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多年前,我到黄土高原的一个小山村接受“再教育”。记得刚去的那年春天老天仿佛定了下来,整天价刮着令人讨厌的大风。狂风卷起了浮散在黄土高原地表松散的黄土搅合在大气中,使得整个白天都呈现黄昏之中,老是那么暗淡无光,没一丝春光明媚的意思。那段时间,乡亲们老是说:“又有什么灾难该来了”。
果然,“灾难”来了。一天夜晚,—只也许是“来自北方的狼”(当地群众对狼的尊称之为‘怕怕’)跳进了位于村中且墙上齐刷刷插满了沙棘刺枝条的羊圈,毫不客气地咬死了十二、三只羊;整个全队劳动力第二天就给人家吃的剩下的或者咬死的羊剥皮剔肉,分给大伙继续吃呗。反正这好东西绝对没有人糟蹋了。但“灾难”还不算完。第二天晚上又有十三、四只羊死在了人家的利牙之下。才两个晚上整群羊就“销”了近一半的户口,急得我们那位天天盼卖羊发财的红眼队长破口大骂了半天,亲自挑选了我们几个壮实后生,吃了晚饭后就守在羊圈里。当然“来自北方的狼”不傻,它发现有人站岗了,不敢再直接跳进羊圈大开杀戒了。但老在羊圈上面的山头转来转去,时不时地嚎叫一声以示自己的存在。
那几天村里人的话题就是“怕怕”。俗话说孤狼似虎,人们都害怕这只“怕怕”:出工的人结伴而行,天不黑就收了工;爱串门的婆姨们也收起了往日的风采,静静地在家做针线;就连天真无知的孩子们,也整天价“猫”在窑里望着窗外的“黄”天发呆……。
那年我正好18岁了,正值天不怕地不怕的傻大胆年龄段时代,看见乡亲们那么地害怕那只“怕怕”,嘴上不说心里却嘲笑人家“哼,一群胆小鬼。我就不怕!如果让我看见狼,非得打死它剥了它的皮不可。”
谁知,这世上的事就有那么巧,就在狼吃羊的第5天中午,在地里干活的我,趁“歇晌”之机,独自溜到一条名叫“来要沟”的地方砍柴去了。砍了一气,一是觉得该上工了,二来呢柴也砍的够下工时背的了,再多的话,就当年直接的那点苦水(力气)恐怕也背不动呢。
我正在沟底平处把绳子铺开,然后把砍下的柴禾一捆一捆码成一个柴垛时,突然觉得背后传来似有似无、忽远忽近的“沙沙”声, “有什么东西”,第六感觉告诉我!我立即转身一看,果然,离我四、五米远的地方,有只“大狗”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它,瞪着一双血红丝丝的三角眼,浑身灰黑色的毛,两耳耸立,嘴里伸出的猩红色舌头不断淌着唾液。一开始我还认为是别的村子跑来的狗,心里还想捉住它,弄点狗肉吃吃(那时农村人要能吃顿肉可真是天大的口福呀)。于是我发出“咗、咗、咗”的阵阵平时农村群众呼唤狗的音调,想诱它走近好捉住它,不料它不但不走近却抬头向四处张望,而且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这时,我一下子看见它的尾巴下垂在两条后腿间,“上竖是狗,下垂是狼”!我一下醒悟了!它,是那只“怕怕”,就是我想打死它的那只“怕怕”。不是狗!然而,这时的我却没平时里那种壮志了,双腿不由打哆嗦,直往后退去。而“怕怕”呢,嘴里不断发出“嗬、嗬、嗬”的声音抬脚小跑般地向我逼近而来。当时吓得我如同三魂出窍五魂离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就只能扯着哭腔大喊“打狼呀,打狼!”。但中午时光来窑沟里静悄悄除了我再是没有人的!眼看着狼嘴就够着我了,我本能地举起砍柴用的小镢头挥动着但绝对的软弱无力地向它砸去。“怕怕”愣了一下后退了几步,“呜”地一声大叫,就如同在羊圈的嚎叫非常渗人。只见它腰一弓,后腿一蹬,朝着我就扑了过来。
白灿灿的阳光下我只能见着的就是那张的大大的、喷着腥气的、猩红的舌头、白白的利牙的大嘴猛地冲着我的眼前而来。我边扯着变了调的嗓音叫喊着“打、打、打”边继续挥舞起镢头砸向它。不想歪打正着“咣”的一声,镢头恰好砸在狼的鼻子上,狼当即“嗡”的叫了一声退了下去。这个功夫我也定过神来了。全然不顾就是拼命地挥舞镢头一气乱扬猛砸,嘴里不停地嚷着:“打狼,打狼”。我的那把镢头因使用频率高使用镢刃非常锋利。我这乱挥舞一气这么几个来回,大概不是镢把砸在了“怕怕”的头部、身上就是镢刃砍在了“怕怕”的脸部,反正它出血了、裂口子了。在我的毫无目标的打击下,“怕怕”“嗡、嗡、嗡”的惨叫着不是再扑向我了,而是扭过身子掉过头朝沟前方撒腿大步跑了。我呢则趁“胜利之威”边傻笑着:“打狼、打狼”边仍旧挥舞着镢头尾追“怕怕”出了来要沟。
等我追出沟口,只见“怕怕”早已经窜上了对面的山坡带起股股黄尘,很快就看不到它的影迹了。这个时候的我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一点劲也没有了。
这以后的好一段时间我不由自主地常常冒出一句: “打狼、打狼”,众人都说我被狼吓掉魂了。但不管吓掉魂还是没有吓掉魂,自发生这事后我却出了名,人们都说我连孤狼也敢打 ,说明这人有些仙道。还有,自我打跑这只狼后,村里再未闹过狼。以后我回去与老邻居们说话,提起当年打狼之事,人家还戏说那次你大概是把老狼精给打了,要不然怎么这多年人家都不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