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官渡人,虽离古战场遗址稍远点,但对官渡的情谊与日俱增,并愿把自己一生的绵薄之力奉献给这片热土。
官渡,本是一个古水名、地名,因官渡之战而著名,见于史册。它地处郑汴中间,隶属郑州市中牟县。上世纪九十年代,又因官渡古战场的兴建,让官渡这个地标性名词发扬光大起来,出现许多关于官渡的名称,如官渡桥,官渡镇、官渡中学、官渡大街、官渡影剧院、官渡市场、官渡寺等,以官渡为题材的文章诗词不胜枚举。尤其近代以来,各地都在致力于开发挖掘本土历史传统文化,许多有识之士不辞辛苦,日夜操劳,搜集、整理、创作,发表了大量有地方特色的文字,并集结成书,以示后人。中牟县的学子文人们也不例外,在娄继周、孙勇等老师的引领下,呕心沥血,给大家献上一席官渡盛宴,一一一本以官渡为题材的书《官渡,官渡》,汇集全省各地散文名家名作。我能忝列其中,甚觉惶恐,多谢恩师提携。
1968年8月,成立邵岗公社革命委员会。1973年,我出生在官渡镇东北角的党庄村,当时称“北大荒”,属于邵岗公社。1974年12月,以陇海铁路为界,仓寨公社和邵岗公社分立。整个仓寨公社属于重灾区。因黄河多次泛滥成灾,造成村庄淹没,土地荒芜,到处是飞沙盐碱不毛之地,用《红楼梦》中的话说,“落了片白茫茫真干净。”那时,官渡还只是一个官渡桥村名,属于邵岗乡。在我们那片穷沙窝儿里还鲜为人知,小孩子更是少有印象。我们这群沙土窝儿里摸爬滚打的孩子,总幻想着有一天能飞出穷沙窝儿,我便是其中的一个。
渴望上学的我,总感觉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知识王国像磁石一样吸引着我,越走越远。走出去,更感觉家乡那些年确实太苦太累,可它的美也是刻骨铭心的。软绵绵的沙土被太阳晒得热乎乎的,甚至烫脚。林萌下又是另一番景象,凉丝丝的,沁人心脾。听说,黄河水沉积的泥沙把古老繁华的城乡埋没,地下蕴藏着丰富的宝藏,经常看到勘探队在沙岗密林中穿梭打洞,甚至有人动了挖宝的心思。听大人说,有人异想天开,想发地下的财。他们白天挖了一天,挖到地下的房屋,抛出一片砖头瓦片。天黑了,说是收工等明天接着干,不料,晚上突降暴雨,全部毁于一旦。开挖的地方成了永不干凅的大水坑,当地人称刨砖坑。人们都迷信地说是触犯了神灵,不敢再挖了。
这里地广人稀,密林荒岗多,成为开封军区的训练基地。每年夏末初秋时节,村头野外便有军人活动的身影,给贫穷闭塞的乡村增添无穷乐趣。军民关系异常融洽,互不干扰,各忙各的。他们连农家的一口水都不喝,彼此互相观望。有的官兵与老百姓建立了深厚的友谊。部队撤走后,还有官兵抽空回来看望老乡。
最精彩的一次是空军跳伞演习。附近的村民从四面八方拥进沙岗深处,在一片开阔平坦的空地周围观看,四周设有警戒线,由军人把守。因为警戒区内埋有雷管。
飞机在预定地点上空经过时,人们抬头仰望,只见飞机拋下一群小黑点飞走了。黑点越降越大,向四面飘散,慢慢显出人和伞。伞兵着陆后,收拾妥当,开始往前冲,炮声雷声轰鸣,掀起几米高的沙浪。对孩子们来说,这真是天大的趣事,少有的见闻。
仓寨中学位于邵岗火车站北500米处,学生们常在中午或傍晚课外活动时到车站去玩。站台建于清朝末年,墙壁呈黄色,尖顶圆窗,小阁楼,后来听说是一个炮楼,显得古老而庄严。
火车快来时,会有工作人员出来,站在轨道边挥舞几下小红旗。年幼的我们也不懂是什么意思。有时,会有乘客上下车。最吸引人的还是站台上的樱花,每年四月樱花开放的季节,成群结队的学生自发前往,横穿铁路,只为一睹花容树貌。最近,读了张朝辉老师写的《中牟邑记》,才知那车站是日本侵华时建的,现在成了日本侵华的罪证,保存完好。怪不得当时我还怀疑怎么会有樱花呢。听到樱花,心里便不自在,有种隐痛,看了也没啥特别之处。
也许,这是那个时代最美的风景吧?它吸引着多少沙窝儿里的孩子走出去,又返回来,并立志改造穷沙窝儿。
沙窝儿里最神秘恐怖的地方,就是仓家坟了。老人们常讲那里闹鬼,有拦路贼。夜间不敢经过,白天也望而生畏。父亲就曾在夜间经过时遇见盗贼,幸亏他身无分文,有惊无险。关于仓翰林的金头传说,妇幼皆知,盗墓贼更关注,经常以猎兔为名,在坟中转悠,企图盗出金头。
老人们讲的最多的便是仓家故事,仓姓是当地显赫的家族。终于有一天,学校传言仓家坟被盗,周围村民和学生纷纷前往观看,络驿不绝。据说现场一片狼藉,只看到厚厚的棺木和完好的尸首,金头传说仍是悬疑。仓家雄伟的祖庙大殿,也在拆迁中移至村头另一处仓家坟后的小土坡上。
父亲从小生活在他姥姥家,与官渡桥村一村之隔的冉庄,高中毕业后重回老家。他认为,沙窝儿地广人稀,现在虽穷,可大有用武之地,将来会有出头之日的。以父亲为代表的那代人是改造穷沙窝儿的最后一代农民。在党和政府的领导下,引黄淤地,肥沃的黄土盖住了黄沙,变成良田。穷沙窝儿变成了金沙窝儿,沙土都能卖成钱。这里成为郑汴一体化的桥梁,成了工业区,高楼大厦矗立在沙窝儿上,一条条宽阔平坦美丽的公路、高铁、轻轨,纵模交错,松软的沙土不知何时都被踩实了,植被达到全覆盖,再不见昔日那白涯涯的黄沙岗和岗上稀疏挺起的钻天杨。
大学毕业后,我也一头扎进了家乡。先在仓寨中学任教,埋头耕耘。在三尺讲台上,慷慨激昂,将一腔热血和志气播洒在幼小懵懂的心灵上,埋下一颗颗奋发有为的种子,辛勤浇灌,生根发芽,培育出一朵朵茁壮成长的花苗。
二十多年来,我不改初心,扎根家乡,历经沧桑巨变。
仓寨,也写作仓砦。它和邵岗分分合合三十年。1981年3月,成立邵岗公社管理委员会,1983年11月,公社改乡。1996年2月,撤乡建镇,改名官渡镇。2002年2月,仓寨乡并入。
官渡古战场建于1992年10月——1993年4月,五一开放。那天上午,从310国道到艺术宫,南北一条长街叫汉风街,沿途约两公里,人山人海。路两旁是仿古建筑,灰砖灰瓦,雕梁画栋,飞檐尖顶,旌旗飘飘。店里买卖热火朝天,不知从哪儿冒出那么多仿古器物,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
走至半途,有一影壁墙立于道中,把人流分成两股。墙上被壁画文字覆盖,游人都驻足留连许久。
继续前行,到村头关帝庙,后改名官渡寺。巨大的香车正对着威严高耸的庙门,红墙红门,大黄锁,檐廊风铃,叮叮当当,不绝于耳。叱咤风云的持刀铜像立于两旁。正殿供奉着关公塑像,供人祭拜。和尚尼姑敲着木鱼吟唱。拴马桩旁有个大会场,当时邀请的名人中,最突出的是又高又胖的穆铁柱,他坐在公交车里,头抵到车顶了。庞大的白色艺术宫里,灯火辉煌,人工电动模拟官渡之战。不难看出投资巨大,规模之盛,可谓倾全县之力而建,真是盛极一时。官渡名声随之大震。
2002年暑假即将结束,我们突然得知消息,仓寨中学和邵岗中学合并为官渡镇中心中学,立即搬迁,不能影响下学期开学。从此,“官渡”二字日益深入人心,我有幸开始成为一名官渡人,开启一种新的生活。与历史上那段峥嵘岁月紧密相联,那种顽强不屈、开拓奋进的先贤情结融入骨髓,长成脊梁。
上班路上,经过那尊立马横槊的曹操铜像时,禁不住热血沸腾,肃然起敬,仿佛胸中也流淌着壮志报国的血液。
我骄傲,我是官渡人。我愿用一生热爱官渡,报效官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