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岭,一个砸在水里也溅不起浪花的名字,却是我白天念、晚上想的地方。
李岭,是我的家乡,她坐落在江西赣南的一个大山里,七十年代前叫“里岭”,意思是最里面的山(村),那时小学墙上写有“里岭小学”四个行书体,很是大气稳重,不知为什么后来改为“李岭”。曾有朋友问我,村里是不是李姓人家占多数,其实整个村庄159户人家,没有一户是姓李的。
每个人的家乡都是独一无二的,我的家乡亦是如此。她有王羲之笔下“崇山峻岭,茂林修竹”的地灵之美,亦有陶渊明笔下“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桃源之秀。然而,在我心里,家乡有炊烟有乡谣有彩虹,是我魂牵梦萦的地方。
我的家乡四周是一座座连绵起伏的群山,开门见山就是我的家乡。但我却从来没有崇拜过大山的高大雄伟。小时候痴痴望着大山,问自己怎么没出生在海边渔村?为什么不投胎在城市?我常常独自坐在山脊的大石头上,眺望远方,心里想着山那边是什么样,有什么,自己什么时候能走出大山看看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憧憬,外面的世界对我充满了诱惑。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离家乡越来越远。高中时在离家30公里外的一所中学就读,翻山越岭,一星期回家一次。毕业后响应国家“一人参军,全家光荣”的号召,先是在离家乡860公里外浙江金华某部服役。四年后,因工作需要调到了离家乡2300公里外的内蒙古锡林浩特市某部服役。离家乡越远越久,对家乡思念越长,对家乡的情感越厚实。家乡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保鲜在我的记忆中,无法抹去。我从南到北,从盆地丘林到高原草原,从乡村到城市,从少年到青年再到中年,难忘的还是家乡的那轮明月。家乡的月亮犹如母亲的目光明亮且柔和,家乡的星星犹如调皮的顽童可爱且活泼。
李岭的春天花团锦簇,生机盎然。春雨过后,山与山之间有彩虹相接,幽深的峡谷之中,升腾着神鬼莫测的氤氲山气,如一副神奇的轻纱帷幔,精致而婉约地绘成了一副山水画卷;粗旷的山峦,会唱歌的山泉,别样的情趣,万般风情;屋前屋后争奇斗艳的梨花、桃花、李花……把村子包围得严严实实,花香在春风的鼓动下,骄傲地飘出大山,引来蝴蝶翩翩起舞,引来蜜蜂嘤嘤嗡嗡。置身于村中,春的问候随处可见,不知是人在景中走,还是景随人流动,村子像人间仙境一般。
小伙伴乐古家门前的二棵梨树是全村最大的,梨花开得最多最艳最好看。年古家屋后的山坡上种有石榴、桃树、李树、枣树等多种果树,一到春天他家屋后的山坡上美的象一幅彩色图画,但我最喜欢看的还是李花和桃花。桃花绚丽多彩,花朵绽放时美轮美奂,给人热情和力量。我家厨房靠小溪边的几棵大枣树,枝繁叶茂,阳春三月,树上开满花朵,枣花成碧、芳香四溢,大风一吹,缤纷满地,至今难忘。
我的家乡有“红色古都、客家摇篮”之美誉,崇尚晴耕雨读。“一年之季在于春”,每当春耕时节,层层叠叠的梯田中身穿簑衣、头戴斗笠的乡亲们挽起裤腿光着脚丫子,踩在冰冷的泥水中,吆喝着老黄牛翻地犁田,老黄牛走得不急不缓,牛犊则恬静地在一旁享受着被春雷唤醒的嫩草。
当夕阳西下时,山间蜿蜒的小路上,偶有顽童坐在牛背上一手拿着赶牛的竹技,一手拽着黑乎乎的牛绳,嘴里唱着自编的山歌,一声高一声低,一声婉转一声油滑,与绚丽的夕阳组成一幅“田园牧歌”,是那么的动听,那么的迷人。现在回想起来,仍有陶醉之感,让我本已平静的心,顿时塞满了浓浓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