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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普西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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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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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人洞

樵夫的桃花运

樵夫住在很偏僻的山林里,他很年轻,因此给自己的人生做了不少规划。

本来,他想要老实砍柴,顺便游山玩水,天天在松树下午觉。但是,身边的人告诉他这是没出息的表现,于是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后来他想进菊城的金江书院念书,做个十恶不赦的大官,不过因为他是农村户籍,他只能留在村里那破破烂烂的书院念书。他觉得可惜,他成绩并不拔尖,不能被掐尖而去,并且他家里穷得响叮当,也不能给金江书院领导送金条。但他打心底觉得自己前途无量,就算不能到大书院念书,他也觉得自己有无比宽广的路可走。

后来他决定当个劫人钱财的强盗,起因是有天他进山砍柴,遇到一伙强盗,他们手拿亮晃晃的刀,还没开口,樵夫就把身上的值钱家伙全抖出来,包括他珍爱无比的斧头,然后像鸡啄米一样猛磕头,磕得面目全非,强盗们见这仗势,一时不知所措,拿了东西,识相地走了———他们不想杀人,但他们怕樵夫把自己磕死。樵夫摸摸带着血印的脑门,心想着,当个强盗,其实也不错,拿点钱财,好像挺容易。于是他把刀磨好,等在路口,来一个人就冲上去,用刀指着别人,可他瘦瘦弱弱,面相白净,在强盗这一行竞争力偏弱,人们都不鸟他。那天暮色渐浓,夕阳西下,他才拖着影子悻悻而归,“强盗梦”也就破产了。

由于四处碰壁,最终他还是回归本行,老实砍柴,有天他去菊城卖柴,看到一个酒馆里在说书,便驻足听了一会儿。说书人着宽袍褐带,神采飞扬,说了一个关于老樵夫与美人的故事:有一个樵夫上山,砍柴途经一掩映在花丛中的水塘,塘中有一肤如凝脂的美人在沐浴,老樵夫老实本分,看到这景象,老脸一红,想赶紧走开,可偏偏美人叫出了他的名字。待他回头时,美人已消失不见,回到家中,只见美人一袭布衣,于屋中织布,唤老樵夫“夫君”樵夫大喜过望,从此,樵夫与美人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听故事的樵夫你得如痴如醉,他一下子灵光乍现,“他和我一样,都是樵夫啊,他砍个柴就抱得美人归,我砍个柴却被嫌没出息,我要也去找找,有个美人当老婆,砍一辈子柴又有什么呢?”他的头脑中浮现出一副洋溢着幸福的画面,于是他有了一个全新的人生规划,受此激励,他很快卖完了柴,去城北的布店里挑了块好料子,做了件衣裳,使得形象焕然一新。夜晚归家后,他小心翼翼的收拾好衣裳,暗暗给自己加油鼓,做足心理建设。夜晚虫鸣不止,鸟鸣不停,月亮无言静默,风掠过丛丛的草,叨念着些惆怅,这一切,樵夫听进心里,带进梦乡。

翌日,樵夫很早上了山,他走时,月亮还没走,月光黯然。梦和现实的界限尚不清晰,害他走错了路,待他折返走上平日砍柴的那条路时,月亮走了,太阳出来了。

他三步一顿,五步一停,聚精会神地搜寻着他无比熟悉的道路上的每一寸土地,他的眼神游走在树丛山花溪流之中,期待有像花一样的女人出现。山中有兰花、榕树,绿草、蘑菇、泥土,色彩的交织,使他迷乱在了真实无比的世界里。

他走到了日中之时,带着困倦的灵魂,喘着粗气。太阳作威作福,使他汗流浃背。气温升起来,使得樵夫感觉大脑像一坨打散的生鸡蛋,他的步伐不由得慢了下来。

忽然,樵夫被一块淹没在草海中的石头绊倒,摔倒在了草丛之中,樵夫躺在其中,只感觉天是忽然晴朗起来的。草随风而动,风穿过草丛发出的声响被他听得分外清晰,他起身抬脚发现左脚栓草鞋的绳栓被绊断了,只有右脚的草鞋还能穿,他只能将破掉的草鞋留在草中,摇摇晃晃站起来。

远处,蓦地飘过一袭白袍,樵夫在恍惚间看到那是位穿白袍的姑娘,长发飘然,举动里透着清香,却正缓缓走远,她仿似就是从那个故事中走出来的美人。樵夫也顾不得一只赤脚了,赶忙追过去。他循着影子寻去,追了很远很远。

不知走了多久,樵夫双腿如灌铅般沉重,他在毒辣的太阳下眯眼搜寻,去不见那位身着白袍的姑娘的踪影。而不远处有一个山洞,樵夫正欲找个地方躲躲太阳,歇歇脚,便走进了山洞里。

洞里幽深昏暗,隐约可以看见钟乳石从洞顶的黑暗处伸下来,像是禽兽锐利的尖牙。洞中的水声始终环绕着不肯落下,樵夫往里走,只见洞中潭水的岩石上,一袭白袍扎眼,“终于还是找到了”。樵夫想到自己不被看好的生活,想到自己无比美好的愿景,心中不禁泛起心酸与快乐交织涌动的激流。樵夫慢慢走近,带他看清时,差点口吐鲜血而死,一个老头蹲在岩石上,正在漱口,而他正是穿了一身洁白的长袍,老头也是突然发现樵夫,吓得一激灵,滚进了水里。

樵夫此时万念俱灰,不过仍有一点希望。老头从水里狼狈地爬起来,面露不悦之色,他质问樵夫:“你妈的,干嘛吓我?”,樵夫并没有回答他,而是急切地问老头:“朋友朋友,这附近有没有位穿白袍的姑娘?她的头发很长,乌黑乌黑的,像瀑布一样。”老头摇摇头,茫然地看着樵夫,老头说:“我在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个姑娘。”樵夫听完,捂着脑袋,瘫坐在地上,不说一句话。老头踉踉跄跄地从水里走出来,挨近樵夫。老头仔细端详了樵夫一番,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似的,大声说:“朋友,我告诉你,你脸色苍白,怕是中暑了!”樵夫抬起头,“中暑?”“对!中暑了!中暑后,人是会有幻觉的。”老头分外轻松地说,樵夫却大哭起来,哭得人神共愤,死去活来。原来自己忙活半天,只是幻觉,一时间,他不长的人生里积累起的苦涩缠绕着他,他心中的愤懑亟待倾诉,于是边哭边兀自说起来,老头与他并坐,很认真地听他讲。他给老头讲了许多他的人生规划,老头也告诉了他一些事,一些关于巨龙的事……

马德的选择

马德是一个从小听着仙人洞的故事长大的好青年。

仙人洞在菊城外一个很偏僻的山林里,关于仙人洞的传说马德听过不下五个版本,大概就是关于樵夫,美人,巨龙,马帮,仙人与淌米口什么的,别人都把这些当做饭后闲谈,只有马德当了真,他始终都相信这些稀奇古怪的事物一定是存在的。他的童年十分孤僻,孩子们笑他没爹没妈,脑袋大,总欺负他。他和爷爷住在一起。别人说他天生是克星,克死了爸妈,人们常常对他指指点点,不过爷爷不告诉他这些,却告诉了他很多稀奇的事,譬如关于仙人洞的事,胆小又老实的樵夫,能流出大米的洞口,闯了大祸的马帮,还有巨龙化身的仙人。这些事充填着他的童年,让他一直活在半梦半醒,天马行空的世界里,忘了自己其实很惨。

他直到工作都不太愿意同别人接触,同事们说他情商低,不懂得经营同事关系,但他的确不善言辞,也学不会虚伪,别人不喜欢他,他也不太喜欢别人。

但这不影响他是个好青年,他很友善,对爷爷很孝顺,可很少有人夸他。有天他听说仙人洞与菊城之间的路修好了,“相关开发”也做好了,刚好他被辞退在家。于是他想趁此机会去一趟,其实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想去那么一趟了,可愿望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被搁置在一旁。现在终于有了一个绝好的机会,马德决定明早就出发。

马德在家给爷爷做了早饭,自己胡乱吃了店,提着背包出发了。

他找了一辆旅游客车,一辆破旧而粘满烟尘的客车。客车载着他和一车嗑着瓜子的乘客出发了,发动机一响,马德决定,先把一团糟的生活放在一边。

汽车在蜿蜒的路上慢行着,发动机使得汽车振动不已,马德将头倚靠在窗上,眼睛看着变换的山脉和树木,发着属于他的呆。面对生活中的一些事,他以为他会释然,可当他肚子痛起来的时候,释然显得很可笑。不知道吃了些什么,反正他的肠胃犹如绳拧,更要命的是他明明很痛苦,却还要佯装镇定,“他妈的”,他轻轻叹口气,捂着肚子,皱起眉头。

面对潮涌一般的感觉,他期望车能快一点,让他赶紧找到一个厕所,解决燃眉之急。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车一下子停了下来。叼着烟的师傅喊了一句熄火了,然后尝试着发动,试了两次,都没有成功,这让马德哀叹连连。

他盯着窗外,皱着眉头,企图能忍过这一会儿,可是过了良久,车还不见动,于是他夹着腿走上前,问师傅何时能弄好。师傅弹了弹烟灰,说不知道。他恳求道:“师傅,能不能快一点弄好?我还有急事。”师傅笑了笑,他说:“这车上的人谁没有急事,你要是急,你就自己翻过这座山,山那边就是了。”马德说:“好吧,师傅,你把车门打开吧。”师傅愣住了,马德告诉师傅:开门吧,我确实有急事。”师傅冷笑了一声:“你下了车,万一车好了,我们是不会等你的。”马德告诉师傅:“你们不用等我,你现在就把车门打开吧。”师傅熄灭香烟,将车门打开,马德狂奔而去,此刻再也没有什么事情比这更重要了。

马德想找个隐蔽点的地方,就一直往山上走,他想找一棵大树,却一直找不到。到了山腰,他真的无法忍受了,找了片稍微茂密一点的草丛,脱下裤子,解决问题。

他感觉自己差不多完事了,开始在身上搜寻纸,但他发现了今天又一个悲哀的事——他并没有带纸。他欲哭无泪,开始盯着野花野草发呆。可忽然地不知从哪里飘来一个身着白衣的女人。她轻轻呼唤马德的名字,马德抬起头,看到她那如月色般姣好的面容,巴不得马上去死。

女人告诉马德,她是山神,而马德是一个善良的人。而马德问女人有没有带纸,能不能借他几张。

女人那双明亮又澄澈的眼睛注视着马德,沉默不语,良久,她才开口;“因为你的品行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你可以拥有无尽的财富,又或无上的权力,不死的生命,请你选择吧,我一定可以满足你,这是作为对你善良人格的报答。”

马德蹲在草丛中,开始认真思考起女人的问题,他说:“你能借我一包纸吗?虽然借一包纸并不在你所说的那些选项范围内,但是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一包纸。”女人笑了,她笑着说很少有人做这样的选择,而马德的要求非常独特,马德暗自思衬女人会不会是一个骗子,但哪个骗子会在深山老林里骗一个无助而绝望的人呢?

马德告诉女人,首先她对这些确实不太感兴趣,其次他真的很绝望,他真的很需要纸,女人笑着挥了挥衣袖就慢慢走远了,而马德怀里出现了一包相印牌卫生纸,他高兴地使用起来又很周到的搬了一块大石头,压着那些使他痛苦的源泉,而当他抬头时,女人正在远处的林间驻足。这时马德听见草沙沙而动,他觉得这个情况真的很尴尬,一切很难向别人解释清楚,因为情况复杂,但草动即人来,他索性躲到远处的土坎下,静观其变。

一个裹着头巾的男子走了过来,他穿着很整洁的布衣,裤子却很旧,穿了一双草鞋。这打扮像是一个古代的人。他走着走着忽然摔倒在地上,马德疑心自己搬过去的石头将他绊倒了,暗自愧疚。男子取下左脚的草鞋扔向草中,又赤着一只脚站起来向林间奔去,马德觉得奇怪,走过去找那只草鞋,却如何也找不到,抬头看那片树林,驻足的女人也没了踪影,玛德想着自己的奇遇,忍不住笑起来。当他看到山下的汽车已没了踪影,他又不太能笑出来了。

他准备翻过这座山,走到仙人洞去,路上草木不少,偶有鸟叫,一路上,他也不算孤单。

仙人的困境

这正是夕阳在山,光影错乱的傍晚,有人感叹万里云霞的动人,也有人被入夜前最后的热风吹得心生疲惫,而丁三三,牟六六,和陈左左正是那样疲惫不堪的人,他们拖着沉重的影子,走进了山洞里。

丁三三是他们之中的老大,平日里他们组织上的领导调度都由他来进行,他小时候脸被狗咬伤过,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疤痕,人们都叫它丁狗咬。

牟六六是丁三三的表弟,长得矮矮胖胖,常呵呵笑着,食量巨大,嘴里总得嚼着些什么,他总是很饿。

陈左左是丁三三忠实的手下,可是最近,他对丁三三的不满情绪蓄积得越来越多了。

他们是一个强盗团伙,最近官府在到处捉拿他们。丁三三知道这山中有一个山洞,里面有一个淌米口,只要烧香跪拜,淌米口就会淌出白花花的米来。丁三三领着两个小弟跋山涉水来到洞里,想要避避风头,歇几晚再继续跑路。

几个人走进洞里,呼吸声在寂静里显得十分清晰,脚步在洞中回荡。洞中流水作响,牟六六拉着丁三三,聆听着水声,待走进几步,一只巨龙赫然出现在眼前,牟六六惊得喊出了声。

“别怕,”丁三三镇静地喊着,“这不过是一只石龙,并不是真龙”。陈左左走上前摸了摸,发现果然是石龙,上面还有裂痕。“左弟,给我把香火点上。”丁三三伸出一只手,陈左左从行囊中掏出香来,用火信子点上,递给了丁三三,只见丁三三屏目凝神双手握香,嘴里念念有词,猛然磕头三下,将香插入石龙下方的裂缝中。然后上蹿下跳,左摇右摆,只见那石龙口里,果然流出米来,陈左左在一旁,默默看着。

牟六六与陈左左一脸诧异。牟六六扑上去抓了一粒米,扔进嘴里,眼睛都亮了起来,“这是真的米啊!”丁三三笑着,脸上闪烁着异样的光彩,“你看,跟着我准没错吧?”。

陈左左并不作声,而是走上前去,用布袋将米装了起来,他发现这些米不多不少,刚好够三个人吃。

当晚,三个人找来柴火煮米。等待米熟的过程中,牟六六躺在一旁睡觉,陈左左拨弄着火堆,发着呆。陈左左忽然说了起来:“看吧,我就说我们不应该去抢劫的,本来已经被通缉了,还要去抢,我看今天是遇鬼了,碰到这么一茬事,我看,那就是我们遭天谴的前兆啦!”

丁三三满不在乎,撇了撇嘴:“我看那就只是个胆小之人,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对这事耿耿于怀?”陈左左冷笑一声:“去你妈的,你见过哪个胆小之人,我们还没开口,就拿出东西开始磕头的?你看他的那个样子,巴不得磕死自己,泥巴和血糊在脑门上,我真的不相信他是一个正常人。”丁三三撑着脑袋,有些不耐烦。“我在菊城的时候,听说书的讲,山神会用各种方式提醒世人,但行好事,莫做坏事,也许那就是山神的提醒啊!”陈左左讲得有些急躁了,而丁三三只是摆摆手:放心,听我的吧,真没有什么事!”陈左左一下子暴跳如雷,牙关紧咬,他指着丁三三,“妈的,丁狗咬,听你的,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还有没有民主?你这不是官僚做派是什么?”丁三三愣住了,皱起眉头,他站起身来,淬了一口唾沫,他也指着陈左左:“我官僚做派?我这不是为了集体利益,难道我是为了我自己?你这个人还有没有一点良心?”。两个人僵持不下,越吵越烈

牟六六在睡梦中被吵醒,他看情势不对,赶紧起身,将两人拉开先吃饭,先吃饭,我看饭熟了,他劝道两人这才勉强作罢,三人围着火,不愉快地吃起了晚饭,陈做做心里怨恨。丁三三的官僚做派,而丁三三不爽陈左左的以下犯上,缺乏集体荣誉感。吃完饭后,三人在紧张的氛围中入睡。

可陈左左并未睡着,他心里暗自盘算着拿些大米跑路,待到夜深之时,他悄悄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石龙旁,拿出一炷香,模仿先前丁三三的样子,诚恳地跳来跳去,淌米洞开始淌米,可米只有一捧,只够陈左左一个人吃一顿,他又拿了一炷香,重复既定程序,可洞中不再见有一粒米落出。

陈左左气急败坏,抽出刀刃,猛地一砍,本来就有裂痕的石龙裂痕变得更大,再一砍,石龙轰然裂开,一时间,仙人洞内灰尘弥漫,陈左左往后退了几步,倒在地上。待烟尘散去,一个老头子坐在废墟之中,面色中又有不悦,又有尴尬。

丁三三与牟六六闻声赶来,茫然地看着这一切,老头盯着陈左左,愤怒地说:“我真是搞不懂,你到底要干什么?我给你们这些人米,我收了你们一分钱吗?我提什么很过分的要求了吗?我哪次不是有求必应?石龙坏了,我这山神的工作也就丢了,我一个小神仙,本来日子就过得不顺遂,就这么点工作,还要被你这种人搞丢,妈妈的,我真是……”老头说得老泪纵横,牟六六跑过去拍了拍老头:“朋友朋友,你不要哭了,石龙没了,可以再造一只嘛?工作怎么会丢呢?老头擦擦眼泪:“我的工作就是躲在石洞里给人送米,现在石龙坏了,我也没有办法给别人送米了,而且我这算是损毁公司公共财产,如果不被辞退,也要我赔,我赔也赔不起呀!”六六拍了拍老头,表示同情,而丁三三却突然冲到了陈左左面前,扇了他一巴掌,你到底想干什么?”丁三三愤怒地质问,陈左左捂着脸吼了回去:“干什么?我不干了,我想拿些米走人,怎么了?我想走还不行吗?”牟六六悲伤地说,为了一个磕头的蠢货,你们就吵成这样,而丁三三和陈左左已经开始你一下我一下地扇起了对方耳光。

他们打得十分激烈,老头和六六上去拉架,丁三三将两人推开,陈左左边打边骂“狗咬的东西”,丁三三听了后,扇得更起劲了,于是,仙人洞里,耳光声和流水声伴随着流淌,夜正静谧,两人在洞中追逐,仿佛森林里捕食的野鸡。

老头再也无法忍受了。他干这份工作,也有几百年了,几百年来,人们都遵守规矩,大家相安无事,可偏偏遇到这么几个极品,老头大吼:“够了!”丁三三和陈左左旋即停下,他先问丁三三:“你为什么要打他?丁三三说:“你问他!”老头又问了陈左左,陈左左开始控诉起丁三三的专制手段,以及他对于自己意见的轻浮态度,顺便告诉了老头那个磕头的人的事,老头听完若有所思,转头语重心长地告诉丁三三:“你作为领导者,应该充分听取手下的意见,你这样是不对的,想一想你要是被你的领导忽视想法,你是什么感受呢?”丁三三听完,点点头,沉默了下去,他又转向陈左左:“你有什么问题,完全可以通过协商的方式解决,没必要赌气出走,更没必要砸烂我的石龙,你说是吧?”陈左左面露惭愧之色,低垂着脑袋。在老头的劝解之下,两人终于愿意坐下来好好谈论协商。老头作为指导者,拿出在天庭开会那一套,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你们应以构建团队和谐关系为总基调,结合实际情况,落实团队互助原则……”其余三人听得昏昏欲睡,不过两人紧张关系的确有所缓和。老头也对他们的事业发展提出了若干富有建设性的意见。

第二天早晨,几人站在仙人洞潭水的岩石上,陈左左与丁三三相对而站,老头站在两人中间,牟六六站在老头身后。老头问陈左左:“请问你愿意保持沟通交流,杜绝意气用事,增进相互理解吗?”陈左左点点头说:“我愿意!”他又问丁三三:“请问你愿意放低姿态,倾听意见,构建和谐关系吗?”丁三三回答得干脆:“我也愿意!”“那好!”老头说,“我宣布,你们正式和好!现在你们可以拥抱了!”牟六六高兴得拍起手来。从那以后,两人再也不会互扇耳光了。

后来,三人听从了老头的建议,当起了运送货物的马帮,不再伤人。临走前,三人送给了老头一把抢来的斧头和一件白袍,作为补偿老头的精神损失费,老头穿上白袍,比之前更像神仙了。

再见了,我的朋友

樵夫与老头在潭水中泡脚,水边放着樵夫的右脚的那只草鞋。听完老头讲的,关于巨龙的事,他只觉得额头隐隐作痛。老头又拿出那把斧头给樵夫看。樵夫看着斧头,心里有些惆怅,忽然他又想起老头的经历,心情又好了许多。“真没想到,神仙还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樵夫有些慨叹地说着。老头点点头,他将手搭在樵夫的肩上:"有时候,我们不得不面对这样的事情,世界复杂又奇妙。不过,你的人生规划呢?目前来看,算是完全泡汤了吧?”樵夫挠挠头,沉默片刻,笑了笑:“其实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我适合老实砍柴,娶一个一般般的老婆,养几个孩子,我好像做不成什么大事,不过也没什么。”老头拍拍樵夫:“你自己怎么想最重要嘛。”樵夫嘿嘿笑着。

樵夫从囊中拿出两个窝窝头,分给了老头一个,两人在潭水中边泡脚,边吃起了窝窝头。樵夫问起了老头:“那朋友,你怎么办呢?你工作丢了,能去哪里呢?”老头吞下嘴里的窝窝头,环视着这巨大的山洞:“组织上应该会派人代替我,也许新山神已经到了,我就不再是这座山的山神了,不过,我也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这里也算我的一个家,往后也许我会一直住这里,住个几百上千年。”樵夫凝视着潭水,思索些什么,他缓缓说道:“几百年啊,几百年后我在哪里呢?也许早就死了吧,几百年后的人长什么样子,我也不可能会知道了。”他的话语中好像流露着些伤感,又好像没有,老头说不清,他又拍拍樵夫,宽慰着他:“谁知道呢,或许你真的会走进几百年后,会遇到那时候的人呢?”樵夫笑了笑,继而沉默无言。他捡起身边的石块,打起了水漂,石头溅起了一连串浪花,留下的波纹很久都没有消逝。

傍晚了,晚风的流动使得丛丛的树发出低沉的呼唤,樵夫也要离开了。樵夫临行前对老头说:“今天也不能说一无所获,总之是不错的。”老头笑着,没说什么,他们互相挥着手。樵夫沿着那条路远去,老头喊了起来:“嘿,你还有一只鞋留在这儿的,你不要了吗?”樵夫停下,回过身来,回应道:“算啦,下次我来的时候再拿吧!”“那我等你来拿,你不来,我可就留这儿啦!”老头喊着,樵夫笑着又挥了挥手,转身走向密林深处。此时晚霞在天幕上肆意绚烂,一切显得静谧。老头看着樵夫远去的背影,觉得他简直像是走进了晚霞中。夕阳的余晖里,一阵晚风吹来,老头发现 ,自己好像有些孤寂。

仙人洞与甜筒

马德下了山,世界一下子热闹起来了。

这里建起了许多游乐设施,还有商业步行街,游人如织。

马德穿行在充斥欢声笑语道路上,恍惚中忘了自己为何而来。他环视着山林,汽车的尘烟使得绿显得不太纯粹。

循着向导牌,绕过一片密林,马德看到了仙人洞。

马德远远地看到仙人洞,觉得那并不是一个很大的山洞,甚至与他之前见到的所有山洞,都没有什么不同,上面挂着“仙人洞”这三个缠着彩灯的字。他缓缓走近,心却不由得忐忑起来。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来到这里,可是真正靠近时,他却收拾不好自己的心情。

他站在洞口,还未进去,拿出手机准备拍照。这时,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他站在马德面前,笑意盈盈:“拍照十块。”马德掏出十块钱,递给了老头,走进了山洞里。

洞里悬挂着彩灯,使山洞显得炫彩斑斓。洞里有一个彩雕的石龙,像是广场上常常看到的那种。马德站在那里,没有动。人们在里面,摆着各种姿势拍照,地面上满是瓜子壳,马德还是没有动。他收了手机,转身走出了山洞。

走出去,马德看到了令人醉心的晚霞,像叹息一样意蕴悠长的夕阳,还有迎面的晚风。他慢慢走着,忽然注意到洞旁放置着几个展览柜,是在洞里发现的物件。其中一个是一只草鞋,是右脚的那一只,马德凑得很近,仔仔细细地端详那只草鞋。

那个老头走过来,他笑着问马德:“朋友,在看什么呢?”马德回答道:“说来奇怪,几天我遇到了一个古代穿着的人,他就穿着这样的草鞋,不过他好像扔了左脚的那只,这右脚的那只,怎么会在这儿呢?”老头呵呵笑着:“你倒是让我想起他来了,他是我的一个朋友,是几百年前的人了,他也来过这里”马德有点不明所以,不过,他并没有多问。“我去买点东西。”马德说完,便转身离去了。老头坐在洞旁的长椅上,看着马德离去,意味深长地笑着。

马德回来时,手里拿着两个甜筒,他递给了老头一个:“这个是草莓味的,我这个是巧克力”。老头接过甜筒说“谢啦!”,他说。两人在长椅上并坐,老头舔了口甜筒,问起了马德:“今天的旅途怎么样啊?这个洞让你有点失望了吧?”马德看着远山,摇摇头:“我只是觉得我自己很可笑,我有些相信的事,现在想来也许都是假的,不过今天的旅途,还算不错,这个甜筒真是又便宜又好吃。”老头拍了拍马德:“朋友,你仔细想想,真没遇到过什么特别的事嘛?你再想想看。”马德几乎是立刻想起了那包纸,倏然间笑了起来,老头补充似地说道:“我随便说说,有些事,我说可不算。”马德会意地点点头,眼神向远山更远处发散而去。仙人洞旁,人影绰绰。他们不再说话,吃着甜筒。血红的夕阳里,他们的确很孤寂。

—————献给我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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