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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建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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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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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区巧遇洪水后


那是1982年的8月间,为了掌握第一手材料,在保卫森林资源的战斗中多做贡献,履行林警的神圣职责,刚走上林警道路不久的我开始对辖区内的山情、林情、社情即“三情”进行一番详细的调查摸底,同时呢还根据上级部署的消除林区非法种植毒品—罂粟的统一行动,为此我深入到延安最西南角的窑坡林场进行工作。

8月的一个清晨,吃了饭的我从窑坡林场场部乘坐“11”号汽车(即我的两条腿),到林场最远的的一个护林点。这个护林点地处窑坡林场的最边缘地区,从场部去那里,只有采药人踩出的一条小道。而且还要翻越一道险峻的深豁,那深豁底宽约1000米之多,是一大片积水多年的沼泽地,行走时稍有偏差就可能被深不可测的沼泽给吞没了。这地方山高沟深林密,人烟绝少。历史上曾是土匪强盗聚集出没的地方。水浒传中鲁智深三拳打死镇关西后先行隐藏的著名寺庙岳监寺就在此地,至今尚有遗迹所存。1947年国民党军进犯延安,我军游击队曾在此利用山高林密的复杂地势,不断袭击敌军,一定程度上牵制了敌人的进犯速度,为党中央的转移争取了时间。这次我去的护林点,是林场刚修建的一个临时护林点,距最近的居民点也就是窑坡林场场部的距离有200多里地。除个别打猎采药的山民外,此地绝少有人光顾,本不是护林的重点区域,但是由于近几年部分盲流人员为牟取暴利,潜入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毁林开荒甚至种植罂粟,给森林资源带来不小的威胁,所以林场在此设立了一个临时护林点,派驻了护林员。

临行前,林场的伏场长说正好该到了给护林点补充给养的时间了,既然你要去,就不派人了,请你带劳。林业人是一家,我一口答应了,而且伏场长还说,护林点现只有1人在,你去正好,咱们十天后见。在伏场长反复小心的叮嘱声中,我背着给养(其实就是一袋重约50斤的小米和2斤盐)就出发了。

我独自一人匆匆走在那条刚刚能够辨认出路面的林间小道上,四周除了没完没了的知了叫声,还有那偶然的几声“呀、呀”的乌鸦叫声外,再就是我那“沙沙”的脚步声,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声音出现。万籁寂静,真谓世外桃园之也。夏日的天气虽然十分的炎热,但是行走在这林间小道上,高大的树荫下,无处不觉丝丝凉意,十分地爽人。可是我心里却知道,在这人烟绝少的地方,处处暗伏着杀机……。如果你在茂密的森林中迷了路,那神出鬼没的豹子、狼、豺狗……,可就等着你这身美味佳瑶送进它们那张张血红的大嘴;那潺潺流水下,说不定就有那深的足让你没了顶的陷阱;而那路边道旁的草丛中,时不时地爬出条吐着猩红舌头的毒蛇,扭动着布满花纹的身体,扭来扭去的从我的脚边溜过,窜入小路另一边的草丛中去。陕北的夏季,是毒蛇最逞威的时候,如果你有冒犯它之举,它就会随时向你发起突袭,把那尖利的、细长细长的毒牙刺进你的肌肤,致命的毒液将使你驾鹤西游。但是天生不信邪的我,本身就喜欢自然、喜欢大森林,加上自参加工作就是林业人,出入山林惯了,也懂得森林的一些皮毛吧。所以丝毫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仰着头,走着、走着,有时还吊着嗓子喊上几口陕北民歌:“你是我的妹妹哟,你就招一招手,你不是我的妹妹哟,我就走我的路……”。当然,这大山深处哪有妹妹?只能由人在大自然的熏陶下自由地遐想。由于夏季,林子里自然是一片深绿。绿色让人感觉舒服让人精神振奋,我这个人打小就喜欢森林、喜欢绿色,年已半百虽然多有人生之挫折,但是就因喜欢森林、喜欢绿色,至今还好好地活在世上。但是这次走在凉风习习的小道上,我老感觉到自己周围的林子颜色怎么那么绿!绿的令人发渗。而且老有一团团淡绿色、淡白色的雾气从眼前漂过。一开始以为自己一人在此行走,可能眼花了,或者是走路时间长了累了。但是越走越看那树木杂草的绿色越来越绿,那雾气越来越重,越来越让人感觉发渗。想到此处曾为死人无数的旧战场,是否有什么第七、第八感觉才能感觉的事物?于是,我就把那支“二斤半”(五四式手枪的俗称)从枪套中拔出来,顶上火,一直持在手中,同时不由地加快了脚步,想早点到护林点。

那时的我,正值年富力强、心情舒畅之时,200多里的山路根本不在话下,太阳还未落山,我就到了护林点,看见了坐落在道旁的那间简易工棚。当我推开那扇荆条编就的门时,驻守在此地的护林员老曾,见我进来了,高兴地直说:“哎呀、哎呀,高所,你怎么想起到我们这地方来呢”。急忙张罗我坐下,递烟递水,忙个不停。见我背着米袋子,提着盐袋子的还直说幸好你给带来了,不然咱们什么都没有吃了。我喝点水,告诉了他我这次来的目的。然后就问他:“老曾,我来的路上,怎么越看那林子的颜色越绿,还有绿色的雾气,让人心里直发渗,我以前在林子里也没有过这种情况呀。为什么?”老曾“咳”了一声,说:“天要变坏”。我说:“不会吧,你看这天,蓝的一丝云也没有,太阳红彤彤的,哪会变天呢,是不是有鬼呢?”。老曾笑了笑说说:“哪有鬼!你不懂,这林子发绿就是要变天呢”。老曾还问我在来的时候路上看见什么没有,我说还多次看见蛇过道。老曾说,那恐怕要下大雨。我知道老曾是著名的山林通,山林知识常丰富。所以也就不再想什么第七、第八感觉的事了。

那时的我工作非常认真,顾不得200里路的疲劳,喝了一缸子水、抽了一支烟就同老曾一起就进山调查林情,搜索是否有盲流人员在此地从事毁林活动。进了林子,我看那树木杂草还是那么绿,老曾也说真是如此,咱们今天不要走远了,怕有事。于是我俩打原道返回工棚了。

果然,当晚我们二人痛痛快快地喝了一顿酒,正睡得香时,老天发威了,瓢泼大雨铺天盖地而来。由于我们所住的是临时搭建的木棚子,又在路旁,雨水在林子里无法排泄,平地起水,很快就冲进了工棚。等我有所感觉是怎么觉得床板老在晃,开始以为在做梦。等我睁开眼睛一看,好家伙,水已经把我的床板给漂起来了,怪不得我觉的床板在晃悠。由于老曾的酒量没有我大,所以睡的更死,我跳下床,不,跳进水中,扑向睡在另一张床上的老曾,用力把他推醒了。老曾醒了先呆了呆,急忙喊到快,快,把米袋子搬到高处。我一听,连忙把已经被水没了袋子底的米口袋一把提起,那时也不知哪来的劲,我把50斤重的米袋子一下子就塞到了工棚顶上的横柱之间的夹缝里。然后我俩就在灶台上蹲着,听着棚外那撕裂人心的哗哗雨声……直到天亮。天亮了,雨也停了。我和老曾把物件清理一番,把被褥等拿到外面晾晒。老曾说我给咱们做饭,我应了一声,把昨晚我塞到棚顶的米口袋给拿下来,然后倒出一些,我就洗开了米。却听见老曾突然叫了声:“不好,盐袋子没有了。”糟糕,昨晚忘记这事了。没有了盐,这十来天怎么办呢?因为没有盐吃,人是撑不了多长时间的,浑身没有劲不说还会发生虚脱甚至危及生命的大问题。

老曾沉默了一会,说你有手枪,如果不怕的话,就给咱们看摊,我设法出去找盐。那时在林区里,任何通信联络方法只有靠人步行这唯一的办法。考虑到对山里的地形不熟,于是我同意老曾去探探路。至于怕,受老祖先高迎祥闯王的影响,我们姓高的人天生一付硬骨头,打小我还从没有怕过什么,不要说自然界的野兽,就是那人间的妖孽现世,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是个不怕……。

老曾背起那杆不离身的猎枪走了。大概六、七个钟头吧,正打盹迷迷糊糊的我察觉老曾回来了。当我睁眼一看,好家伙,老曾浑身是泥,直说真危险真危险,我问怎么呢,他说在路过深豁时,原来的小道被昨晚的大雨给冲没了,他凭记忆走,结果一下子就陷进沼泽里,要不是旁边正好有根雨水冲出的树根让他给情急之下给抓住了才爬出了沼泽地,否则“就完蛋了”。我听后也直后怕。连忙说不要去找了,咱们先就这么,过几天场部的人会来救援咱们的。我虽这么说,但是也知道不到十天头上林场的同志是不会来送给养的,这可恶的洪水冲毁了路,也就意味着我们与山外暂时无法联系了。所以我们的任何情况,山外的同志们是暂时无法得知的。“可没有盐,咱们怎么过呢?”老曾发愁地说。我说咱们还有米,先就吃清米饭吧。“那可就苦了你了”老曾非常抱歉地说,我直说没关系没关系。当天,我们仍然进山入林工作。当我们来到一条名叫番花沟的山沟里时,老曾突然看见路边的一株树上有一很大的蜂巢,老曾连忙叫住走在前面的我,说有办法了有办法了,就见老曾拾了些路边的枯草爬上树去,点燃后直熏那蜂巢,不一会儿,那蜂巢里的蜂子就飞光了,当然老曾、我也因躲闪不及被玩命的蜂子蛰了好几下。等蜂都飞跑了,老曾把蜂巢从树上给掰下,兴奋地对我说:“这下咱们有办法了,没有盐也不要紧了”。回工棚后,老曾把蜂巢给切开,把里面的蜂蜜一点一点挤到一个空碗里,对我说:“咱们以后就用它代盐下饭”。当然老曾也没有忘记把蜂巢连同行动不便的蜂王再放回那树上,他说林子里只能取够自己用的就行了,不要过多地破坏。晚上我们照旧闷了一锅小米饭(也只有小米了),我盛了一碗饭,照老曾的样子舀了两勺蜂蜜放入碗里,与小米饭搅和在一起,然后就吃了起来,嘿,你还别说,这蜂蜜拌饭还真好吃!满口的芬香味,还有阵阵山花的那种特有的微咸带甜、沁入心里令人回味不已的滋味。哪天也许是工作累了,也许是蜂蜜拌饭的味道太美了,我一连气吃了两大碗蜂蜜拌饭…….。

就这样,我和老曾每天早晚两顿就用蜂蜜下饭,坚持了整整十天,每天仍旧按照计划上山下沟爬洼钻林实施检查工作,哪天不走百八十里地的,但是我们的体力没有一点下降的意思。相反食欲还大增,本来一顿吃一碗饭足已,那几天我至少得吃两、三碗蜂蜜拌饭,为什么?就是越吃越香,胃口越开越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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