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民表,字林宗,祖籍河南中牟,明未著名布衣学士,死于李自成农民起义军攻打开封的水患。《张民表集校注》的作者是娄继周和张云旺。张云旺是张林宗家族后裔。娄继周被称为中牟文化学者,他经过多年研究,大胆提出张林宗才是《石头记》的原创作者这一论断。震惊之余,兴趣大增,便开始研究,想通过自己的阅读思考,判断是否真有这可能。
我逐篇逐本阅读娄继周老师的文章,从中了解中牟中原乃至中国传统文化,了解林宗身世和文风。我读《张民表集校注》主要在于体悟张林宗的文风,因为张林宗的绝大部分优秀作品都没水失传,成为绝世《广陵散》,只能从这些幸存的少量诗文中窥见一斑。读过方知其文学功底非同一般,深沉深厚,落笔生花。结合网络传媒、张家家谱,知道张林宗家族也不寻常,累世簪缨,上有皇妃,下有荣、英两国公。虽屡遭非议但地位显赫,具备《红楼梦》所描绘的家世背景,曾经的荣华富贵一如贾府。
林宗本人铁骨铮铮,淡泊名利,一生坎坷,郁郁不得志。在我看来,他之所以屡试屡败,终身布衣,原因很多,有一点应该是他没有专心钻研八股,他博览群书,文采飞扬,没用到科举上都用到诗文创作上了,没走当时所谓的正道,力气用偏了。此外,他“喜饮及草书,饮少许即颓然挥洒如云烟。醒视之,谓有神助。”据《先府君孝廉张公行述》记载,他“临池之技极为世珍,府君殊不自爱惜,索者咸饱其欲去。客有谈董、邢诸公,高自位置,不轻为人落笔者,府君恒嗤之。”至今留传下来的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品。张居正做万历皇帝朱翊钧的老师时,朱翊钧喜爱书法,张居正不让他练,说那是浪费时间,并说宋徽宗痴迷书画导致亡国。林宗这种随心所欲的求学态度造成他一生未仕、终身布衣的落魄败家局面。“太保公家固贫,先生又好施与,家遂中落。先人庐舍在夷门内,五十年未尝一葺治。”再次印证了穷愁著书的典故。
另一方面使他免遭案牍劳顿之苦,避开了官场明争暗斗的险恶处境,承荫祖上相对殷实的家庭环境,生活平静安宁,衣食无忧,“坐听春斋雨,萧然一事无”,常觉无事闲。难怪他用“食旧堂”来命名自己的藏处,一语双关,既有保持祖先旧德之意,有享用祖先余荫,吃老本的嫌疑。
诗中可知,林宗也喜静,“四方之至大梁者,自王公贵人以至走卒贩夫,无不以得见先生颜色为幸。先生以应酬颇烦,时避客中牟”,“从吾僻性耽岑寂”,“主人颇称静,客到也如闲",“习静人稀地迥”,“避客聊成懒,披书亦暂宽”。这些都为他创作《石头记》提供了有利条件。
从他留下的那么多诗篇可以看出,他的日常生活丰富多彩,读书游历交友赋诗,知交遍天下,走到哪写到哪,看到啥想到啥写啥,把日子过成了诗。如:“小窗无杂事,读得几行书”,“取阴千障木,消闲万卷书”,“交游四十年中事,往返三千道上行”,“握手踟躇千里道,交情涕泪十年时”,“惟爱宾客,与人接竟日无惰容。张睡心尝言,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惠山下宿》,《游金山寺》,《毘陵行》,《谒岱宫》,《平丘》,《虫牢》,《南陂诗》,《斋中春雨作》,《春寒》,《春夜》,《春阴》,《春晓》,《春雪》,《独坐》,《昼眠》,《早起》,《秋雨》,《秋夜》,《秋晓》,《不寐》,《通夜不寐》,《晓望》,《远眺》等,通过写景、叙事、抒情、记游,冷眼看世界,事事可入诗,给人们展示出广阔的生活画卷。生活如诗,读书写诗如消遣,“夜凉清昼暑,凭几坐摊书”,“贪书深不寐,静缓学逃禅”。他还自称“中得书淫病”,可见爱书之深。
林宗唯一幸存的小儿子允䧶曾说,“林宗“中年落落不偶,时寄之杯酒,以抒发愤懑不平之致。”他经常喝得醉醺醺的,极尽诗酒风流,“一醉消千虑”,“一杯鲁酒情相慰,几句唐诗意亦舒”,“床上书能读,瓮头酒自醺”。用周亮工的话说,几乎是“无日无客,无客不醉”。难怪汴有王孙中泠者,常赠张太占(林宗长子)有“须将事业绳乃祖,切莫疏狂学令尊”之句。
这些诗基本都是纪实记事之作,“大抵先生古文词宗韩昌黎,诗法魏晋及杜少陵”,从中可见林宗生活概貌,多处不自觉地流露出《红楼梦》的创作原型,他完全具备创作《石头记》的时间和条件。
张林宗这个家族,从张柔起步,到林宗落下帷幕,正好完成一个从农村到农村的大循环,加上他个人不寻常的经历,“十上公车不达,年七十志不稍衰”,“艰于一第”,终身布衣。坚守父训终不敢以孝廉仕,不能学众之矫,不能学众之伪。这一点与张居正相反,张居正是不择手段往上爬,前三年博览群书,不太重视八股,结果没考中进士,后三年主攻八股,二十三岁中了进士,然后一步步走到权力顶峰。
林宗晚年锐气不减,室内挂剑。一大把年纪了仍誓死保家卫国,诗云:“世乱有人须任武,时危无力可挥戈。英雄李郭今安在,圣主宜隆将帅科。”“惭愧微躯从靺鞠,《采薇》惜废不成篇。”“不妨双剑在,一一向人鸣。”最后他“缚全集于两臂”,不幸没于水宫。
他一身正气,蔑视权贵权奸,与阄党势力针锋相对。清吏部尚书宋荦笔记中说他“负才磊落不偶,作书擅颜鲁公、黄山谷之长。天启中以公车至长安,(魏忠贤阉党‘五虎’之首)崔呈秀持吴绫求书,公磨墨升余,大书‘侍生张某拜’五字。吴秀大怒,几陷公不测,然公名自此远矣。凡四方宾客造公者,禁不作寒温语,狂谈纵饮三日后,始通姓名。”天启他厌恶八股举士,想以自己的方式应试,无奈虽才高八斗却难以如愿。这样一个有骨气有学问有思想的人,几世国公的家世和极具叛逆的身世,起落沉浮,怎不让他对社会、人生进行一番深入的剖析与研究,对人情世故、世态炎凉更有切肤感受。“功名等朝露,富贵同春雪”,“不须更问重逢日,只合仙缘亦梦中”,“有家不如无,生身不如灭”。这都是林宗先生多么沉痛的人生感悟呀!
他身上及周边有太多贾宝玉的影子,《红楼梦》中很多人物形象都能在他身边找到原型,如石头庵、石头和尚、知府出家、彦和出家、秦氏园、跛君等,又如“集空则花空,花空则凡夫空,凡夫空则圣人空,圣人空则空空”,“二十年后各各有一土馒头在”,简直是《红楼梦》里的原句了。《红楼梦》似乎也是他自己的人生大舞台,是他曾经走过,看过,研究过的。
《红楼梦》中有很多名言警句、俗话谚语、诗词典故等,作者定是一位知识广阅历深才情高的人,张林宗恰恰都具备,他是名副其实的诗人、书法家,民间有神笔之称。他生平著述甚富,汇帙近百卷,秘不示人的大量文集文稿更是给人留下无尽的遐想。允䧶在《先府君孝廉张公行述》中说:“京师孙公(孙承泽)令吾邑时,曾遣人就府君室中抄全集二十帙去,吾师在都门时,令公许付镌布,寇陷都市,遂不果。”这全集是何名?下落何方?这些蛛丝马迹怎不令人生疑。对此,我的师傅娄继周一点一点都有详细的论述,而且他耗费心血,用十数年之功,搜集整理出版了《张民表集校注》,里面也多有按语。这本书囊括了迄今为止所能发现的有关张民表(字林宗)的所有诗文资料,概有诗作400余首,是一本非常厚重的文史资料,是了解张林宗和他与《红楼梦》关系的第一手材料。遗憾的是,周亮工等人多次提到林宗先生留传下来的诗文还不及他所著述的百分之一,清翰林仓景愉也说:“盖不过存什一于千百耳。”“爰手钞一通,以备观览……而付诸手民。庶吾乡前辈风流不至湮没云。”真是一大损失!我逐篇逐字研读,如同在古墓中寻宝。
一个新的红学流派即将诞生。太多的相似不可能都是巧合,大胆的设想是前进的灯塔。林宗“晚年书法益进,诗益工”,文章怎不可达到时代的高峰?
见其诗,知其人,见其人,知其文,就是这个道理。顶高冠飘二带,带上绣髯苏“半斤仅漉渊明酒,三寸才容子夏冠”之句,乘败车无顶幔,一老牸牵之,朗吟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