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德永存忆师恩
王散木
2020年5月18日,这是一个让我分外纠结与伤心的日子。一如往常,早上到达办公室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浏览国内外重大时事新闻。然后,用大致一刻钟的时间,快速浏览微信群和订阅号消息中可能感兴趣的内容。当翻阅到信阳师院广东校友会微信群时,我突然被连续好几位校友发的内容几乎一致的刺眼的文字和连续的双手合十的祈祷符号惊呆了——“沉痛哀挽陈伟琳老师一路走好!”怎么会呢?不可能!尽管面对来自一条条不同院系、不同专业校友醒目的文字和鲜亮的祈祷符号,我就是不能接受这是事实。再往前翻,又是一条著名摄影艺术家赵卫民学弟的悼念短文《怀念陈伟琳老师》。我还是不能相信!于是,又发微信向信阳的两位文友加校友赵主明先生、吴圣刚先生求证。他们都曾师从过陈老师就读于中文系、后来又都在各自领域的领导岗位上与陈老师做过搭档。很快,收到他们的回复。信阳师范学院文学院党委书记、信阳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圣刚学弟仅回两个字“是的”;信阳市作家协会名誉主席、原任市政协常务副主席的主明兄长回复说:“昨天(走的)。市政协人事老干部科打电话通知的。”得到肯定的回复,我跌坐在沙发上,悲痛之情久久不能自已!
怎么会是这样呢?虽然她已经从市政协副主席的领导岗位上退了下来,但在学术研究方面陈老师还正值年富力强的黄金季节啊!还有多少研究生想听她的课、还有多少学术研究课题有待她继续完成啊……
这几年,一位位恩师和我人生路上的贵人相继离去:2015年1月1日,我文学道路上的助跑人、著名作家吕雷先生在广州辞世,享年68岁;2016年2月12日,我的文学指路人、著名剧作家词作家阎肃先生在北京逝世,享年86岁;2017年1月14日,恩师、著名语言学家周有光先生去世,享年112岁;2018年3月31日,我的文学导师、著名评论家雷达先生去世,享年75岁;2019年1月,恩师、书法家李展鹏先生在东莞辞世,享年91岁;2020年5月17日,授业恩师、语言学家、信阳师院文学院原院长陈伟琳先生病逝,年仅66岁……忆及这些先生,不禁悲由心生,他们的音容笑貌,次第浮现在眼前。
2005年底,我受聘到东莞市文联从事文学刊物的编辑工作。这一时期,东莞的文学活动很活跃,经常有省作协、中国作协和全国各地的著名作家、艺术家来这里开展文学艺术交流活动。那时,市文联除了常规编制的几个部门,下面只有《东莞文艺》和《南飞雁》两个内刊编辑部,编辑人员和其他工作人员不多。不像现在这样,各个艺术家协会都有办公室并配有固定的专职人员。所以,两个编辑部的人除了完成编辑任务外,随时都要参与接待协调工作。就是在这样的迎来送往和上下协调等各种活动中,我认识了广东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吕雷先生。知道了他以《云霞》《白云魂》《血染的早晨》《眩目的海区》《天地良心》《大江沉重》等一系列电影电视剧剧本、小说、报告文学作品,享誉广东和全国文学界。
市文联原来的办公地点在市文化局大楼,搬迁到新建的东莞文学院大楼后,我与吕雷老师接触的机会才多起来。因为文学院内除了有开展文学交流的场所之外,还可以安排外来宾客食宿。就是在早餐的饭堂,我得以与吕雷老师更加熟络起来。他平时浏览过一些我们编辑的杂志,也在文学院作家作品陈列室翻看过我的作品。有天早晨,吕老师突然对我说:你早已经是省作协、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了,想过申请加入中国作协吗?我说,担心条件不够。他说,除了作品集,把你在报刊上发的各类文学作品找来我看看。次日,我就把发表在省级以上报刊的十多篇各类体裁的文学作品的样报样刊复印后送到他住的的客房。当天下午,吕老师直截了当地跟我说,你申请吧,我做你的入会介绍人。介绍人要有两位,你再请雷达老师,他会答应的。正是由于吕雷、雷达两位先生的热心提掖,我于2008年顺利加入中国作家协会。
吕雷老师提掖文学新人是不遗余力的。文学界都知道广东作家王十月的中篇小说获得第五届鲁迅文学奖,但很少有人知道吕雷先生所起到的重要作用。王十月这篇小说的最早创意,萌发于吕雷老师办公室里一次文学夜谈。我们几个人一边剥着花生、喝着啤酒,一边和吕老师胡吹海聊,其间吕老师说你们写东西不一定老写打工生活的困厄和不幸,要跳出来,用世界性的眼光来看,其实打工者的生存状态往往是与国际资本有联系的,你们有你们的难处,有时老板也不容易……王十月颇有悟性,马上接口说:我知道,在深圳有个小老板,快垮了,在“9·11”后却靠做美国国旗翻了身。另一位青年作家插话说,那老板是我老乡,只有间小厂,就靠“9·11”做美国国旗越做越大。王十月一拍大腿说:这个题材可以写个好小说,我来写!过几天,他把一个小中篇送给吕老师。吕老师看后觉得他把故事、人物写活了,但小说篇名为《星条旗飘扬》不好,便提了几点意见,建议篇名改为《国家订单》,叮嘱千万不要浪费这个题材,也不要给别的刊物,就给《人民文学》李敬泽,说不定能拿鲁迅文学奖。十月拿回去按吕老师建议修改,成稿后发给李敬泽,果然,被吕雷老师言中:《人民文学》发了头条,2010年荣获第五届鲁迅文学奖。从此,王十月为文坛瞩目。
听阎肃老师的文学课要追溯到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此前我以人才引进方式被调入部队某单位从事非军籍文职工作)。1994年国庆期间,军区政治部和后勤部联手搞了一个大型综合文艺活动,为期一周,有大型书画联展,有演艺技能、文学写作培训,有下基层部队演出、采风。请来的名家阵容庞大,除了空政歌舞团著名艺术家阎肃先生,著名表演艺术家、八一电影制片厂厂长王晓棠少将,还有八一厂的著名表演艺术家宋春丽、斯琴高娃,总政歌舞团的著名歌唱家郁钧剑、总后政治部著名军旅画家敬廷尧等。时任成都军区司令员李九龙将军还在开幕式上做了简短讲话并参观了书画展。通过这次活动,才知道郁钧剑不仅人长得帅,还多才多艺,集歌唱家、作家、书画家于一身。他1991年就凭发表大量诗歌散文作品加入中国作协,曾师承沈鹏、欧阳中石、吴作人、范曾、刘大为等名家习练书艺和花鸟技法,是中国音乐家协会理事,还是中国美术家协会、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这次书画展的主体展品就是敬廷尧的人物画、郁钧剑的书法作品和花鸟画,一部分是本军区各单位专业或业余书画作者的作品。接下来的活动是分头进行的。演艺培训及下基层慰问演出由军区政治部战旗歌舞团具体承办,著名表演艺术家们基本都在那边,接受培训的多为军区所属各文工团及基层部队的文艺骨干。文学讲座与采风由《西南军事文学》杂志社负责,以阎肃老师的讲座为主,郁钧剑讲了一个小时,参加人员除了军区所属各部队机关和基层单位专职和业余创作人员,一部分是非军人文职干部和业余文学爱好者。参加这个文学班的四十多个学员,大多数相互之间都不熟悉,也不知道对方的创作情况。就连后来分别获得鲁迅文学奖、矛盾文学奖的裘山山、麦家,当时也都是默默无闻。裘山山当时还是《西南军事文学》的普通编辑,麦家还在成都军区所属的西藏某部队服役(他是1997年才转业安排到成都电视台电视剧部做编剧的)。
阎肃老师的讲座主要是以他自己的人生经历和成名作品——歌曲《红梅赞》《敢问路在何方》《前门情思大碗茶》《北京的桥》,歌剧《江姐》《党的女儿》,京剧《红岩》《红色娘子军》《敌后武工队》等为例,谈构思,谈布局,谈语言,谈灵感,谈创新,谈借鉴。他特别强调,无论是写剧本还是写歌词,语言切忌华丽,要力求质朴通俗,并用他的“大碗茶”“北京的桥”等例子来一一印证。尤其是他讲的“以时间或事件为经,以人物或地点为纬”的构思叙述方法,对我很有启示。1996年11月19日《人民日报》“大地”副刊发表的我的《豫南的阳光》一文,就是按阎肃老师教导的方法,以四季为经,穿插人物、故事、细节,写各个季节阳光的不同。
阎肃老师在讲座中还跟我们分享了他创作《敢问路在何方》的花絮故事。电视剧《西游记》主题歌曲谱出来后,摄制组邀请阎肃老师为主题歌写词。阎肃凭借记忆中小时候读到的《西游记》情节,自然而然地写出了“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这首歌的前半段,却感到还是缺乏深度,于是闭门几天细细琢磨故事情节,在遇到瓶颈的时候他着急得在屋子里来回走,一旁复习功课的儿子说“地毯上都走出一条道来了”,一下子使他想起了鲁迅小说《故乡》的最后一句话“其实世上本无所谓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这一意境正好与取经故事相符,他因而从中得到启示,写出了“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的结句。
惊闻阎肃老师去世的消息,不禁又想起2014年的文艺工作座谈会。阎肃老师在发言时说:“我称得上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文艺战线的一名老兵,到现在依然在心里经常哼唱着‘追上去追上去不让敌人喘气’那些歌。我们也有风花雪月,但那风是‘铁马秋风’、花是‘战地黄花’、雪是‘楼船夜雪’、月是‘边关冷月’。就是这种肝胆、这种魂魄教会我跟着走、往前行,我愿意为兵服务一辈子!所以,我们心中常念叨的就是6个字:‘正能量、接地气’,在部队来说就是有兵味战味!”听过阎肃的发言后,习近平总书记说:“我赞同阎肃同志的风花雪月。”全场响起会心的笑声。习近平接着说:“这是强军的风花雪月,我们的军旅文艺工作者,应该主要围绕强军目标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我特别赞同!”
聆听著名语言学家、“汉语拼音之父”周有光先生的教诲,缘于1988年8月参加由国家语委在北戴河举办的语文现代化研修班。1985年,我按照全国汉语方言调查手册和《河南省方言志丛书》规定的体例,写出了《信阳方言志》(初稿)。1987年,我把书稿寄到语文出版社,时任社长兼总编辑、著名语言学家李行健先生读后予以充分肯定,并决定立项出版。随后,按出版社初审意见,我又进行了两次修订。1988年,参加语文现代化研修班时,我又将油印的书稿奉呈为我们授课的周有光先生审阅。一周后,周老再来研修班授课时,专门跟我谈了他和他的夫人、著名学者、编辑家张允和先生共同的读后感受及具体而中肯的修改意见和建议,其所谈重点与语文出版社三审意见不谋而合,按照先生和出版社的要求,我认真将有关内容补充完善。原想很快便能出版,不料因为资助资金问题,加之李行健先生受国家有关部门派遣前往日本进行为期一年的学术交流活动,这样,就将该书的出版搁置了下来。时过三十多年后,《信阳方言志》才得以公开面世,本人深感欣慰,同时,更感谢周有光先生的谆谆教诲!一面之缘,终生受益,更留下恒久的记忆!
在研修班的交流互动环节中,周老给我们讲述了一段特殊经历。1945年,随着抗日战争的胜利,上海经济开始缓慢复苏,他回到新华银行工作,后来被派到纽约华尔街工作。三年后,他的生活安定下来了。一天,一个朋友对他说,爱因斯坦想找个人聊聊天,问他想不想去。他立刻穿好衣服就去了。当时,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看到爱因斯坦穿着朴素随意,丝毫没有大科学家的架子,仿佛是已经见过多年的老朋友,没有任何拘束。爱因斯坦对他说:“一个活到60岁、工作了13年的人,除了吃饭睡觉,还有17年的空闲时间。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因为这句话,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原本已是经济学教授的周有光把业余时间的每分每秒都花在学习语言上。爱因斯坦与周有光关于时间和生命的话题,对于我们每一个学人都有深深的启迪。
著名文学评论家雷达先生既是我加入中国作协的介绍人,更是我的人生导师和从事文学评论的导师。雷达老师在当代中国乃至世界文学界的地位是崇高的,诚如著名评论家、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李敬泽先生所言:“雷达属于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披坚执锐、为新时期文学复苏做出重要贡献的批评家……他的批评生涯几乎贯穿了中国新时期文学从20世纪70年代末直到现在的发展历程。而且在这三十多年来,雷达始终是处在中国文学创作的前沿,始终引领新时期文学批评、文学思想、文学观念的发展,始终处于中国文学漩涡之中心的位置。”
很幸运,我受聘东莞市文联从事文学编辑工作时,恰逢雷达老师刚从中国作协创研部主任位置上退休,受聘担任东莞文学艺术院名誉院长。虽为著名评论家,但雷老师丝毫没有名人大家的架子。他第一次去编辑部,就我一个人,我还不认识他——就是位一脸憨厚菩萨相、年龄不算老的邻家大叔。他很随意地坐到我对面的长沙发上,问:“你刚来不久吧?以前没见过。”我说,是的。当时我还以为他是来谈稿子的作者,或者是其他单位来文联办事的,就起身给他倒茶水,他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也是这里常客,就是看见你们编辑部的门开着,顺道进来看看。”说完,又是憨厚一笑。于是,我就问:您是……没等我问下去,他爽快地自报家门:我是雷达。啊?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不算老的小老头,就是大名鼎鼎的著名评论家、市文联刚聘任的文学艺术院名誉院长雷达先生!我顿时拘束起来,反倒是雷达老师主动接过我递上的茶杯,把我按坐到坐位上。就这样,慢慢地熟识了,再后来亦师亦友,并成为我名副其实的师尊了。
名谚有云:大恩不言谢。十几年来,雷老师在文学道路上对我的扶掖、支持、指点实在是太多了,实在不是能用几句感恩的话所能表达的。但有两点,我是终生铭记的。一是工作上的支持,二是教我如何做人为文。
雷达老师就任东莞文学艺术院名誉院长后,很看重我们《东莞文艺》这份文学内刊。为了提高我们刊物的影响力,他欣然同意开设“雷达新论”专栏,更让我们感动的是后来在全国文学界产生重大影响并获第四届鲁迅文学奖优秀文学理论评论奖的《当前文学创作症候分析》一文,最早是在我们《东莞文艺》首发的。我当时是编辑部主任,雷老师这篇评论初稿是手写的,完稿后他丝毫没嫌弃我们是内刊,让我交美术编辑打印,并嘱咐打出后他再看一遍,然后你们的杂志可以先用。于是,2006年第6期的首期《雷达新论》专栏首发了这篇评论。7月5日,《光明日报》全文刊发,在全国文艺界和社会各界引起强烈反响,《光明日报》为此开辟专栏,进行了长达近一个月的讨论。第四届鲁迅文学奖优秀文学理论评论奖评委会对《当前文学创作症候分析》一文的评语是:“以学者的锋芒剖析创作的症候,真诚呼唤时代精神的弘扬,它呼吁作家创作的原创力,表达通过文学重铸民族灵魂的理想。”在雷老师的鼎力支持下,我们的杂志不仅深得广大作者读者的厚爱,更在全国文学界产生了一定影响。中国作协党组成员、书记处书记张胜友,副主席丹增、邓友梅、李存葆、贾平凹等分别题词勉励,2007年第12期还刊发了对中国作协主席铁凝的访谈录。
雷老师还巧妙为我化解一次危机,更让我终身难忘。当时有位负责人为了想请一位评论家给他的作品写评论,特意找来那位评论家写的一篇评论贾平凹《废都》的文章,让我安排在当期的杂志发表。这是一篇极具争议的评论,文中多处人身攻击的言辞,发了肯定产生负面影响。况且,近期就有贾平凹来东莞参加的一个文学活动。我又不便当面拒绝。于是,就去求教雷老师是否可发。雷老师一听:这怎么行呢?我想办法。随后,雷老师以他无意间在我办公桌上看到那篇评论为由,巧妙阻止了事态的发展,让我安稳避开矛盾。雷老师以他的人格魅力和大智慧,教我知道了该怎样做人。
和雷老师长期相处,感觉他老小孩的性格十分可爱。本来聊得好好的,如果哪个说了偏离正理的话,他会立即黑下脸来;刚才还满天乌云,一个逗趣,他又会嘿嘿憨笑。我曾不知深浅地问过雷老师,作者要求写评论作序什么的,有最精到的要诀吗?雷老师没有丝毫的不爽,说:八个字——读透原作,贴船下篙!还有就是语言要质朴、有味。雷老师,我记住了,而且按您的教导做了。这些年我一直在默默地践行着您的教诲,所有作者要求写序写评,我都要把原作至少读三遍,然后再下笔。而且,我尽量把评论当散文来写,达到耐读。从而让读者读了我的评论,一定有想去读原作的冲动。
恩师李展鹏先生,一生致力于教育事业,桃李满天下。先生为东莞本地人。中国老年书画研究会会员、广东省书法家协会会员,东莞市书法家协会理事,毕业于中国书法家协会书法培训中心高级书法班。先生幼年丧父,靠母亲含辛茹苦培育成人,幼读私塾。12岁便辍学,靠辛勤劳作为生,但仍不忘业余时间刻苦读书学习。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前,曾在旧政府从事文化工作。新中国成立后,从1949至1987年,一直从事教育工作。退休后,又被石井小学返聘任校长。后来,又继续从事书法教学,先后在东莞市老年大学、市老干部活动中心、红棉书画学校任书法导师,年逾九旬仍不离不弃。他十分重视自勉自学,励志把字写得更好,曾反复临习历代名帖,博采众长,独树一帜,深受家长、学生欢迎。先生本人也积极参加各级各类业余学习培训,不断充实自己。先生一生勤奋,拒绝平庸与碌碌无为,尽管在书艺方面具有很深厚的功力和造诣,出版了《李展鹏书法作品选集》《千字文繁体楷书》字帖和《毛笔楷书基础教程》等书艺作品集,但仍自谦乏善足陈,声言只是留下一些习书的脚印,给后来的习书者作参考。
先生为人宽厚,诲人不倦,对传播传统文化不遗余力,惟恐自己精湛的书艺不能全部为青少年学子所传承,就打破传统书法传习方式,亲自把一首首古诗词写成规范的楷体、行书、隶篆等书体范字,手把手指导学生临创,三十年来有上千人次获得全国、省市各类书法比赛大奖。为此,先生每每感怀:“你们的骄傲,我收获欣慰。”在跟随恩师习书和共同指导小朋友的过程中,我们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每周不见上三几次面他都要给我们家打电话,于是。我除了周六周日跟他一起共同辅导小朋友写字外,特意每周安排一次共同饮早茶(即我们内地的早餐),以增加我们相聚交流的机会。十几年来,我们就这么相处,先生于我亦师亦父,我们有说不完的话题,尤其在传承历史文化方面我们更是心心相印,连师母都产生了“羡慕嫉妒恨”:看你们比亲生父子还亲!师母说得没错。在我的人生路上一度陷入纠结、暗淡的那段时间,是恩师、师母给我关心,给我温暖,给我信心和力量,重新鼓起了奋进前行的风帆,最终走出低谷,迎来了柳暗花明的艳阳天!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恩师的深情!
忆及授业恩师陈伟琳先生,至为惋惜唏嘘!其实,她与我是同龄,而且早年的经历也大体相似。高中毕业后,都在各自所在县的乡村学校担任过民办教师。后来,我以代课教师(介于公办与民办教师之间的一种特殊)身份考入信阳师院。在我们第二个学年的上学期,陈老师大学毕业分到我们学院中文系,担任我们班的辅导员(即班主任),并接任原由吴力生、龚佩莲两位教授先后担任过的现代汉语课程。年轻的陈老师,精力充沛,备课十分认真,讲课富于激情,很守时,从不迟到或拖堂,受到本科、专科各班级同学一致拥戴。我们这个班可都是有多年基层教学经验的学员,能使这些人信服,足见陈老师的底气与人气。因为这个班的学生年龄普遍比陈老师大,陈老师把与大家的关系处理得像兄弟姐妹那样,大家也都因她的谦和礼让而服管遵规,在班务行政管理方面基本没有发生过冲突或出格的事情。大学毕业后,师生分别,天各一方,各忙各的工作,基本上都没有多少来往了。我后来工作又调动到四川,连信阳师院建院30周年庆典和文学院(原中文系)校友团聚我都没赶上。
从事文学编辑工作多年后,我又辗转来到南方工作。再次与陈老师联系上,已经是2009年了。这年7月份的一天,时任信阳市政协常务副主席的赵主明兄长,在电话里说,陈伟琳老师现在既是信阳师院文学院院长,也是市政协副主席,她希望你能回母校看看。我惊喜不已,当即应承下来,并请主明兄长转达我对陈老师的谢意。当天下午,我就和陈老师通了电话。稍事寒暄之后,陈老师便开宗明义:安排时间回母校来看看,学校变化可大了,顺便与文学院的学生交流交流。恩师的叮嘱,自然遵从。经由陈老师的悉心安排,8月10日,我回到了阔别26年的母校,拜会了当年的恩师和文学院、学院招生处、学院宣传部有关领导(都是学弟学妹),参观了美丽的校园,老师们希望我能够定期回校举行讲座,并且为筹备信阳师院校友联谊会南方分会尽一份心力。真是今非昔比,仅校园面积现在就是当年我就读时的几十倍,山环水绕,绿荫层叠,亭阁台榭点缀于山水楼宇间,简直就是一座迷宫般的大花园。在陈老师、文学院书记吴圣刚学弟、副院长范小伟和学院招生处赵明民副处长,学院党委宣传部副部长兼新闻中心主任、信阳师院学报总编丁少锋学弟等陪同下,开心地徜徉了大半天。
经过陈老师的精心筹划后,10月28日我再次回到母校,与文学院的师生们面对面进行了一场《文学与生活》的对话。事先,学院多处宣传栏都张贴了预告讲座的大幅海报。讲座由恩师陈伟琳院长亲自主持。我从回忆27年前我在校就读时的1982年6月17日,聆听信阳籍美国耶鲁大学终身教授赵浩生先生偕夫人来信阳师院所作题为《教育与爱国》的深情而又精彩的演讲说起,申明了27年后的今天,本人能以校友的身份、以拉家常的方式在这里与大家交流,感到很荣幸。交流的内容主要有三点:一是家乡故土母校,永远难以忘怀。二是人生感悟:懂得感恩、不要盲从、坚守道德底线(在非正常环境中:做个坏人中的好人、好人中的坏人;正常环境中:同流不合污,防人不害人)。三是讲文学与生活(主要谈了两点:1、作家不好当;2、写作写什么、怎么写)。最后,互动环节回答了师弟师妹们提出的文学作品的语言美、语文教育、网络文学、八零后写手评价以及信仰缺失与重建等十几个问题,并侧重于有关散文的话题。交流结束,陈老师带头站起来为我鼓掌,她在结语时说,交流活动很成功,让同学们开阔了眼界,受到了教益。恩师对她的学生,总都是鼓励的。
此后,交流往来就再也没有中断了。2010年12月,信阳师院广东校友会在广州宣告成立,时任信阳师院党委书记孙宏典等有关领导,专程从母校赶来,向广东校友会成立致贺。孙宏典书记当面跟我说起陈伟琳院长曾跟他谈过我回母校开展文学交流情况,并勉励我多回去。2011年5月,恩师以文学院院长的身份郑重为我颁发了聘我为信阳师院文学院客座教授的聘书,这是进一步的鞭策和鼓励。
2015年10月28日,信阳师院迎来建校40周年,分布在祖国大江南北和世界各地的校友代表怀着朝圣般的虔诚回校参加当天上午隆重举行的庆祝盛典。下午,各个学院分头召开校友座谈会。陈老师是最早赶到文学院座谈会场的老师,随后,身体尚好已退休的姚学贤、刘梅生等几位老教授也陆陆续续赶到,当他们看到我们这些当年生龙活虎的学子也已两鬓染霜,更是感慨不已。座谈会上,有几位校友忆及当年岁月,几度哽咽,师生情、母校情荡漾在会议室里。当晚,师生觥筹交错,适度有序,其乐融融。晚宴结束后,陈老师和他的先生贾齐华教授(当年我们的古代汉语老师)特意叫住我,说他们明天中午专门摆一桌请这些年分布于四面八方的学生聚一聚,叮嘱我一定要把她重点提名的几个学生约到。于是,第二天中午,八一中文任小云,八四中文肖保全,还有九〇中文赵卫民等我们十几人齐聚一堂,热热闹闹畅饮欢叙,陈老师、贾老师非常开心。
2017年秋,信阳市委、政府、人大、政协领导带领相关部门专程来看望在广东工作的信阳乡亲,陈老师以市政协领导身份过来的,深圳活动之后来东莞前,陈老师专门给我电话,要把能约到的信阳师院校友,不管原来是学哪个专业的多约一些见见面,于是我及时告知东莞校友会会长、八〇物理何胜银校友,很快通知到叶建平、喻鹏程、魏闻、刘木生、柳士双等校友,东莞活动后的晚宴时,陈老师以她学者的睿智、女性特有的温情细心,只在他们领导那一桌象征性地待了一会儿,就来到我们师院校友这一桌,与大家忆旧谈心,说些发生在校园里的趣事,与大家共度了一个开心的夜晚。次日,她和贾老师他们就随着团队回去了。
2018年,我获得全国第八届冰心散文奖(散文理论奖)之后,应学院对外联络处、校友办之邀,10月9日回母校在对外联络处主办、文学院协办的“谭山梦”第十二期校友大讲堂上作了《文学照亮生活》主题报告。这次因时间匆忙,没来得及去看望陈老师,只跟她通了电话,她说她已经退休了。我说,您以后就有时间到各地多走走了。她说,是的。此后不久,她又给我电话,说听耿劲松处长讲了报告的事,夸奖很精彩。我说,老师总是为自己的学生喝彩。这之后很久,就没再联系。今年2月28日晚20点18分,突然收到贾齐华老师微信:“散木好!很高兴又看到你写的东西,包括微信朋友圈里的……冰心散文奖得主是不简单的荣誉,固始之骄傲,信阳之骄傲,河南之骄傲,当然更是信阳师院之骄傲!”这一定是陈老师他们夫妇又在议起我,学生倍感温暖而又有些惭愧,其实自己平时还是有些疏懒的,并不像老师想象的那么努力。于是我立即给贾老师回复:“谢谢老师谬奖!请向陈老师问好!”万没想到,这竟是通过贾老师与恩师陈伟琳先生的最后交集!
恩师音容犹在、微信头像笑靥如花,斯人却已离去……借八四中文学弟学妹们的一副联语:“伟岸仰师尊,山河五月愁云驻;琳琅观著述,桃李千枝泪雨飞!”(山河,特指师院所在地的贤山浉河)敬挽恩师一路走好!天堂宁静,没有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