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恐记

一

台风，让一场雨的走向无比清晰

车窗外，到处都是来自远洋的问候

西北有高地，省略了平铺直叙

奔赴一场盛会，高潮已经上演

7.31

二

诚实的身体绕不开七月，热血

渐逝渐远。我擎着格桑花像举着火把

河水贲张，止不住的水流

从后背滑落，土地未曾改变它的宽广

8.1

三

月亮在云层边缘着色，八月分明

熟悉的味道。青翠的事物开始泛黄

我的焦急盘旋在五路山的上空

遗失的草地，正寻觅大片的十里河水

8.1

四

仿佛一棵草，找不到合适的羊群

我亦没有精准的预判，内心的惶恐

随着长城的烽燧起伏不定

八月刚刚开始，枝头的果实可爱有加

8.2

五

阳光遇到月亮湖，酒香被提取

高原有风，拂过十万亩黄花的手指

在哪里停留，哪里就贮藏起酒浆

只等一个清晨，融化万物

8.2

六

河风吹过，扰乱了河底的水草

水草们争相摇摆，像极了此刻的我们

卵石附着河床，草丛紧贴河岸

万物有序，水流自然，我们许下心愿

8.3

七

沿着十里河堤，一粒粒鸟鸣坠入河底

塞土春天的纽扣，就被一粒一粒解开

蒲公英从去年开始流浪，挽着清风

像挽着那年滚烫的夏天，唤醒八月

8.4

八

一座山连着一座山，像你

丰茂葱茏的草木，留不住七月

七月的时光让人沉醉，落雨的清晨

微曛的黄昏，和无可复制的流年

8.4

九

选好角度，我靠着临江的轩窗坐下来

看远处的天空如何酝酿一场云雨

江面是更为广阔的天地，鱼游过来

又游过去，嗅了嗅这充满不确定的人间

8.6

十

阳光泻下来，是初见时的目光

落在草尖上的一缕，是清风的手指

沿着树枝流淌成为时间的河

惊起的雉鸡，也要向着更高远处起落

8.6

十一

面对你时，每一双清亮的眼眸

都蓄满了风，边塞的风，拂过长城的

清凉的风，那时你的裙裾刚好迎风起舞

我无法表述的记忆，愈来愈清晰

8.7

十二

时光停留在某个早晨，一角闪亮的瓷片

折射出的风雨正款款走来，此刻

我竟成了好奇心的俘虏，享受探索

带来的欢娱和欣喜，先于开花的声音

8.7

十三

我们在时间的河岸不停淘洗。一枝杏

牵出整个春天，南家堡的空与风雪无关

满坡散落的地皮菜是羊群的馈赠

父亲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对闪电一无所知

8.7

十四

在十里河的秋风里，诸多事物徘徊

掠过指尖，也掠过心尖，我们眼睁睁看着

河床干涸却无力抗拒，而红叶捎来的

书信，令我再一次辗转反侧

8.8

十五

秋风翻过十里坡上稀疏的植被，犹如

时光老人般多情，这是我能想象的

最为现实难忘的场景，那年点起的篝火

仿佛就在昨天，人间的温存触手可及

8.8

十六

谁也无法忘记，雪的提前到来

带给村庄的欣喜。我一直相信固有的

爱，只是上苍的多情提醒

怕过了整个夏季，都没有人提起

8.8

十七

你来了信，说起不可预知的明天

说起自己开始加重的头疼，我很难过

有说不出来的惶恐，我想要去一趟边城

把藏在心里的愧疚，一一翻捡，晾晒

8.9

十八

我像个孩子一样追逐，夜晚繁星闪烁

在五路山上我种下五棵草献给月亮

——芨芨草，狼蒿草，打碗花，圪节草，

和酸溜溜，像五个太阳给你温暖

8.9

十九

我等的雨又没来，也捎不来你的消息

青草池塘只能在梦里相遇，熟悉的蒲公英

熟悉的场景，石头一块挨着一块

月亮升起来，我彳亍在晚风中

8.9

二十

没有一丝风，一株草的倒伏不限于焦虑

日渐腾空的街道，也有了倒伏的走向

写下这些时，空空的堡门正有更多的斜晖

穿过，我侧身，疾速抽离

8.10

二十一

落日躺在横山上喘息，吐出满天云霞

河水在此转了个弯，折向西去

我有些迷路，在一个山脚的避风处

遇见了倔强的蒲公英，说要带着我飞翔

8.11

二十二

学会折叠生活的苦难，苦难就会越来越少

少到有的合并了同类项，有的被四舍

剩下的能有多少呢，再压缩压缩，比如

村里那些空荡荡的房子，说拆就拆了

8.11

二十三

下雨了，说停就停的那种，多么奇怪

我是天生的矛盾体，我的忧郁与生俱来

天晴时等雨，下雨时盼天晴，想你也是

说不清的渴望，在雨声中断断续续

8.11

二十四

风车划不破天空的蓝。白云下面

绿草之上，是游乐场般，晃荡的人间

如果微风吹来牛羊的味道，鲜奶的味道

还有你的味道，再看天，就更蓝了

8.12

二十五

往悬空寺方向只有一条路，塞满了车辆

绕过去就是回家的路。很多条路指向故乡

往远处走也行，需要路过別人的烟火

一只看似惊慌了的麻雀，滑过车玻璃，飞了

8.12

二十六

八月有一点微凉，八月过得好慢

整个田野像一只陶罐，多次被揉捏

被炙烤，被热浪裹挟后，忘记了青葱

我的木讷越是清晰，越是无法言不由衷

8.12

二十七

往山上走，遇见许多陌生的植物

一直在开花。翻过一道梁，又是一个坡

青砖隐在树丛里。中午的阳光

不时探出头来，在地上走来又走去

8.13

二十八

与一棵沙棘一样，我们有着相同的倔强

一样怀抱风雪，残存一点通红的希望

所不同的是，一个喜欢风，刀一样

一个更喜欢雪，通天彻地般痛快

8.13

二十九

月底是没有月亮的，月底的月亮走丢了

没有月亮也不用担心，月亮是大家的

走丢的月亮用不了多久就会回家，我担心的

是月底的时候，月亮不在，谁陪着你入睡

8.14

三十

小鸟飞过，我不敢嘱咐些什么

害怕压弯了它的翅膀。翅膀是用来飞翔的

我等待了好久，却始终无法飞翔

这正好成了时光的借口，如梭，如水，如刺

8.14

三十一

起于无形。一团火看透了人间

仿佛杨柳，在飞沙走石间的泣诉，仿佛

无边的月色在堡墙上徘徊，流年如水

水作的思念刻在筋骨里，打探秋风的消息

8.15

三十二

先于飞鸟起落的，是一棵草内心的辽阔

和苍茫，是小天池的水，循环往复

长城的土最先进驻诗句，诗住在秋水之间

是无形的骨架，撑起四季的希冀

8.15

三十三

离那么近，可以听见树叶的颤动

山路逼仄，循声而至，遇见另一个自己

迷离，即离，抽离，在静下来的八月

向着钟声靠近，找一块石头，翻晒心跳

8.15

三十四

一扭头，总会有一朵白云在蓝天中

替我守候，无可言说的秘密，东南西北

该去往哪里。如果有一汪湖泊，恰好

盛放得下一朵白云，我将跋涉，直至死亡

8.16

三十五

在炎热的夏天，我学会等待

一朵昙花的绽放，月光的隐喻，犹如你

迷离的目光不曾消逝，过往的点滴

如沙般堆积，我的惶恐与日俱增

8.16

三十六

清脆的乐音，来自金属间的相互撞击

我无法将它们理解为相互厮杀，戾气太重

相互敲打更为合适，锤使出浑身解数想忘情

铃选择百回千转，重新解构一场风

8.17

三十七

旋转。像一块石头牵扯流水，另一块

端坐柱前，迎着风，迎着父亲的扁担和汗渍

更多的选择成为细沙，将棱角全部隐藏

爱的锋芒穿心而过，余生一一对流水安抚

8.17

三十八

我的葫芦已经长大，现出年青的光芒

我的昙花即将开放，如约而至，幸福流香

早安，塞北，早安，长城，还有你

清风捎不去我的问讯，那就让青鸟再殷勤些

8.18

三十九

河流的伟大，不在于她的流向和沉默

我们像是散落的星辰，总要寻觅她的怀抱

更多赶路的时间，一再纠结的用心

此刻，更像是无辜的孩子，分明做了些错事

8.18

四十

就靠近石头吧，搬不走的家在里面

或者是夯土也好，这些已经融进血脉的事物

愧对太多，已无遐顾及天的蓝云的白

祈求下点雨吧，落在土里，像是在歌颂

8.19

四十一

越靠近越会无所适从。在高处酒精被收藏

冷成了常态，所以我更喜欢低处的人间

尽管摇晃如影随形，但四季分明，这让我更爱

月亮的阴晴圆缺，人间的悲欢离合

8.19

四十二

秋风起处，十里河窄窄的水面正漾起微澜

水草们窃窃私语，欢迎越来越丰沛的水源

这么些年，我学会了要把高处的事物敬仰

也学会了俯身，与虫鱼嬉戏，与沙草共鸣

8.19

四十三

想象一片海，一派泽国的模洋，我又可以

大醉了。山的雄伟就是我的雄伟，水的荡漾

也是我的。想象内心的丰盈，需要大风

铺开盛大的宴席：百草丰茂，洪波涌起

8.19

四十四

一个葫芦的成熟非经历酷暑与金秋而不得

到如今，春的耕耘已显得多么微不足道

我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时常会有冲动的念头

当结果一一呈现面前，我的羞愧首当其冲

8.19

四十五

多么愉悦。我是怀抱石头行走的人

有风一直在诉说，说我的不安和惶恐

说多少次梦魇，一段一段的旅程，如风一样

执着，又如水一般，静待一朵昙花的盛开

8.19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