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来得早了些。接连几天的西北风,眼见着高空寒流滚滚急大地滚滚风沙狂,队长直喊叫快点干快点干,天一冻什么都完了可人们仍就慢慢的、心不在焉的,手里的什么工具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大干”。
一天下午,我们在地里刨“洋芋(土豆)”。阴沉的天飘起了零散的雪花。我们个个在凛冽的西风中哆嗦个不停。队长说看样子这天要上冻。咱们今天最好把土豆都刨出来拉回去。不然冻了就瞎了。但在人们的磨洋工中,尽管有队长的恶声恶气叫骂,还是有大半的土豆留在了地里。因为天黑的什么也看不见了无法干了队长只好骂着“什么哈孙天”下令收工了。回村的路上我们这些插队娃娃可遭大罪罗,个个东栽西歪的起码跌好几跤,几个戴眼镜的知青因视线问题则摔的混身是泥。而那女生们则哭天抹泪直恨爹娘把她生的不是时候遭这罪。队长听见了数落着这还是罪?等明天土豆冻了冬天看吃什么!
说实在的,当时我根本不懂土豆冻了有啥问题。所以也没有什么想法。到了第二天起来一出门,那真是寒风刺骨,我接连打了好几个哆嗦,感觉这天降温还真是快的很。吃了早饭随着队长满村子的“动坦了(干活的意思)”的叫喊声,人们缩头缩脖地前前后后地再上昨天没有刨完的土豆地。
在一夜的寒流冲击下,昨天还松软的地面已经冻得结成硬层得用些劲还是能够刨开。但把土豆刨出来才发现那土豆如同开水烫了一般手一捏就流出黄色的带有腥味的汁液。当地农民告诉我们“土豆冻了”。还说土豆冻了就不能吃了。“猪都不吃。”
队长恨恨地骂道让昨天刨完让咋天刨完都不听。这下可好,冬天的菜就是这冻土豆。有人说反正冻了干脆不要了就烂在地里算了。“刨。冻了也刨回去。每家都分上些。”队长凶狠狠的说。
我分了一大筐冻土豆。为验证是否连猪都不吃,我往奶奶家的猪食槽里倒了一些冻土豆。卧在干草堆上的猪站了起来摇晃着走过来用长嘴在槽里拱了一气果然一口未吃抬起头看了看我非常不满地哼哼叽叽掉头又回到草堆卧了下来还重重地哼了几声。
吃晚饭时,我问每天都要来知青点“关心”一番顺便吃个便饭的队长既然己经预计到天要上冻,为什么昨天不设法把土豆都刨了运回来不就没有这损失嘛。队长说你看谁好好干活?“尔格(现在的意思)”谁不是出工不出力。我们在场的知青异口同声说我们可没有出工不出力。队长忙的咽了一口小米“然饭”说不是说你们是说那些社员呢。
我在南方曾多次到农村,粗略知道一些农民生产的情景。于是我给队长出个主意说你干脆这样做,把任务分到人头,限期完成,否则不记或少记工分。这样不就行了吗。队长吓得指了指我说你可不敢这么说,这是走资本主义。这要让公社知道了咱都倒遭。快不敢说了。我说南方农村就是这样干的呀,怎么没有人说是资本主义呀。队长说你刚来不知道咱队前任队长就是这么干的,结果公社说他走资本主义的路给撤职了还批斗了好几次呢。好娃娃们呢,咱宁可吃社会主义的冻土豆也不能吃资本主义的不冻的土豆。实在不行了咱不吃都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