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如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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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四因为儿子中考失利，上不了一中而唉声叹气，问老朱有没有门路好走——你爱人不是农学院的教授么？都是教育口子，总能认得人，说得上话，哪怕是花点钱也行。
——这哪儿行！老朱一口回决，现在不论是高考还是中考，政府控制得严丝合缝，一点空子都没有，380V，谁敢碰这高压线！
为了安慰赵四，说明即使考学没考好，也不能说孩子将来就没出息。在一次班组休息时，老朱说了这个故事——
我老家有个堂侄，学习不上心，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成天猫在家里无所事事。还是个孩子，不上学能干什么呢？父母愁肠百结，问孩子本人，你总得学个一技之长，将来好安身立命吧？半大的初中生嗫嚅了半天，那我就学厨师吧。
从电视广告上挑了一家烹饪培训学校，这天给了3000块钱，让他去报名。傍晚，孩子回来了，在门口踅来踅去，半天不敢进门。我堂哥见此情景，心想必有啥名堂，叫我嫂子出门问个究竟。
名可报上了？
没有。
在外都混了一天，为啥不报名？
钱丢了。
你说什么？
孩子娘被惊到了，拉着孩子就往屋内拖。小家伙在娘老子面前磨叽半天，才叨明白，3000块学费叫水冲跑了。原来，去培训班的路上要过一条河，正是骄阳高照，汗流浃背的求学少年正好下水游泳。钱原是放在上衣口袋中，上衣脱在河埂上，少年回头看看，怕有闪失，回身把钱塞进裤衩紧贴屁股的小口袋内。这一回游得尽兴，又是活水，毫不费力就漂流了老远。游够了，上岸了，感觉有些异常，伸手一摸，妈呀！脑子立时跟屁股后面的口袋一样空了。在外游荡了大半天，傍晚时分，迫于饥肠辘辘，硬着头皮挨近家门。
厨师是做不成了，那就让孩子学个驾照吧，或可给做生意的老子帮衬一把。这回是老子开车带着儿子去驾校交的学费，可这小东西学车跟读书一样不用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三个月过去还分不清刹车和油门，急得教练要退学费，说这孩子我教不了。
一科都没过。后来驾校也不去了，学车一事便不了了之。
但是车子却买了。报名回来的路上，我那侄子就吵着要买，他老子便依了他，第二天就去旧车市场买了一辆二手货。走路东倒西歪没个正型，分不清刹车与油门的马路杀手，便背着他老子无照上路了。居然还冒充出租车揽客，居然还跑长途！有一次送三个客人去外地县城，出事的“必然”就落在这趟远途中。天下着小雨，路面湿滑，年轻人在一道转弯处没有减速，车子不出意外，四脚朝天翻进路边一水沟里。我侄子命大，毫发未损，三个乘客都受了伤，被送进医院。
出事地点还没出我老家地界。我在老家工作多年，有些人脉，堂哥叫我请假回去捞人。侄子未满十八周岁，人最终没关，但赔偿一分不少，几万元的医疗费让我做木材生意的堂哥心疼不已。本来还要交10000元的罚款才能取回车子，堂哥想他那车子已不值一万元，弄回来还得大修，修好了保不齐那败家的东西又开出去闯祸，索性不要了。
“那败家的东西”又赋闲在家了。
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不行吗？不行。十七八岁的半大孩子，小男子汉，岂能胸无大志“在家赋闲”？年轻人就要闯，不是创业就是闯祸。很快，结交了一帮同样无所事事的半大孩子，上网，吃饭，飚歌。但家长给的零花钱总是有限。这天深夜从网吧出来，饥肠难挨，几个人一摸口袋，都是空空如也，漫游长街一筹莫展。突然，有人看见一户人家的窗户黑洞洞的开着，打头的翻窗入户，想弄点吃食。侦察过后，发现室内空无一人，于是放了胆子打开照明开门迎客。一伙人将冰箱、厨柜中但凡能吃的悉数搜罗，摆了满满一桌，花天酒地起来。
如果吃喝过后立马走人，或许我后来就不要回老家了，老朱说。因为仅仅损失了点吃食，即使那户人家报警，警察也不会满世界抓人。问题是，几个鬼东西都喝醉了，床上，纱发上，睡得东倒西歪横七竖八。第二天早上，主人下夜班归来，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立即拔打了110。警察赶来后，将几个满身酒气、睡眼惺忪的入室分子一个不落地请进了派出所。
这回是我派出所的朋友给我的电话，说了这个近乎笑话的案子。我问他你不会单单给我讲这个笑话吧，是不是我那侄子也在当中？朋友说当然，不然我干吗耽误你时间？
等我赶回老家一看，报案人是我原先厂里的同事，关系还不错，家里又没大的损失，跟我一道去派出所一说，人就放出来了。
现在我那侄子是成器了，娶了媳妇，生了儿子。也许是长了年纪，也许是媳妇管着，也许是儿子绕膝，担了一份责任，总之是走上了正道。买了一辆挖掘机对外承揽工程，白天黑夜忙得灰头土脸，生意比他老子当初大了去了。成长是需要过程的，有的人一路坦途，一帆风顺，有的人却曲曲折折，劳心烦神。我侄子就属于这后一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