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乌赤岸镇山水之隽永,古驿道之繁多,让人无法料及。那日到蒋坑自然村采风,得知这里通往永康市的古道有多条,其中一条叫挂纸岭的,系南宋以来的主要商道,可直接通往永康方岩,便决意走它一段。
“我当向导好了!”村老书记蒋洪秋拍胸毛遂自荐。
一路行来,只见溪滩石头遍及,水流干枯,右侧一条宽窄不一、蜿蜒起伏的古道便呈现眼前。“怎么溪里不见水流?”蒋洪秋说,2020年8月,这里来了千年难遇的洪水,冲毁了溪滩,包括六座大小石拱桥。我们听了为之惋惜。
《义乌县志》记载:“挂纸岭在县南五十五里,高九百五十丈。”明正德《永康县志》载:“挂纸岭在县西北五十里。”这大致勾勒出挂纸岭的地理位置。两部县志中均记载入列,而辖属的周坑、石湖坑、后渠坑、峡源坑村等诸路段,也算挂纸岭,这说明挂纸岭在当时的重要性。
义乌古驿道四通八达,各通往或穿越毗邻的永康、兰溪、诸暨、东阳、武义、浦江等地。而像挂纸岭这样地势险峻、河滩相伴的古驿道已为数不多。然,赤岸至东阳画水,赤岸毛店至武义方坑水库,以及赤岸毛店至永康等多条古驿道,距离有长有短,沿途自然景色则各有千秋,韵味有亦。
关于“挂纸岭”因何而名,流传着几个版本。其中之一说南宋时该古道上已人流不断,丽水、武义、永康及永康南边区域的学子到杭州赶考,必经此高岭。三五成群的学子们爬上挂纸岭,俯瞰绵延无际的群山,总会引发万千思绪,或在凉亭暂且驻足,或休息读书、吟诗作赋,取笔墨记之,将诗稿悬于树上。此景经年不绝,后被称为“挂纸岭”。
挂纸岭古道,越往里走,越觉山高谷深,层峦叠嶂,有辽远无际之感。“这片岩壁叫‘金牙齿’,据说上面藏有‘宝贝’,但难以攀援。”顺着蒋洪秋的手势看去,我们发现对面的岩壁实为陡峭,遥想当年,老红军朱金则曾带领红色武装活跃其间,很是看好此地的地理位置。再低头细瞧,古道大都用鹅卵石铺就,也有用石块砌成,踩着路磨得光滑无比,滋润醇厚,泛着岁月的光泽。
义南一带有“十岁上铜山岩,二十岁上方岩”的世传风俗。那个年头,总会有不少村民沿着崎岖山路,到永康象珠赶集,或逢每年的八月初一,从这条古道上赶赴方岩祭拜胡公,熙来攘往的情景让人牵念。文友王和清回忆道,那年,村里五六个二十岁的正后生,在爷爷的引路下,带上点心、粽子,深夜两点起床赶路。过赤岸,经柏峰、山口,走横门殿石桥,陡盆塘、蒋坑,翻越挂纸岭,傍晚时分便抵达永康离方岩不到十里地的世雅小镇了。到达世雅时,各路香客汇集,小镇十分热闹。永康世居居民,待人热情,纷纷招呼,拉客留宿,百般手法,语言婉而动听:“凯!(客人)!到我啦歇,我啦新皮新草蓆。”“凯侬!(客人)到我啦歇,我啦小妹嗨蛮嗨蛮!(漂亮的意思)。”
行古道,穿峻岭,义乌至东阳、义乌至永康两地间的经商、贸易往来,由来已久。资料载,民国期间,象珠贸易已很活跃,很多义乌人穿越挂纸岭等古道,至永康象珠等地,将佛堂的火腿、义亭的红糖运此交易。象珠当地慢慢形成了一个“贩粜籴”的行当,他们农忙时从事农业,农闲时就贩卖各种农副产品,佛堂一带称为“贩六陈”,真是生财有道。
史书有载,明朝时野墅(现名赤岸雅治街)已出现“野墅市”,民国前属二十五都,素为义南与东阳交界之要津,交通临邑,因而形成商贸集散地,至民国时废市。古月桥就架在野墅街(市)通往东阳的古道上。窄窄的古驿道,留下诸多故事和足迹,深深印记着往来不息的历史画面中。
踏寻古迹,追忆往事。如今,现代发达的交通,使义乌古驿道失去了往日的繁华与辉煌。在初春的艳阳里走在这条古道上,似乎看到莽莽苍岭蜿蜒曲涧的驿马风尘里,那些渐渐离我们而去的劳苦身影。不论踽踽独行还是结伙相伴,风和日丽也好,凄风苦雨也罢,在流淌着鲜血和汗水的历程中,始终践行他们不屈不挠、敢为天下先的精神和品格。山路十八弯,古道似一张民国烟雨里的老唱片,在岁月的唱机里,唱的是一曲沧桑的老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