。

老张大家现在是知道了,从小生活在公安厅大院,见干警们手劈砖块头裂方石,个个身手了得,便见贤思齐,拜师学武。少年张可是正经向学,其师是市武术界一代名流,为了能投其门下,少年张每天天不亮即起身,绕着环城公园走鸡步,一圈3个小时,日日不缀,三年后终获许焚香叩拜。又数年,学有所成,登台比武,全省武术界无人能敌。一身功夫的老张却不事张扬,只在一次与同事一道下夜班的途中,路遇不平,一人摞倒一群,车间才渐渐传开他是“真人不露相”。赵四就不服,找了个茬,挑根指头指着老张有意挑衅。老张早知此人霸道,有心煞煞他的威风,逼上去问你指谁?赵四说,指你了怎么着!话一出口,电光石火间便被老张抡将起来,提着双脚,乾坤颠倒。

众人面前失了面子,背着老张时赵四说,我一眼就看出来,人家练的是形意拳,我们不是一个套路。论摔跤,或者拳击,怕就不好说了。

刚来热处理厂时,老张还是瘦小骨架单薄身子,不是亲眼见了他功夫,童叟都敢欺侮他。大家想看热闹,纷纷给赵四捧场:四哥说的对,比摔跤我都敢跟老张叫板,他那小身板,四哥一把抱住了还不勒出屁来。

就有好事者把老张叫来了。

话已出口,四哥是断不可怯场的。鉴于上次教训,对老张加了几分客气,双手抱拳说,向张哥学习。

老张抱着双臂并没还礼,只是用下巴示意去旁边的一块空地,叫赵四先站在一堆砂土前别动,又用脚将分散的砂土拢了拢。赵四说张哥别担心,咱们点到为止,我不会伤着你。老张说,我怕把你摔着!

布置停当,老张背对赵四下垂双臂,令赵四从背后环抱住他。赵四谦让,说我老赵咋也不能这么欺服人。老张一声断喝,叫你抱你就抱,废什么话!

赵四不再“废话”,依老张旨意,绕到他背后,连同双臂,将老张以“勒出屁”的姿势,拦腰抱紧。

可抱紧了?老张问。

好了。赵四在背后昂了头,吃力地应道。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老张“嗨”的一声,身子一紧,脚一跺,看热闹的都还没反应过来,赵四便一屁股跌坐在刚才为他准备的砂堆上。

赵四彻底臣服,此后多次央求老张要学形意拳,老张只是摇头。赵四追问为什么不教他?问急了,老张只好说,不是我不教你,拳谱上记有戒令,有三种人不可教。

哪三种人?赵四问。

老张说,一是浮夸顽劣之人不可教;

二——赵四掰着指头抢先喊出序号。

鸡鸣狗盗之人不可教。

三——

刁蛮愚鲁之人不可教。

听完戒令,赵四思忖:老张把我赵四归入哪一类?再一想,这“三种人”没一种上得了台面。是可忍敦不可忍!实力不济,还是得忍。

在功夫上失了面子,赵四做人仍一如既往的敞亮、慷慨。有战友送工件来热处理加工,赵四说,甭找车间,交给我好了。然后就对班组的人吆五喝六的支使起来。等活干出来,战友来提货,要到车间办公室交款办手续,被赵四一把拦住了,到我这干活还要交费岂不笑话?有人担心不办正规手续出不了厂门,赵四就到门卫室一顿咋呼。看门人都是一起长大的弟兄,睁一眼闭一眼就放行了。有这份仗义,战友岂能“白”了他?或是请吃一通酒,或是送两条香烟,而往往花费超过了正规渠道的结算价。有战友再来,反要避开这位热心的战友。

除了仗义,赵四也有他“豪侠”的一面。老朱说,他和赵四同班,星期天,赵四约他去钓鱼。西郊的森林公园有一片人工湖,适合休闲垂钓。28路公交的终点站就在森林公园门口。到站后,其他乘客悉数下车,老朱也起身,欲下车买入园的门票,却被赵四扯衣角坐下。赵四知道,公交车是要进到公园里面转弯掉头的,进去再下车岂不省了门票钱?但驾驶员朝他俩下了逐客令。赵四说,兄弟,把我们带进去,上次我坐长山的车,他就叫我进去下的车。老朱问长山是谁?赵四提了嗓门说,我战友。驾驶员明白了,长山是他们三队的队长,不能为难队长的战友,便噤了声。

垂钓中间,有一老头过来制止,说要先交费。交啥费?赵四理直气壮的回道,是大海让我来钓的,要交费找他收去!老头便怏怏离开。

老朱悄悄问大海是谁?赵四说是这片湖的承包人。

这一路所向披靡,在老朱心目中,赵四虽说咋咋呼呼的不太靠谱,却也有些牛逼。回来在班组一说,许多人都嚷嚷着要跟赵四去钓鱼。没问题!赵四一一应允。到了下一个星期天,赵四带上六七个人浩浩荡荡出发了。同样的办法进了公园,垂钓中间同样的来了人制止。这回来的是老太太,好言相劝,赵四哪里买账,反问老太,认识大海不?认识,老太说。随后又补充一句,是我儿子。也许赵四没听清这后一句,仍自说,找大海收钱去,是他请我们来的。

正自鸣得意着,不一会来了个壮汉,走到一人背后,一脚踢飞了鱼篓,黑着脸斥问,谁让你们来钓的?!

眼见得来者不善,旁边的赵四回头瞭一眼,稍作迟疑仍旧理直气壮地说,大海啊。

你们是谁?我怎么不认识?

赵四放缓了语气说,想知道?问大海去。

我就是大海!

一伙人全蔫了,眼瞅着鱼杆被那黑脸汉子一一收去,折断,扔进了小树林里。

原来四哥是在瞎撞啊!事后人们这么奚落赵四,似乎对其诚信有了怀疑;便是那位公交三队队长长山是否真的是他战友也打了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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