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居草原（七首）

久居草原

牧羊人沿着阴山走，没有雨季可供躲避

一朵云和另一朵，背转风向认亲

久居草原，不需要流水的指引

你看向哪里，哪里就会有鲜花点缀

仿佛失散的兄弟，仿佛阴山开了一个豁口

一枚落日的叙说

偏爱羊群回家时飞扬的尘土

收羊人的鞭影混杂其间，不时发出响声

一枚落日被点燃，有时在屋脊

有时在河畔，有时被云层包裹

找不到家的时候，它就靠在山顶笑

为我指点绵延不绝的炊烟

山行

风不只往一个方向吹

房子就挂在半山腰，你别指望

用它来辨东南西北

村西头是神庙和戏台

往东看，还有四绺炊烟升起，貌似错落有致

再往远就是一条水泥路，等着引蛇出洞

被掏空的山

一车一车往外运

一开始是地下的煤，后来是山上的黄芪

再后来，是一户一户，一村一村的人

有一些煤矸石留了下来。塌了的房梁，沟岔

连同杨老六残废的腿，也留了下来

鸟鸣多了些，早上衔来霞衣，傍晚

为大山披上袈裟

怀念雨季

恒山爷戴帽，大雨就要来到

雨水洗山。抢风岭为界，向东入唐河

向西，沿金龙峡出浑河，再往西就到了小辛庄

他们一路种出玉米，种葵花

也种土豆，萝卜，大白菜

凡是能吃的东西，备受他们钟情

土地越来越多，仿佛有了保障

草地上发生的事，已经零乱不堪

雨季发生在遥远的过去，他们假装很害怕

遇见

山川形胜。一到秋天尤为鲜艳

高粱，苹果，沙棘，高举酒杯，笑容酡红

玉米，谷子，稻草，它们是纵火犯

燃烧着斜阳，和边塞的风

收宝剑，过箭楼，爬长城，我

上山下山。稀疏的钻天杨，排列整齐

仿佛出征的士兵，按捺不住的喜悦

敲击着夯土，古道响起了号角声

菊未残

寒露一过，百草就枯

这些短命的药，经不起一场雨

也经不住风，一天凉比一天

靠近山的部分，更易察觉

只有一条路，蛇行，从半山腰探出头来

吐着信子，抵御人间的毒

未落之前，我小心翼翼采摘

收拢这些命硬的花瓣

一部分，用来泡酒，另一部分

埋在土里，等着人们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