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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素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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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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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的家园

心灵的家园

   月影

人们常说,心中有爱,眼里有光;心中有爱,天地都宽;心中有憧憬,无时不幸福。在我看来,心中有爱的人,眼里不仅有阳光,还有花园。既有现实的花园,也有理想的花园。

生活中,一个有爱心的人,想必也多是有情调的。不管生活有多苦,内心总是甜的。因为他们总爱与花草树木为伴,与鸟鸣虫唱为邻。

小时候,大约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吧。那时,一家七口人,几十亩贫瘠的沙土地,主要靠父母下苦力耕种。牛耕马拉,一遍遍地除草。热火朝天,汗流浃背。饿了啃凉馒头就咸菜,渴了仰起脖子就着塑料桶口,咕咚咕咚喝几口,又凉又爽。早上天一亮就趟着露水下地干活,晚上摸黑到家,吃过饭,躺下就入梦乡了。没有蚊香,也不记得有蚊子。

在那段艰苦的岁月里,父亲还想着在院里种花种草。房门两旁有仙人掌、石榴、桃红和夹竹桃等。后来,院子变大了,又种过成片的秫秸花、剑麻、大梨花、月季等,还有一盆盆像马齿苋一样的小花,错落有致地摆在庭院正中,形成一个椭圆形的大转盘,进出绕着走。路旁还要植几杆竹子,后来竹根蔓延,竹芽四处冒尖,长成一片茂密的竹林。除了观赏,还可砍伐使用,泡竹叶茶。

院子里最多的是枣树,夏天挂满了果实。槐树下面浓荫蔽日,凉森森的。家禽、家畜们都爱躺在树下沙土窝里凉快。高大的钻天杨直插云霄,排列整齐,像直立的士兵,站在门口放哨。楝树、黑槐和花椒树默默无闻,装点着小院的生机,帮人驱赶蚊蝇,提供食料。女人麦罢回娘家,少不得炸油条,用柳条串起来,放进篮子里,用楝树叶铺盖好。这油馍篮子,不知啥时成了女人的代称。

那时地广人稀,院子很大,大约是现在的两三倍。一个大院分成几部分,除了供人吃住的房屋,还有家畜、家禽的生活区,像个动物园。鸡啼狗吠,驴叫马嘶,再加上虫鸣鸟唱,真是热闹非凡。精致讲究的人家,还辟有花园和菜园。勤劳智慧的农户人,能够将这一亩三分地充分利用,开发到极致。尤其到了夏天,更显得恬静而优美,勾勒出童年时代农村美好的生活画卷,唤起中年人绵绵不断的情思和回忆。

放学回家,或者干活回来,一进门,先看到满院的花果,所有的疲惫和忧愁顿时会消减一半。再忙再累,父亲也忘不了给我们捉蛐蛐,做小木狗、小手枪,捉鱼捕鸟,仿佛他也是童心未泯,童趣大发,俨然一个大小孩、老小孩。

那一花一草一树木,一岗一河一小路,不由让人想起清 · 纳兰性德的一首词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

此词缠绵悱恻,哀婉凄凉,感人肺腑,动人心肠。不过,我想说的是,人心若只如童年,何事春风不满面?人生一路坎坷艰难,时过境迁,是否把这份初心改变?

长大后,成家立业,发现老公家里也有花园。上房是一栋小楼,坐北朝南。东边厢房排至大门,西边临街横着一间平房,里外两扇门,适合开店。一道花墙连着上房和临街房,加上西边围墙,正好围成一个长方形的花园。花墙中间有一个圆拱门,很有情调。里面没有花,全是蔬菜和果树,韭菜、番茄、辣椒、大葱、茄子和豆角等等,想吃什么种什么,纯天然无污染。果树种类繁多,一样一棵,除了枣树和石榴,又增加了桃杏梨,以及葡萄、樱桃和无花果。堂屋正当门是水泥路面,走廊台阶下砌着一块方形小树坑,里边栽着一株小香椿,两边贴墙各有一个大花池,种着各色月季。月季好管理,花期长,花朵又大又艳又香,所以深受人们喜爱,得到广泛栽培。忽然想起作家李洱在《应物兄》中提到过月季诗,是下面这首诗的前两句:

 月季·宋·苏东坡

花落花开无间断,春来春去不相关。

牡丹最贵惟春晚,芍药虽繁只夏初。

唯有此花开不厌,一年长占四时春。

网上有段话说,月季花,无论春夏秋冬,长开不落。它生性简朴,插枝可活,枝繁叶茂,有着一种很强的生命力。它用那绚丽多彩的颜色,装扮着大地,点缀着生活。深以为然。

后来,我也为人父母,从农村走进城市,建立起自己的小家庭,开始独立自主地生活。

我们从乡村走出来,走进城市,走进钢筋混凝土的几室几厅,走进重重叠叠的小方格里。紧闭的门窗,隔出一块块狭小的天地,与大自然渐行渐远。树木,只能到户外去看了。花草变成了盆景。随着生存空间的封闭与减小,室内小花园应运而生。

我们曾在不足八十平米的斗室里,一家老小五口人一起生活。主卧里打地铺,除了开门关门的地儿,再放三双拖鞋,便无立足之地了。次卧是上下铺,儿子在上铺很少下来,偶尔出来散散心,最爱去的地方是七楼楼顶。客人进门很会说话:“这房子设计得真合理,一点儿不浪费空间。”言外之意是房子太小了。连阳台都充分利用了,上面晾衣服,下面放着书桌、书柜、洗衣机和杂物,柜上床下的空间都利用了。凡所能用,无所不用。

电视机周围摆满了瓶子和杯子、茶壶和茶瓶,像是长满了杂草,半遮半掩着屏幕。儿子写作业,常常趴在沙发上。跳绳打卡时,其他人都得暂停活动。

不过,小也有小的好处,拖地不用太费力,一盏灯能照亮所有房间,省时省电省物业费。

试想一下,疫情期间,一家人呆在这里,几个月不出门会是什么滋味?可就是在这里,我天天坐在阳台上读书写作,时不时唱唱跳跳,回荡起优美悠扬的歌声和旋律。

不知从何时起,书桌上的花盆越来越多,有富贵竹、仙人球、芭蕉叶、凤仙花和胡椒木。最近又多了几盆水培花卉,碗莲和郁金香。老公要用这一盆盆死水养出花来。

前年,儿子想养鸟。为了丰富生活,活跃气氛,于是在寒冬腊月里,连笼拎回一只百灵鸟。谁知鸟怕人,乱扑乱飞,只好把鸟笼放到高高的书架上,让它看不到人。冬去春来,还不到一年,不料,鸟把水碰翻,渴死了。鸟去笼空,我和儿子难受了好几天。这么小的空间,鸟那么狂躁,也不敢再养了。

去年,儿子又吵着让买金鱼。苦于无处放鱼缸,犹豫了好长时间,最后还是在除夕那天买下了。挤出一块地方养鱼,让儿子欢喜了一个春节。

我担心鱼缸小,氧气不足,所以两三天换一次水。可鱼还是一天天减少,不久就全缸覆没了。

孩子说我换水太勤了。我很纳闷,总结的教训是:关心太过也是错,方法不对,功夫白费。

金鱼死了可以再买,这次专门配置了增氧机,种了几颗碗莲,弄个鱼缸造景。我不再插手,增氧、换水都交给孩子们做,鱼倒活得结实了。

我上班常不在家,这些花草全靠已过耳顺之年的婆婆照管。她忙完家务就坐在书桌旁,边读《圣经》边侍弄花草,按时浇水。凤仙花长势最好,枝叶明显见长,伸展到盆外了。它四季长青,开一盆紫色的小花。花开了败,败了又开。有时婆婆一忙,忘记浇水,凤仙花枯萎了。可一浇水,很快就精神焕发起来。为此,婆婆常夸它不同寻常。以前不知道它的名字,现在看来,果如其名,带着仙气呢。倒是富贵竹有点儿娇贵。它只喜欢清水,水一发黄就得换。它换掉的水仍可浇别的花,显得它高出一等。过了冬天,它不但没长,还差点死去。黄了几杆叶子,幸亏又长出了新芽。真是名副其实啊!

下班回家,坐在书桌旁读书时,抬眼看看花草游鱼,可谓赏心悦目,神清气爽。那段时间,我常常想起刘禹锡的《随室铭》,鹦鹉学舌,比葫芦画瓢,我也来篇《斗室铭》:“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斗室,惟吾德馨。花香案头艳,草色室内青。书中有鸿儒,笔下无白丁。可以唱山歌,读名著。有丝竹之悦耳,无案牍之劳形。城外有别墅,小区多豪宅。我说:那又如何?”

如今,终于住进大宅。一家人分住两处,五口人搬走了三口。我把心爱的书搬走了。婆婆和花草还在那里,那张书桌成了花桌。我们每天照常回来吃饭。还能经常看一看那一桌花草。

工作中,我不得不学着养花了。我本不善养花弄草,仙人球都让我浇太多水给淹死了。情商高的领导为美化办公环境,提高员工的情趣和品位,每人发一盆花学着养,并传授基本的养花常识,如见干见湿、不旱不浇、小水慢浇、浇则浇透。

办公室有六盆吊兰,上班时间还好,可寒暑假成了难题。暑假尚可放在大盆里,多加水,不缺水就死不了。寒假不但怕缺水,还要防冻。水太多会冻死,根部不能完全浸泡在水里,否则,冻不死也会腐烂变臭。第一个寒假吊兰死了一半。看着原本枝叶繁茂,蓬勃生长的吊兰,一天天衰亡下去,稀稀拉拉只剩几片青叶,粗壮的根茎黑迹可见。我心急如焚,四处寻问无果。怎么挽救呢?我仔细观察,独立思考,死马当活马医。我见花盆中水汪汪的,我想到之前添水只在花盆外部,花盆里边是没水的。灵光一闪,我明白了。大胆尝试,把多余的水倒掉,把花盆内控干。不久,没死透的吊兰全部复活。

我兴致渐浓,剪了几支月季插到空花盆里。我也有了一小桌花卉,除了定期浇水,每天看看它们,像是互相打个招呼,再给叶面喷点水,算是给它们洗脸了。

大花盆在地上顺墙一字排开,小花盆放桌上,它们在我的精心呵护下,欢欣鼓舞地生长着,茎高了,叶浓了。我独自一人和它们相依为命,仿佛天天都能听到它们的笑声,像学生,像孩子,在茁壮成长。

我想,如果心中总有一个花园在美丽绽放,那么人生还有什么苦难,有什么孤独?给生活建一个花园,其实也是给心灵造一个家园,把灵魂安放在那里,憩息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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