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饼的故事

 “窗前银色光，疑是地下霜，抬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首脍炙人口的古诗，历经千年传诵，经久不衰。是啊，每逢佳节倍思亲。又是一个中秋佳节。望着天上那轮又大又圆的月亮，看着商店里摆放着的各式各样的月饼，我这个浪迹天涯的游子，心思早已经回到了故乡，回到了那一望无际的黄土高坡。眼前又浮现出亲爱的母亲正在忙忙碌碌地为我们制作月饼的历历情景。

  我小时候，母亲没有工作，全家只靠父亲的工资生活。曾是老红军的父亲尽管工资不低，但每月发了工资，他都要拿出相当一部分钱给过去的老部下和家乡的穷亲戚，用父亲的话说，咱们打天下不就是为穷人么。所以我家的日子那是过的非常紧。体现之一就是一年一度的中秋节，大院的邻家们都是在商店买的月饼，而我们家从来都没有买过，而是母亲自己做的。那时我们见人家的孩子吃着从商店买来的月饼，常常闹着要母亲给我们也买商店的月饼。母亲就哄我们说，咱家的好吃。从我记事后，就知道母亲做月饼是我们家过中秋节的主要活动。母亲往往在中秋节前几日，就忙活上了。先是四下里奔跑采购做月饼的馅料。然后利用晚饭后的空闲时间(白天母亲是没有空的)，坐在外面一边与邻居们说话，一边把一个个花生、核桃、枣的皮给剥了。我们家的月饼馅是母亲用蜂蜜、鸡蛋、小枣、花生、核桃和一些我至今也不知名的材料调制而成的。但各种东西需要放多少，完全是母亲根据经验来确定。许多回我看见母亲站在配馅的盆前，嘴里不知说着什么，然后一会儿抓一把花生，一会儿又捡几个核桃仁，一会儿……，有时还把放进去的料再捡出来。反正最后是放蜂蜜，这时母亲就用一个小木杆慢慢地捣着、搅着。捣着、搅着香味出来了。有时我说妈我替你捣一会儿，母亲说不行，这东西讲究的就是慢工夫，你这急脾气不成。说来也怪，母亲调制的月饼馅就是好。有邻居模仿母亲所用的配料制作月饼馅，但那味道可比母亲配制的差远了去。母亲不仅调制月饼馅是一绝，烤月饼也是一绝。那个烤盘是母亲用别人淘汰的平底锅，找了块铁板放锅上面就成了一个实用的烤炉。我们家的月饼，就是母亲用这个自制的烤炉烤作出来的。我记得，每逢中秋节前，母亲都要把锅和铁板找出来，用一块沾着油的抹布使劲地搽那平底锅的锅底。一直搽到发出黑亮黑亮的光泽方才罢手。等到中秋节那天一早，母亲就忙个不停，先是配馅，然后用头一天就和好的面把馅包好，用月饼模子压制成型，一个个地摆放在锅底里，上面盖好铁板，再在铁板上按照上三、中五、下三的堆上母亲亲手劈的那一根根又细又短的椴木柴。点燃后让其慢慢地燃烧。不一会儿，月饼的香味就出来了，散发在空中，久久不去。谁闻着了谁说都得说上句：“香”，不由自主地用鼻子使劲地吸上几口。而母亲做的月饼，吃在嘴里，馅是香而不腻，皮是酥而不散。一句话，好吃极了。每当我闻着了散发在空气中的香味，常常跑过来要吃。但母亲却说，等着，晚上赏月的时候再吃。我那时候，老埋怨这天怎么黑的这么慢。

  等我们长大了有了工作，母亲也老了。多年的辛勤操持使得母亲的身体很弱。这个时候我们的生活已经不成问题。可每年的中秋节，母亲仍然要亲自做月饼。为什么呢?咳，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为她的孙子、我的儿子了。这话说来也怪，我的儿子自打会吃月饼起，任凭商店的月饼多好多贵，就是不吃，单吃奶奶做的月饼。母亲得知孙子就吃她做的月饼，那心情一是高兴二是绝对的满足孩子的要求，因此，晚年的母亲，在中秋节来临前，她所忙的头等大事还是做月饼。我知道母亲的身体不好，怕母亲累着了，所以一百个不赞成母亲再亲自做月饼了，总是说别听孩子的，在商店里买上些就行了。但是母亲却不理我这个茬。有时说急了，硬梆梆的给我一句：你别管，做出来你不要吃。

   母亲做月饼是非常的辛苦。特别是在烤制月饼时。由于烤炉是土造的，只能在野外烤制。又是用柴火烤，而且必须是小火慢慢地烤，否则就没有那好味道。每次烤月饼时，母亲都守在炉前随时加柴、减柴，及时给月饼翻个。这长时间守在火炉前让烟熏火燎着的滋味还能让人好受的了？但母亲从来是一人独自干这活。不让我们帮手，用她的话就是：“就我一人行了。”我小时候不懂事，光知道吃，哪知道母亲的辛苦。但我看见老年的母亲为了孩子而在烤炉前那么忙活着，时不时地用手捶捶僵硬的腰，时不时的揉搓着那双被烟熏的通红通红的、直流泪的眼睛，我这心里那就很不是滋味了。可我知道母亲的脾气，实在不好说什么，只好在一边看着。月饼烤熟了，母亲也没有我小时候得等晚上才能吃的规矩了，而是亲切的喊一声：延军(我的儿子)，快来，吃月饼了。知道奶奶今天做月饼而不到远处玩的孩子，闻声连蹦带跳的就跑过来，拿起刚出锅的月饼，顾不上烫就吃了开来。这时候母亲那张因烟熏火燎而通红的脸上，尽管还挂着泪珠，但是看见孩子吃的这香，那份高兴呀，把脸上的皱纹全都撑平了。

   自打母亲去世后，我的孩子就再也不吃月饼了，如今母亲已经离开人世快三十了。而现在的市场呀，那月饼的品种真是太丰富了，简直是要什么样的有什么样的。但我那儿子从来不看一眼，更谈不上吃。我说中秋节你吃块月饼也是个意思。儿子总是那句话：不吃，什么月饼都没有奶奶做的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