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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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尔莉特小镇上的汤姆》
一个故事扑面而来：写在小说《薇尔莉特小镇上的汤姆》更新前
当我尚在孩提时，和父母一同住在教职工单间公寓，父亲每晚临睡前都会给我讲故事听——《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伊索寓言》《一千零一夜》……人与鬼神，人与动植物，一个个故事扑面而来，被我攥在了心里。
时至今日，我仍记得那些爱冒险的汉斯和狠毒的继母，豌豆公主和玩具士兵，狡猾的狐狸和睡觉的兔子，辛巴达和阿里巴巴，以及《一千零一夜》那近乎一致的完美结尾：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直到白头偕老。
当然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是如此完美的结局。美人鱼为了爱慕的王子甘愿舍弃生命来到陆地，最终海的女儿化为泡沫，卖火柴的小女孩在火柴的温暖中寻找到仅存的慰藉，凛冽寒风中，外婆的慈祥为她单纯而柔弱的生命带来了最后的幸福。
我曾因为这些故事的结局悲伤很久，甚至心有不甘，觉得这些作者可恨，好在奥特曼和玩具很快就转移了我的注意力。
稍大一点，我开始自己看书——《绿野仙踪》《快乐王子》《星孩》《尼尔斯骑鹅旅行记》《杜立德医生的冒险故事》……这些书比以往父亲讲的故事要厚很多，人物形象也多，承载的幸福与悲伤、团聚和离别更多。彼时我仍然幼稚，但面对那些悲伤的结局，我已经学会安慰自己：他们好歹有过快乐不是？
再长大一点儿，我已经完全摒弃了拼音读物，涉猎的书籍更多了，开始接触并喜欢上了一些作者的结尾做开放式处理的手法，看完全书，有种余音缭绕的感觉，久久不能忘怀。我也逐渐理解，一切开头和离别都具有双重性，无非都是一种故事的延续。
就这样，从小深受家人熏陶，在成长中又长期浸染在书的故事中，让我逐渐萌生了冲动，我说不定也可以创作小说。大学期间我有这样的空余，写过几篇短的小说，但字数从未超过五千。
寒假期间，我无意中翻出了小时候的童话册集，泛黄发硬的卷页布满尘土，抖一抖便是一股呛人的味道，我随手翻看了几页，脑海中也涌现出一个念头：要不要写一篇童话小说？
那时我正好心情郁闷，无论是看书还是学习都无法专心，于是我将排解情绪的手段寄于寄这一闪而过的念头。
不只是恰好抓住这一偏执的念头，还是初次涉足童话小说创作，我的心情格外激动，小说框架和初稿很快就完成了，我照着我的思路不断填补内容，四五天后，一篇两万字左右的小说成稿了，我给它取名《薇尔莉特小镇上的汤姆》。
“薇尔莉特”取自紫罗兰“violet”，同时也是取自动漫《紫罗兰永恒花园》主人公的音译（先入为主，我没有找到比这个更好听的音译了），讲述了男孩汤姆和一朵蓝色小花之间的故事。
之所以是蓝色，单纯是因为我喜欢蓝色——大海、宇宙和夜空的满天星辰。
儿时的童话故事无疑对我产生了影响，创作期间，“万物有灵”四个字不断将我拉回那早已模糊的公寓，在夜里，在父亲的讲述中，那些可爱的生灵一遍遍在说着好久不见，向我倾诉大自然与人的和谐，于是我也钟情于这样的基调。
写完小说后，我的心情格外畅快，但逐渐将小说遗忘在文件夹里，直到最近，我才想起它来，给身边几个朋友看过后，他们觉得倒也不赖，我也有了想要发表在公众号上的底气。尽管我仍然没有把握受众是否喜欢，但还是决定迈出这勇敢的一步。
那么诸君，敬请期待吧——《薇尔莉特小镇上的汤姆》，希望大家喜欢。
《薇尔莉特小镇上的汤姆》正文
前言
在世界南部的边陲，一片群山环绕之下，有一座神秘却恬静的城镇——薇尔莉特小镇。
小镇起源于何时，早已不可考证。据说那里的居民早在千年前就渡海而来，他们常年几乎不与外人打交道，却是出了名的善良和淳朴。
常言道，薇尔莉特小镇同时产出两样东西：紫罗兰和园丁。品质上好的紫罗兰熏香着王公小姐们的闺房，就连城市里街头最落魄的乞丐也为之着迷。而优秀称职的园丁会无私侍奉着每一朵鲜花，精心照顾的花园就像博物馆中陈列的艺术品。
事实也确实如此。薇尔莉特小镇上的居民仿佛血液里就流动着花香，他们天生就知道如何侍弄花草。得益于小镇的的历史和名声，成为一名园丁是许多小镇男孩所追求的梦想。
老镇长罗伯特今年63岁，年轻时他也是一位优秀的园丁，在君王的殿堂里，尽职尽责地做了二十年的园丁总管。老头子的脸上总是带着和善的微笑，膝下无子的他慷慨地宠爱着小镇上每一个孩子，鼓励他们亲近自然，尤其是那些想成为园丁的小男孩。
“孩子们，别忘了你们在森林里需要照顾的鲜花。”罗伯特和蔼地提醒着这些淘气包们。
老镇长的话，在外人看来也许古怪，实则源自于薇尔莉特小镇那悠久却又不可对外人明说的传统：每一位立志成为园丁的男孩，必须要在小镇对面的森林里，和一朵鲜花互相驯服，他必须与花儿建立这样的情谊，并担负起照顾她的责任，给予她长久的陪伴。作为回报，花儿将会在自己弥留之际，将她最重要的东西献给小男孩——“永恒之瓣”。
没人能说得出“永恒之瓣”长什么样子，因为每一片都不尽相同，作为花儿的爱，只有陪伴在生前花儿身旁的小男孩才能感受到它的存在，但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在这些小男孩成为园丁走出小镇，前往他们喜欢的花园工作时，“永恒之瓣”能让他们敏锐捕捉到花儿的情绪，这种力量会伴随他们一生。
就这样岁月轮回，四季交替。在薇尔莉特小镇上，未来的园丁们年复一年地前往森林，探索自然，寻找着那朵愿意与自己“驯服”的花儿，并付出时间与精力，照顾着只属于自己的花儿，互相陪伴。
而在这些不断奔波于小镇和森林间的身影中，少了一位名叫汤姆的小男孩。
（一）汤姆
小汤姆今年已经10岁了，和许多孩子一样，他崇拜着老罗伯特，渴望能成为像镇长一样杰出的园丁。
但他并没有和森林中的任何鲜花互相驯服。而像他这么大的男孩，大多都在森林里有一朵自己的花儿。
汤姆并非没有做过尝试，8岁的时候，他勇敢地踏出那一步，希望和森林入口处一朵白色的花儿互相驯服，原因很简单，这朵花儿距离小镇很近，来到此处不费时间，他不必深入森林里面。
但花儿拒绝了他。
“对不起，汤姆，我还太小了。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小男孩，可我现在不想……对不起。”白色的花儿委婉地说。
“是吗？没事的……”说完，汤姆便转身回去了，丧气地躺在床上，一边狠狠地吃着蜂蜜面包，一边看着书。
两周后，汤姆从好朋友布莱克那里得知，白色的花儿与奎杰——邻家那个爱吃果酱的小男孩，相互驯服了。
从那时起，汤姆对森林开始充满了抗拒，尽管那时他已经在憧憬成为一名园丁。
但话说回来，他又觉得书本上那些故事更有趣。
就这样他的心思徘徊在了小镇之外那片广阔的世界中，依靠书去畅想着小镇之外那些贪吃的国王、笨拙的骑士团、差一点摔断脖子的宰相……整整两年，他差一点就迷失了方向。
（二）进入森林
10岁的汤姆，他比大多数小孩知道更多小镇之外所发生的故事，这使他快乐。
但那些书里的故事可不能让他成为一名园丁，意识到这一点后，汤姆明白他必须要去森林里驯服一朵鲜花。而像他这么大的男孩，只要想成为一名园丁，大多都已经学会思念一朵森林里的花儿了。
尽管汤姆对两年前的事情依旧心存忌惮，可一旦他推开窗子，遥望着河对岸的森林，心中却又多了些许期待。
布莱克就像一束通透的阳光，瞬间就能聚焦朋友的内心的犹豫，他近来时常冲着窗边的小汤姆喊道：“汤姆，去去森林，去找找吧。”
就连妈妈也会在餐桌前提醒汤姆：“汤姆，望着森林发呆可成不了园丁，下一次，你去帮妈妈到森林里采些蘑菇回来，顺便去那里转转，总会有比书本还有意思的事物。国王的故事太长了，花儿的寿命很短，但比王冠还要美丽。”
第二天一早，在妈妈的催促下，汤姆极不情愿地放下羊皮书卷，挎起小篮子，走过河上的小桥，前往了森林。
在森林的入口处，他听见了奎杰的笑声，便转头看去，只见他坐在那朵白色的花儿旁边，嘴角带着一抹紫色的果酱，他的花儿看上去开心极了。
汤姆加快了步伐，一头钻进了森林里去。
（三）偶然间的相遇
汤姆在书上看到过这样的故事：树林里有女巫，无处不在的树精是她的仆从，会抓住那些贪玩迷路的小孩送给她当收藏品。
但即使汤姆对森林抱有这样的恐惧，可当他行走在薇尔莉特小镇上的森林时，他还是被周围的事物吸引了。
徐徐的清风不断在汤姆面前起舞。细碎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树荫，摇摇晃晃地散落在草地上，一只独角仙在一截断木上骄傲地扬起犄角。山雀在枝头唱着清脆的歌，低头张望着这个她们从未见过的男孩。池塘里的水泛着宝蓝色的光，一只青蛙从岸边跃入水中。池塘边上，几朵鲜花慵懒地晒着太阳，低声密语着属于她们的男孩儿。两只松鼠在树上争抢一颗坚果，却失手将它碰落，砸中了汤姆的脑袋，他被吓了一跳。
“书上的故事是真的，但好像并没有那么吓人。”汤姆心想。
慢慢地，警惕转为了好奇，好奇又转为了惊喜。汤姆在妈妈所说的那片区域采完蘑菇后，并不想即可回家。森林的奇妙激发了他贪玩的天性，他像书中的孩子一样，不断向森林深处走去，很快，他就偏离了原来的方向。等意识到自己迷路时，汤姆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云雀不见了，阳光也有点儿黯淡，除了几声稀疏的虫鸣，周围的树木，变得都很安静。汤姆累了，森林里曲折不平的小路可不比小镇的舒坦，他的脚有点发痛。不知不觉中，汤姆跌跌撞撞地走到一片小空地上，看见中央有一座石头，便想爬上去休息一会儿。
汤姆慢慢朝石头走去，四周依然很安静，没有清脆的鸟鸣，没有惊喜的草木，这反而让他能更专注于眼前的石头。
那石头前端凸起的部分，遮住了一小片草地，一束阳光闯入了这处阴影，照亮了几片浅蓝色的花瓣。
那一刻，这几片花瓣也照亮了汤姆的双眼。他瞬间就明白，在石头的下面，有一朵安静的鲜花。他忽略了双脚的疼痛，不由得加快步伐，向石头走去。
几个月后，当汤姆决定在餐桌前和妈妈详细讲述那天在森林里的经历时，他说：“妈妈，那朵花儿有天空的颜色。”
（四）和花儿的第一次对话
汤姆坐在石头前，小心翼翼地对着那一抹浅蓝色打了声招呼：“上……上午好。”
“什么！”花儿慢慢抬起头，仿佛被吓了一跳，语气里透露着些许恐慌，但很快她就镇定了下来。“上午好，现在已经不是早晨了吗？”
“我想是的，我一大早就来了森林，现在肯定过了很长时间。”汤姆回应道，抬头望了望明亮的天空。“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事，请不要那样想。”花儿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困意，“只是我喜欢睡觉，睡过头也是常有的事情。”
她还真是慵懒呢，汤姆心想。
他们两个都不说话了，汤姆感觉周围又变得安静了下来。
“能否帮我一个忙？”花儿率先打破了沉默，“昨晚一颗石子掉了下来，砸在我的旁边，睡觉的时候会硌疼我，帮我把它拿开好吗？”
花儿轻轻挪动身体，亮出了身体右侧一块突兀的小石子儿，她的躯干已经有了些许擦伤。
汤姆取出了那颗小石子儿，把它丢得远远的。花儿也松了一口气
“谢谢你。”花儿礼貌地说着，旋即又问起汤姆，“我猜你是薇尔莉特小镇上的孩子吧？”
“是的。”说完这句，汤姆恍然间想起自己迷路的事实，“我叫汤姆，是第一次这么深入森林，你知道回去的路吗？”
“那个小镇上的孩子很少会来这里，我也遇到过那么几个。”花儿欠了欠身子，指了指汤姆的右边，继续说道：“朝那里走，树木不会很茂密，你很容易就能找到一处池塘，它的旁边就是你们回去的路。”
“谢谢你！”汤姆感激地说道，“我想我该走了，我今天只是来帮妈妈采蘑菇而已，不想居然会玩这么久。”
“那就再见吧，如果你还会来这里的话。”花儿淡淡地说道。
“嗯，再见吧！”汤姆站起身来，朝着右侧的树林走去。离开空地时，他转头看了一眼石头下那朵浅蓝色的花儿，只见她微微挺起了身子，面向阳光，舒展着两只可爱的枝叶……
（五）未曾察觉的“礼物”
妈妈没有责备汤姆的晚归，也没有过问他在森林里的经历。在妈妈看来，既然森林里有那么多奇妙的事物，那自己的儿子这么久才回来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自己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也是如此迷恋森林。
“汤姆，森林怎么样？”妈妈接过汤姆的篮子，柔声问道。
“没那么坏，我没碰上女巫。”汤姆累了，他很少会外出这么久，转身朝房间里走去。
“女巫可不会抓走我的宝贝，不过汤姆，下次可别待在里面太久了。”
“知道了，妈妈。”
妈妈希望借此机会，能让汤姆爱上大自然，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成功了。只是她不知道，有一些她没有察觉到的变化，已经发生在了儿子身上。
这并非她不了解自己的骨肉，而是这小小的变化就连汤姆此时也未察觉。
当午夜降临在薇尔莉特小镇时，汤姆早已沉沉睡去，趁他熟睡期间中，一股风儿穿梭在汤姆的梦境中，将一枚小小的思念种在他的心房，远离了国王嘈杂的殿堂。
那是森林送给小汤姆的一个礼物，只不过礼物的意义，还要汤姆自己去寻找才是。
（六）布莱克的话
在最初离开森林的那几天，汤姆的生活似乎一切照旧，只是他比以往更加频繁地推开窗子，张望着森林，看书也是心不在焉。
森林第一次有了吸引力，逐渐在汤姆的心中勾勒出一朵鲜花的模糊身影。
“布莱克，我不对劲。”汤姆和布莱克躺在花园里，抬头数着天空的云，它们就像莉丝婶婶家养的那群肥硕的绵羊。
“是啊，你不对劲，告诉我吧，上次你去森林里都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布莱克惬意地问。
“一朵花儿……”无意识地说出这句话，汤姆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哦？这可是新鲜事。”布莱克按耐住惊喜的心情，依旧平静地回应道。
“一朵花儿，浅蓝色的。”汤姆重复道，他坐起身来，将目光从天空转向森林。“浅蓝色的花儿。”
“说下去，在哪儿？”
“从入口处，一直往里走，经过你的花儿所在的池塘，然后左拐一直走……里面有片空地，空地中间有座石头，她就在那下面。”
“我知道了，原来是在那儿。”布莱克也坐起身来说道，“自从我和我的花儿相遇后，我就再也没去过森林那么远，但是兰德跟奎杰去过，他们说迷路后在那儿碰到一朵长在石头下面的鲜花给他们指路，但没说是什么颜色的。”
“这样啊……”汤姆自言自语道。
听到这儿，布莱克笑了笑，转头观察着汤姆的表情，说：“怎么了，你想驯服她？”
布莱克的话将汤姆拉回了现实，他迟疑片刻，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布莱克，我不知道，那里太远了，而且这件事也许太难了。”
“南希阿姨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扭扭捏捏的小孩，只能从花店买花，而不是成为园丁’。”布莱克说。
“也许是这么回事，布莱克。”与布莱克不同，汤姆从来不信这个老女人说的话，总觉得她神神叨叨的。但碍于和布莱克的关系，他只能这么勉强地回应。
“布莱克，要驯服一朵花儿，很难吗？”沉默了一会儿后，汤姆率先开口道。
“让我想想……确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布莱克说，“首先，你要考虑清楚，那的的确确就是一朵你愿意驯服的花儿。这也许会很严肃，但也可能会很愉快。”
“严肃？愉快？因为什么？”
“是的，大人把这叫做责任，总之是类似的很抽象的东西，现实里可摸不着，但又到处都有。”
“嘿，大人真是喜欢发明些玄乎的词。”汤姆小声抱怨着。
“是啊，不过话说回来，这第一步的确是件很重要的事情，一旦你驯服了一朵花儿，你就要花时间陪她，可不只是为她浇水，还要夸赞她，保护她……这是一件很累的事情。想一想，下雨天里，你，汤姆本该在房间里看书，但是你却要跑去森林里，去看看雨水有没有让你的花儿受伤。”
“真不容易啊，布莱克。”汤姆叹了一口气，一想到他要为此减少看书的时间，他又开始心生烦恼“太难了。”
“不容易，真不容易呢。”布莱克若有所思地附和道，又躺了下来。“所以你才要考虑清楚，这就是驯服她以后的代价……”
（七）再次前往森林
清晨，汤姆一边行走在森林中，一边回忆着上一次前往空地的路。
距离和布莱克的交谈，已经过去了四天，那天以后，尽管布莱克天天叫他出来玩，但汤姆总是闭门不出。
驯服的代价？汤姆并不能体会到布莱克所说的意思，布莱克和他的花儿已经相处两年了，汤姆经常听到布莱克兴高采烈地说着自己的花儿，这让汤姆以为驯服就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但是驯服的前提，却是要考虑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愿意驯服她？
怀着这样的困惑，汤姆决定再去一趟森林，找到那朵生长在石头下面的花儿。
汤姆是镇上少有的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小孩儿，但好在记性不错，走过一遍的路，他总能记得，即使身处这茂密的森林，他也不担心会迷路。
汤姆走了很长时间，才终于走到了空地的入口处。这次他的双脚不再发痛，但双腿还是传来阵阵疲倦，他不由得坐了一颗树旁喘着气。
他可不想让那朵花儿看到他疲惫不堪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汤姆站起身来，鼓起勇气朝空地中央的石头走去。
随着一步步靠近石头，汤姆感觉自己越发能听清自己的心跳，脸上逐渐发烫，他不禁安慰自己：“没什么，这没什么，只是去看看而已。”
他小心翼翼在石头旁坐了下来，望着石头下的那朵花儿，怯怯地柔声说道：“你好……”
就是她，那朵浅蓝的花朵，汤姆心想。
（八）第二次和花儿对话
“你好！”花儿也有礼貌地回应着，强壮镇定。
“我是汤姆，你还记得吗？前几天迷路时，是你给我指的路。”听到回应，汤米的声音也顿时松了一口气。
“啊，我记得，那没什么。”花儿有些得意地说，“小孩很少会来这里，不过镇上的大人经常从这里经过，我能看到他们经常从那里出去。”
她看起来不难相处，不像琼斯和川普的花儿，无论什么时候问好，都显得那么冷淡。汤姆心想。
“真奇怪，别的花儿都长在森林附近小孩子常去的地方，为什么你会长在这里？”汤姆问道。
“这可不由我。”花儿摆动枝叶，指了指天空，“我和那些姐妹都是乘着飞鸟来的，途径这里的时候，起了一阵风，我没有抓稳，就掉下来了。”
“真不走运呢。”汤姆叹了口气，这时他注意到花儿的枝茎上有两排对称的小刺儿。
“还好吧，相比起有些掉到河里的姐妹，我觉得我很幸运了。”花儿说，“要知道，我们太脆弱了。”
“就你一朵花儿在这里，难道不会觉得孤单吗？”汤姆问。
“也没有那么孤单啦。”花儿笑了起来，“风是我们的信使，我和其他姐妹靠风传递问候，只不过，我并不那么主动，更擅长回复。”
“这倒是奇，难怪森林里的风总是不断。”汤姆说。
“如果你仔细闻，就会发现风里有花香。”花儿骄傲地说，“这是我们的报恩。”
“报恩？”
“是的，感谢这座森林接纳了我们，本来我们四处流浪，小心翼翼躲避着地上的危险，甚至愿意跟鸟儿去旅行寻找新家，我们听说这里的人和动物都真心爱着花，最终就选择了这里。”
“这话倒是不假，我们小镇上的人可有不少去做了园丁，小镇上也处处是鲜花，像海一样的紫罗兰。”汤姆说。
“我听说过她们，相比起来，她们要尊贵很多，也漂亮很多。”花儿突然自卑地说道，声音也低了下来，“我们这些长在森林里的花儿，太弱小，太普通了，花香是我们仅有的礼物。”
“不不不，不是那样的。”汤姆察觉到了花儿的失落，可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猜不准花儿的心思，“你们的花香……闻起来很让人快乐，很……很温柔的。”
连汤姆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竟然会说出“温柔”这个词。
“是吗？”花儿的语气有了些许振作，但还是持有怀疑，“你不会在骗我吧？”
“哪有！”汤姆摆摆手，慌乱地解释着“我可不是在骗你，你比她们看起来可爱。”
花儿那浅蓝色的花瓣上下浮动着，就像几片天空拼凑在一起，向汤姆的眼眸诉说着一段难以触及的距离。
“好了。”花儿的怀疑似乎又进一步得到肯定，“我确信你是真的在骗我。”
“作为一朵可爱的鲜花，你好像不怎么自信。”
“过分的不自信可是好事情，这好过你骗我。”花儿调皮地说。
“你好烦哦……”汤姆笑了起来，这朵花儿远比他想象中的有趣，似乎又和他有些相像。
“你要考虑清楚，那的的确确就是一朵你愿意驯服的花儿。”在和花儿的交谈中，汤姆又再度想起了布莱克的话。
天哪，布莱克，你或许是对的，我该怎么办？汤姆心想。
（九）驯服？
在妈妈看来，那个曾经喜欢待在房间里看书的儿子身上发生着明显的变化。
有时一本书会在他的桌边堆放四五天都不拿开，妈妈深知那是汤姆没有看完书的证明。
究竟是什么拖累了儿子看书的进度？妈妈一开始很疑惑。
“妈妈，我要去森林了，中午回来。”
在看到儿子越来越频繁地背上小包离开家门，去往森林时，妈妈也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不只是妈妈，小镇上的孩子也互相议论着。据说那个几乎忘记双腿还可以用来走路的汤姆，居然现在也会经常往森林里跑，这让他们感到惊奇。不过在那些想成为园丁的男孩们看来，汤姆极有可能是在森林里认识了一朵鲜花，他们一边议论着，又一边悄悄观察着汤姆。
只有布莱克不参与其中，他比其他小孩儿知道更多有关于好朋友的事情。
在去过森林几次后，汤姆又和布莱克去河边玩耍了。
“布莱克，教我怎么样驯服她吧！”坐在河边，汤姆兴冲冲地跟布莱克说。
“是吗？那看来你想好了。”
“是的，距离那件事……你知道的，已经过去两年了。”汤姆望向森林，“我想有一个新的开始，一个好的开始。”
“我不确定你是怎么想的，就我看来，她实在是太远了，我几乎没有听过除你以外的任何人提起过她。”
“我知道，那条路确实不好走，有时还得摔跤。”汤姆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膝盖。
“这么说为了她，愿意忍受这么长的距离？”
“是的，我愿意吧。”汤姆有了片刻迟疑，但随即又坚定地说，“可你也知道，我也是好不容易才遇上的。”
“好吧，这事儿我也说不准，就看你怎么想了。”布莱克说，“不过如果你想驯服她，那可能我并不能帮到你，要知道，每朵花儿其实都不相同。”
“是吗？”
“不过一开始总归是一样的，花时间去陪她，告诉她你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在她面前出现。这样，你们就会很容易建立起信任。”
“花儿都是这样吗？”
“大部分是，她们太弱小了，长久的陪伴能让她们感觉安心。几朵花儿围在一起或许会很开心，但那很难持续，她们太了解彼此了。”
“那一开始的陪伴会花多久呢？”
“所以花儿都是不同的，我记得奎杰用了一个多月，川普是七天。琼斯最倒霉，他的那朵花儿脾气很怪。”布莱克说，随即自豪地说，“至于我嘛，是我的花儿先迷恋我的，你也知道。”
“你真是个幸运儿。”汤姆说着，一边捡起一块鹅卵石，用力朝河里扔去，“我会花很久吗？”
“也许吧，要了解一朵花儿是很费时间的。”布莱克也捡起一块鹅卵石，扔向了河里。
看着布莱克的那颗石头溅起了高高的水花，汤姆不禁陷入沉思。
（十）确认和疑惑
森林里的空地上，汤姆靠在石头旁，念着书，给花儿讲故事。
“就这样，骑士从恶龙的手中拯救了村庄，而国王也兑现了承诺，将公主嫁给了他……”
花儿打起了哈欠。
“你困了吗？”汤姆问。
“有点儿，你给我讲过好几个这样的故事了。”花儿说，“是不是这些写故事的人想象力都是这样？”
“这我可不清楚，不过妈妈说等我再长大一点，就能看更难懂一点儿的书了。到那时，我也许就能跟你讲更多有趣的故事。
“你会想那么远的事情吗？”花儿问。
“是的，认更多的字，就能记住更多的事情。”汤姆说，“不过大人会给你出难题，比如我想知道更多的故事，大人可能会觉得我去记帐目更有用。”
“那听起来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花儿说。
“那可不，就连大人也不会喜欢，不过他们说要生活就得这样，我也不懂。”汤姆说，“不过，话说回来，我以后再给你讲更多有趣的故事吧。”
花儿没有接汤姆的话茬，只是问他：“你打算常来这里吗？”
“是的。”汤姆说，他想起来这是来森林八次了。
“这样啊。”花儿抖了抖枝叶，“路肯定不好走吧，第一次你来这里，可是迷了路。”
“路是难走，但习惯以后就不怕了。我以前有些惧怕森林，我从书里看到，森林里有树精和女巫，专抓小孩儿，说起来这件事，你相信吗？”汤姆低声问她。
“我不清楚什么树精和女巫，森林太大了。”花儿懒洋洋地说，“就算有，我也没看到过；如果没有，那倒更好，你不用担心被抓走。”
“这话也有道理，你在森林里都没见到的话，那我也就不用去操心什么女巫和树精了。”汤姆说。
“你不是一个贪玩的孩子，对吗？”花儿说，“每次你到中午临近时就会离开，女巫想抓也抓不住你，她也总得吃午饭吧。”
“你说得有道理。”
“而且你那么厉害，知道很多小镇外面发生的故事，我想女巫也不忍心对你下狠手。”花儿认真地说。
“哪有，你乱说……”这次轮到汤姆不好意思了，来自一朵花儿的赞美，这让他有些无所适从，说到底，他也是个不自信的小男孩。
“晚上你不会害怕吗？”汤姆转移了话题，“你可是这片空地上唯一的花儿。”
“哦，这个呀，你不用担心。”花儿摆动着枝叶说，“上次你讲过，你们大人的世界有种叫‘等价交换’的东西，我想我们花儿也是。”
“什么意思？”汤姆起了兴趣。
“森林很美，夜晚也是如此，尤其是夏天。”花儿说，“晚上的森林，会有萤火虫在林间飞舞，蟋蟀们会在空地上开演唱会，那样的景色太美了。”说到这里，她陶醉着，顿了顿又继续说“如果忍受许多个冬夜的寒冷，就能够亲眼目睹那样的美丽，我想就算再寂寞，也会觉得等待很值。”
“萤火虫，蟋蟀的演唱会，这就是森林的温柔吗？”汤姆问。
“你也这么觉得吗？我想是的。”花儿柔声说道。
“照你这么说，我这次敢打赌，这座森林是肯定没有女巫和树精了，他们跟这座森林太不协调了。”
“你看，你又说女巫了。”花儿有些不高兴。
“抱歉哦……”汤姆慌忙说。
“没事啦，我又不是真的在生气。”花儿笑了起来。
和一朵花儿相处原来这么愉快啊！汤姆心想……
我也想和你一起在夏天的晚上在萤火虫飞舞的空地上，听蟋蟀们演唱。
虽然汤姆很想这样说，但还是没能说出口。
是因为胆怯？还是因为害羞？或者说两种情感都有呢？汤姆也在疑惑。
（十一）袒露心意
在和空地里的花儿认识一个多月后，汤姆的生活似乎又多了一份快乐。
的确如此，每一次和花儿相处，都会让汤姆觉得愉快，让他对花儿有进一步的了解。
“冬天的时候，妈妈会在晚上做好热热的南瓜饼，炖胡萝卜汤，我很喜欢吃……”
“我不喜欢胡萝卜。”
就像正在施法却突然被打断的魔法师一样，汤姆惊讶地停下来，询问道：“为什么？”
“因为兔子。”
“可兔子那么可爱，而且兔肉很好吃……”
“你觉得它们可爱吗？”花儿忿忿地说，“有一回，它们围坐在石头上聚餐，相互炫耀着胡萝卜，结果一只胡萝卜滚了下来，差点砸断我。”
“那还真是可怕。”汤姆说。
“在你眼里，胡萝卜是一顿晚餐；但对我来说，那是很可怕的东西。”
于是汤姆懂了，和布莱克一样，花儿并不会总和自己有相同的喜好。
……
汤姆忍不住拿指头去轻轻触碰花儿的花瓣。花儿显然被吓了一跳，慌忙用枝叶遮住自己的花瓣，“你干嘛！”
“抱歉，抱歉，你的花瓣太漂亮了，忍不住想摸一下。”
“你又开始骗我！你的眼睛被松鼠屎抹了吗？你进了森林走这么长时间的路，我那些姐妹都比我漂亮，这我是知道的。”花儿不服气地说。
“看看你的小嘴，跟抹了蜜一样。”汤姆嘲讽地说。
“要你管，气死你！”
“气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唔……没有。”
她连生气的样子都很可爱啊，汤姆心想。
……
汤姆画了一幅鬼脸，偷偷装进了他的小包。
“嘿，我今天给你看个宝贝。”汤姆笑嘻嘻地对着花儿说。
“我不看，你这么一笑，肯定是又来捉弄我。”花儿戒备地说。
“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汤姆仰起头，调皮地说着。
“你坏心思可多着呢。”花儿毫不客气地回敬着。
“哈哈哈哈……”汤姆和花儿都笑了起来。
……
每一次的相处，就像池塘里泛起的涟漪，一层一层在汤姆心中泛起波纹。汤姆明白，除了妈妈和布莱克，他的生活似乎又多了一份温暖的陪伴。
花儿的世界，不同于妈妈和布莱克，也不同于汤姆在书中看到的故事，国王和骑士会被很多书记载，但谁愿意去讲述一朵花儿的美丽呢？
在和花儿认识了两个月后，汤姆像以前一样坐在石头旁，对着花儿说出了自己藏在心里良久的话：“请问，我可以驯服你吗？”
有那么一瞬间，汤姆感觉时间似乎静止了，就连风都停了下来，于是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十二）花儿的回应
花儿愣住了，看到她这样的反应，汤姆也愣住了，心想自己是不是太着急了。
良久，汤姆才意识到他和花儿之间的沉默需要被打破，便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没有……不，确实有点吓到了。”花儿慌张地说，“但这不是你的问题，我现在脑子里很乱。”
“你这么一说，确实让我感觉太突然了。”汤姆松了一口气。
“这样好吗？”花儿惴惴不安地说。“不……我是说，能过几天再给你答复吗？”
“可以，那就等你想好再说吧。”汤姆松了一口气，“对了，你还想听听布莱克的事情吗？”
“给我讲讲吧，他好像是个很好玩的男孩。”花儿同样如释重负。
于是汤姆和花儿之间就像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又恢复了他们平常的状态。
在汤姆表明心意后的十天里，他又去森林里找了花儿三次。但花儿什么对这件事只字未提。
终于在第十二天，汤姆再次像往常一样坐在花儿旁边时，花儿勉为其难地开口了：“对不起，汤姆，我想我还没有产生想要驯服你的感情，所以不能回应你的心意。”
（十三）花儿的犹豫
“是吗？”汤姆一瞬间就察觉到了自己心中的失望，那种感觉比一本书掉在盛满水的桶里还要难受。但他还是强装镇静，想要掩盖住自己真实的想法，“我……不太明白这种事情……为什么呢……”
“我也……不明白，其实……”花儿支支吾吾地说，“我还没有想好。”
接下来又是一段沉默，汤姆和花儿都不说话了，就像他们第一次相遇一样。
“汤姆，这几天我一直在试图逃避这个问题，因为一想起来，我就觉得很慌乱，我向一些姐妹求助，她们觉得需要尽快给你答复，可我拿不定主意……我也想过答应你，但又觉得，我们的相处更像是朋友。”
朋友？汤姆掐紧大腿心想，但又想笑出来。
“对不起，这件事上，我不够果断，我太胆小了，虽然我们花儿终身寸步难行，但我们的心会走很远，有时也会走进一个小男孩的心里，可我现在不敢迈出那一步，万一那变成一个负担怎么办？”
“什么意思？”汤姆问。
“一旦我们决定互相驯服对方，那就会产生责任和思念。”花儿为难地说，“我的那些姐妹们经常议论这件事，她们也会告诉我的。你需要更频繁地来森林陪我，而我也会越来越难忍受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那对我来说……有些太奢侈了，而且你一定会很累。”
“是吗……”汤姆陷入了沉思和迷茫。
“是的，我很清楚，我的那些拥有小男孩的姐妹们，都比我更接近你们小镇，换句话说，我太遥远了。”花儿说，“你好几次来这里，身上的衣服都会带些泥土，尤其是膝盖那里，我想路并不好走。”
“可我习惯了，再难走的路，只要能知道怎么走，就走得通。”汤姆无所谓地耸耸肩。
他们又不再说话，一阵沉默后，花儿先开了口。
“像你一样，我也习惯了，自己一朵花儿长在这里，我能照顾好自己。”花儿说，“下雨天，石头能为我挡雨。风有时候太大了，因为森林也会生病或者闹脾气，石头也能替我挡风，阳光有时也不会很强烈。”
“哦……”汤姆敷衍地回应着。
“而且，我可以保护自己的，你看。”花儿摆动枝叶，亮出了身上对称的小刺儿，“小虫儿都会被吓跑的。”
“那兔子和胡萝卜呢？”汤姆问。
“啊，我忘了告诉你，他们已经道过歉了。”花儿说，“我脾气不怎么好，他们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一朵花儿给吓着。”
“这样啊……”汤姆的视线离开了花儿，抬头望向天空和高耸的树木，他的脑子里一片乱麻。“你也知道，我并不是随便就跟你提这样的要求，我也想了很久才决定好的。”
“我知道……可我似乎不敢，我从出生就长在这里，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我不知道对一个小男孩心动是什么感觉……我太优柔寡断了……这对你并不公平。”
“我不太关心以后，和你们不同，花儿只有短短几年……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我答应你，我的思念就会飘很远，那样的距离，是我所难以承受的……哎呀，我到底在说些什么！”花儿语无伦次地说着。
“汤姆，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第一次来森林时迷路，就是为了能遇见你，那我觉得你便是整片森林。”汤姆忧伤地说，“但是我发现，或许是我错了。”
“不，这不是你的问题……你要去哪里？”
“我想回家去。”汤姆缓缓站了起来，木然地想要离开。“如果这就是你认真思考过后的回答的话，现在我想说再见。”
“请不要因为我而不开心！”花儿大声说着，语气充满着不舍与忧伤。
“呐，我知道，我知道，我自己有办法……”汤姆喃喃地说，一边向树林里走去。
看着汤姆的身影最终消失在林间的拐角处，花儿的心中充满了苦涩。
“再见了，汤姆，对不起……”
（十四）伤心的汤姆
汤姆离开空地后，转身便在森林里跑了起来。
他感觉到林间的风在脸上呼呼地刮，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我又被拒绝了吗？
汤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些疑惑中，以至于他险些被一截横卧在路上凸起的老树根绊倒，这让汤姆清醒了过来，他放缓了脚步，不知过了多久，他走到了回家时必经过的池塘。
池塘上不时泛起的涟漪吸引了汤姆的注意，他沿着池塘岸边慢悠悠地走着。
布莱克的花儿看到了汤姆，欣喜地朝汤姆打着招呼，可汤姆仿佛并没有听见，仍继续走着，花儿注意到了汤姆脸上的忧伤和呆滞，也大致就猜到了什么。
“得托松鼠大哥去告诉布莱克才行。”花儿心里盘算着。
事实上，汤姆的确没有听到朋友的花儿和他打招呼，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正在经历属于他的迷茫。
自从两年前被森林入口处那朵白色的花儿拒绝过后，汤姆的心头始终有一片仿佛随时就会下雨的乌云。于是在决定向花儿表明心意前，汤姆是经过一番认真思考的。
与花儿认识之初，连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坚持下去，可每去一次空地，他对花儿的喜欢就会多一点。他也深知花儿住得很远，路也难走，他很少在那段路上不摔跤。
可脑海里一旦浮现花儿那浅蓝色的花瓣和小小的身影，汤姆心中又会非常开心，即使每次和花儿告别，返回家中，他又期待着下一次见面。
哦，她是一朵多么可爱的花儿。汤姆这样想。到最后他确信，自己是真的喜欢着那朵花儿。
如果她不同意怎么办呢？同意了又该怎么办呢？汤姆也想过这样的问题。毕竟一篇故事的开头总归很容易，但该如何结尾呢？有些故事的开头总是很吸引人，但一旦发现是个烂结尾时，汤姆就会不开心。
就这样，在汤姆和花儿表露心意时，他已经做好了两种心理准备，至少他是这么想的。
然而花儿对他的回应，令他措手不及，这算是拒绝吗？汤姆也不知道。或者说，尽管他明白存在被拒绝的可能性，兴许花儿的态度就是这样，可他现在仍然感到难过。
汤姆是个历来会将事情往坏的方面想的男孩，他走累了，便坐在一石头旁，双目无神地望向池塘，莫名的话语不断在他心中低语着：
没关系的，大不了还是像以前一样，看书，学习，有妈妈和布莱克陪我……以前不都是这样吗？她说得没错，太遥远了，我也会很累吧……没有一朵花儿愿意驯服我，我也不能懂布莱克所说的话，骑士为了救公主能和恶龙打斗，我又能为一朵花儿做什么？她也不需要我的照顾，也许我们都不需要对方……可是以前没有这朵花儿的时候，我又是什么样的心情……我不记得了，怎么办？明明什么都没有开始过……
我还是失去了一朵花儿吗？我不能成为一名园丁了。想到这里，汤姆呜呜地哭了出来。
（十五）青蛙的意志
这时，在汤姆面对的池塘中，一只青蛙受到哭声的吸引，好奇地从水里探出了头。看到埋头哭泣的汤姆，青蛙抖了抖身子，两三下就跳在了汤姆旁边的石头上。
“你好，小东西。”青蛙彬彬有礼地说道。
“你……你好。”汤姆抬起了头，看到了旁边的青蛙，虽然诧异，却还是礼貌地回应了青蛙。他以前和小镇上的猫猫狗狗都搭过话，甚至连南希阿姨家那只怪脾气的鸟儿都能和他说上两句。可这是第一次和青蛙对话。
“你吵到我了。”青蛙顿了顿，“我就探出头来想看看是哪个小傻瓜。”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旁边……”汤姆羞愧地低下了头。
“没有关系，难过的小孩不在此列。”青蛙说，“你此前没有和青蛙说过话吗？”
“没……没有，这是第一次。”汤姆说，“我只是最近两个月常来森林，而且只和一朵花儿说过话。”
“那你的眼泪和她有关吗？”青蛙问，“为森林里一朵花儿落泪，这样的小男孩我见过太多了。”
“是的。”汤姆语气低落，勉强承认道，“我想驯服她，但是她好像拒绝了我。”
“有些花儿本来就很敏感，这种敏感又让她们充满戒备。”青蛙说，“当小男孩第一次向她提起这件事，她也许会慌乱，受到惊吓，而不是感动。”
“可是我们认识了差不多两个月，她也思考了差不多十天，但她还是没有同意。”
“这和时间没有什么关系，花儿都是不同的。”青蛙认真地说。“你不了解这座森林里的花儿，我知道以前有小男孩，为了驯服他的花儿，用了六个月。”
“那还真是长久。”汤姆感到惊讶。
“不过，为这种事，难过总是正常的。”青蛙说，“花儿的寿命并不长，如果她想记住一个小男孩，就必须为此做好十足的把握。因为一旦她接受了一个小男孩的驯服，就会为他担心，那一刻她决定将自己的心分一半给他，连同她自己的思念。花儿会经常感到焦躁不安，害怕失去她的小男孩，她以为自己生病了，实际上这就是爱的责任，尽管她可能并不知道。”
此时汤姆想起了布莱克所说的话，也许对花儿来说，这就是驯服一个小男孩的代价吧。
“如果想成为一名优秀的园丁，你就必须和一朵花儿相互驯服。这是你们这座小镇的传统和秘密。”青蛙说，“不过话说回来，你也并不需要非要成为一名园丁。”
“这是为什么？如果没能学会和一朵花儿如何相处，去爱护她，我又怎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园丁？”
“对一朵花儿来说，森林太大了，所以她们有时并不敢分散注意力，过于专注一个小男孩，也许会让她们错过对整座森林的爱，小男孩常常忽略这一点：森林不仅仅是保护了花儿，花儿同样也深爱着森林。而对像你这样的小男孩来说，这个世界也太大了。园丁是一门快乐的工作，因为侍弄花草是你们的长项，照顾一朵花儿很有意义。可那样一来，你们一生的快乐就局限在一个小小的花园里了，以至于你们忘记了这个世上还有别的同样有意义的事情。”
汤姆陷入了沉默，这是他从没想到过的事情。
“所以，要让一朵深爱着森林的花儿，去爱上一个小男孩，有时候就是很困难的事情。但同样的，对小男孩来说，这个世界也不仅仅有园丁和花儿的故事。”青蛙说。
一只飞虫从汤姆和青蛙面前经过。不待迟疑，青蛙便飞快地将飞虫卷入口中，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
汤姆被吓了一跳，差点就叫了出来。
“抱歉，我说得有点累了。”青蛙满意地摸了摸肚子，继续说：“我们青蛙之间有句话‘眼前飞虫过，犹豫一餐无’，当断则断，该做决定的时候，不妨果断一点，迟疑可能会造成你为正在苦恼的事情而后悔，花儿很美，世界也很广阔，两者同样有魅力……啊……我困了。”
“对不起打扰到你休息了。”汤姆擦拭了脸上的泪痕，向青蛙郑重地道谢：“谢谢你，先生。”
“祝你好运，小东西。”青蛙点了点头，转身又跃回了池塘。
（十六）猫儿巴克
汤姆回到小镇时，已经临近中午了。他一边沿着熟悉的鹅卵石路朝着回家的方向走着，一边回想着刚刚和青蛙的对话。
途径莉丝婶婶家的谷仓时，一个声音在汤姆背后响起：“汤姆，眼睛不看路可是会滑倒的！”
这个声音将汤姆拽回了现实，他慌忙转过头去，看到了巴克端坐在栅栏上，眯着眼睛观察他。
巴克是一只住在谷仓家的猫，通体蓝白相间，是一只颇有阅历的猫儿，小孩子们都叫他为巴克先生。
“早上……不，中午好，巴克先生。”汤姆打着招呼。
巴克摆动了尾巴以示问好，招呼汤姆靠近他，缓缓开口道：“你的神色好像不太安宁，可别又是为一个故事的烂结尾坏了心情，告诉过你很多次了，那些结尾无论好坏，故事只是故事。”
“这次不是因为故事的结尾了，巴克先生。”汤姆解释道，“是因为一朵花儿。”
“对你这样的小男孩来说，这倒是新鲜的事儿，愿意说一说吗？我的胡须说不定很愿意听。”巴克舔了舔爪子，饶有兴趣地说着。
没有什么能瞒得过巴克的眼睛，汤姆知道这一点，便简短地交代了事情的起因，只不过他省去了自己和青蛙的对话。
“啊……我大概明白了，的确是因为一朵花儿，很有趣……”巴克抽动着胡须，看来他的胡须对这个小故事很满意。
“也许你觉得有趣，但对我来说，却很苦恼。”汤姆丧气地说。
“你认为自己是认真下了决心，对那朵花儿其实也一样，她的思虑并不你比轻。”巴克先生说，“其实，你可以认为一朵花儿在拒绝你，你也可以认为这是她在逃避，但不管是哪一种，这说明她的确认真考虑过这件事。”
“可是我并没有收到一个好的结果，不是吗？”
“这件事本来可以不着急，性子慢的花儿就是这样，需要她们做决断的时候，便会畏畏缩缩，推脱说习惯眼下的生活。只不过，她们常常会忘记，自己本来可以是在谷仓里主动捕捉老鼠的猫。”说到这里，巴克张嘴打了个哈欠，凌厉的小牙显得格外有力。
“这样的话，那可就太难了，等她们做好决定了，恐怕冬天都要来了。”汤姆忧愁了起来。
“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就像人一样，美丽的东西也会喜欢伪装，这是她们自保的一种方式，尽管这可能会让别人觉得受伤。”
“我现在就很受伤，巴克先生。”汤姆叹了口气说，“想和这样一朵习惯独处的花儿互相驯服，可太难了，她总不给你这样‘依靠别人’的机会。”
“所以，你是真的喜欢那朵花儿吗？想要驯服她的话，你会很累。爱上一朵花儿很让人着迷，却也会让人痛苦”猫儿朝汤姆摆了摆脚掌，“过来，小家伙，凑近点儿！告诉你一件事情。”
汤姆凑近了巴克。
“孩子，世界非常广大，甚至你只能从你书里的故事，知晓其中一种结局。”巴克说，“在故事里，骑士一定会战胜恶龙，保护了村庄，拯救了沉睡的公主，然后两个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结局，不仅仅是因为这种书是写给小孩子看的，就连写书的人，也只能去想象骑士和公主有这种结局，实际上那种书里的幸福也许就是那一瞬，接下来漫长却无聊的陪伴，才是他们生活的全部，那并不是小孩子喜欢的样子，可这部分陪伴才是真正的幸福。如果你爱上一朵花儿，那和她彼此驯服只会是第一步，长久的陪伴才是最难的。这也会是她所担忧的。一朵花儿想和小男孩约定好的幸福，必然伴随着责任和耐心，这对他们来说，都是需要勇气的，这才能让他们免于时间的伤害。”
“需要勇气，才能免于时间的伤害……”汤姆重复着。
“巴克先生，你觉得我有可能让她改变心意吗？”
“命运和时间都会编织谜语，这不是一只猫儿就能洞察的，你也是如此。你得明白，是什么让她变得如此重要。”巴克说，“我想，你该回去了，太阳正暖和，我也想睡一觉。”
汤姆和巴克道过谢后，便匆匆回家去了。
（十七）布莱克的游戏
在与青蛙和巴克交谈过后，汤姆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觉得心头的乌云有在驱散，难过的心情也开朗了不少，但这并不能让他摆脱迷茫的桎梏。
直到深夜来临，困意袭卷至汤姆全身，他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汤姆正打算去找布莱克时，布莱克却已经上门来找汤姆了。
“昨天傍晚，我的花儿托一只松鼠来告诉我你在森林里的事情，我就想着今天来找你，刚刚阿姨正好在院子里喂鸡，她说你在自己的房间里，我就上来了。”布莱克一边说，一边跟着汤姆进了房间。“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很迷茫，布莱克。”汤姆摇了摇头，他将昨天发生的一切都详细地告诉了布莱克
“啊……森林里那部分我明白了，看来青蛙和巴克先生的话都有道理，他们都觉得花儿和世界在天平的两端，一样重的。只不过，巴克先生到底是一只生活在小镇上的猫呢。”布莱克点点头说。
“是啊，布莱克，这让我感到为难。我已经习惯生活里有那样一朵花儿，习惯了陪在她身边，她却告诉我，也许我们不属于对方。”汤姆趴在窗台前，眺望着远方的森林，那里有一朵他日夜牵挂的花儿。他念叨着：“我想她是拒绝了我，可对我来说，就这样结束吗？我有些不甘心。”
“的确是很难做决定呢，”布莱克躺在汤姆的床上说着。
“是啊，布莱克……”
他们两人都不说话了，直到布莱克开了口。
“汤姆，如果你实在无法做出选择，或者说那朵花儿的确值得你所喜欢，那我们来做个游戏吧。”布莱克提议说，“我问你答，然后和我对我的花儿的评分来做个对比，以此来判断，你是该继续等待，还是就此放弃呢？”
“问答？多新鲜的事儿呐。”汤姆有些惊讶，重新坐回了椅子上，“说说看，你准备怎么问？”
“规则是我提问，你打分，满分十分，就跟咱们在学校课堂上那样。”布莱克说。
“好吧，布莱克。”汤姆说，“那你提问吧。”
“这多花儿的外表，你打几分？”
“十分。”汤姆脱口而出，但很快意识到自己话说得太快了。
“这么快吗？上来就是十分，那就下一个……”布莱克有些惊讶，不过还是笑了起来。
“等一下，布莱克，要真实吗？”
“当然了！”
“那我降低一点儿，打八分。”想起花儿那浅蓝色的花瓣和柔软的身影，只需一点点阳光就能让她变得美丽，“如果少一点儿刺那就刚刚好”，他心想。
“我的花儿是九分。”布莱克骄傲地说。
“噗，真狡猾，接近满分了。”
“那就下一个吧，性格方面，你们两个相近吗？”
“我们蛮像的吧，都不怎么自信。下决心时，要想很久可能也拿不定主意。和我亲近的小孩很少，她也远离那些姐妹，不主动和她们联系。但其实相处起来却很舒服……我们都觉得女巫很可怕，但又确定她不在森林，至少不会去她那里……我想想，布莱克，那这部分我打8分吧。”
“是吗，那好。”布莱克没做什么评价，而是继续提问：“有关性格，那你有没有不喜欢她的地方，或者说，当你喜欢和不喜欢她的地方合在一块儿，你打几分，评分越高，则说明你喜欢她的地方更多。”
汤姆想起在花儿在回应他时的犹豫，心中产生了一丝不快，“那就8分吧。”汤姆说，“我不喜欢她的犹豫和绕弯……可反过来说，布莱克，我不也是这个样子吗？”
“嗯……嗯……我知道了。”布莱克点点头，接着说：“最后，你觉得你了解她吗？”
汤姆开始了回忆，花儿确实很少和自己聊起自己的过去，相处的时候，他们就像互相在写日记。
“不算了解吧，布莱克。”汤姆摇了摇头说，“了解性格，也许并不能帮到我，我们相处起来，就像是写日记。”
“好啦，汤姆，游戏就玩到这里吧。”布莱克说。
（十八）那朵浅蓝色的花儿？
“性格是很重要的，这决定你们相处起来是不是很舒服。不过就目前来看，你还是不太了解她。”布莱克说，“森林里没有完美的花儿，我的那朵也是，只不过我们都很了解对方，所以很少会争吵。”
“这我知道，布莱克，可是我并没有属于自己的花儿。”汤姆说。
“汤姆，那朵花儿对你来说，太远了，你对她来说，也是如此。”布莱克说，“但你对她的评分又都很高，证明你的确喜欢着她。”
“可这样又能怎样呢？布莱克。”汤姆望向了窗外，“也许在她看来，我和其他的小男孩没什么两样。”
“也许是这样，可是你还是喜欢她，对吗？”
“我想是的……布莱克。”汤姆不情愿地承认道，“如果可以，我还是想和她相互驯服。”
“是吗？”
“我和你不同，布莱克。对我来说，认识一朵花儿很累，需要经历两个春天，才有勇气去重新认识一朵花儿。”汤姆坦诚地说，“当好不容易希望能有一个新的开始后，我不想就这样离开她。”
“如果你真这样想的话，那么我想，你还可以继续坚持下去。”布莱克说，“忘记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她真的是一朵慢性子的花儿，两个月对她来说，并不够认识你的。”
“这次帮帮我吧，布莱克。”汤姆说。
“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汤姆。”布莱克低声说，“这件事，只有成功和花儿互相驯服的小男孩才能知道，这是花儿告诉我们的，也是她们的传统和秘密。”
“说来听听吧。”看到布莱克神色认真，汤姆不禁凑近了他。
“汤姆，那些花儿都有名字。”
“名字？花儿还有名字？”汤姆惊讶地说。
“是的，当你们互相驯服后，按照花儿的习俗，你应该为她起名。这是属于你和你的花儿之间的秘密，你为她起的名字就好像夜空中聚在一起的星星，她的生命也将被点亮，从此她的心会慢慢分成两半，一半给你思念和爱，另一半就是为这个名字流下的泪水。”
“花儿也会流泪，就为了一个名字……这对她来说很重要吗？”汤姆不解地问。
“听我说，汤姆，花儿早晚会有完全凋谢的那一天，如果你不记得她的名字，就算你们相处的日子再美好，你也会忘记她。”布莱克的眼神闪过一丝哀伤。
“可是有永恒之瓣……”
“名字就是永恒之瓣的意义！这是一朵花儿爱过你的证明。这可不仅仅是浇浇水，陪她在身边就能做到的事情。一朵花儿对你的爱，不会随着她完全凋零就消失。”
就像目睹了春日里的一道惊雷，汤姆的心刹那间呆住了。
布莱克盯着汤姆，耐心地等着汤姆的回答。
汤姆站起身来，趴在窗台前，眺望着远处的森林。
那朵花儿，那朵淡蓝色的花儿……
（十九）花儿的名字
过了一会儿，汤姆坐在了布莱克的旁边，开口道：“布莱克，如果真心喜欢那朵花儿，为什么不能把她带出森林，栽在花盆里放在窗台前呢？”
“汤姆，那是不可以的。”布莱克说。“那些花儿舍不得在森林，她们的根连接着森林，一旦离开，就会很快凋谢。你不能从森林里带走本不应离开的东西。”
“也许那才是驯服的意义吧，布莱克。”汤姆说，“为一朵花儿付出时间和距离。”
“这么说，你想明白了吗？”布莱克问。
“一开始，我喜欢一朵花儿，是因为她有天空的颜色。”汤姆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一抹浅蓝色，不由得笑了出来，“再后来，鼓励我能一次次前往森林去陪她，是因为用心去感受时，发现我和她都是相同的，森林里那么多花儿……布莱克，书上的故事总会交代有原因，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都是这样，鸟儿做了窝才能下蛋，天上下了雨庄稼才能生长，胡萝卜炖成汤才会好吃……但是现在喜欢上一朵花儿，我才发现这件事并没有原因。”
“哪有那么多原因嘛！”布莱克笑了起来，“这是心灵才能知道的答案。”
“等我们成为了优秀的园丁，我们会照顾无数的花儿，但只有森林里的那一朵花儿，才是真正属于我们的花儿……”
布莱克点点头。
“对一朵花儿来说，国王的故事太沉重，也太遥远了。青蛙说世界也很广阔，可一朵花儿却只有短短几年寿命，她也该去看看世界的……如果我以后能成为一名园丁，我一定随身带着永恒之瓣走在那些花园里。对森林里的花儿而言，那或许就是整个世界，即使我的那朵花儿早已凋谢了，我也能在心里一遍遍默念她的名字，跟她分享我的幸福，我会永远记得她。
“所以这才让人着迷吧，驯服一朵花儿就是这样的事，被花儿驯服也是如此。”布莱克拍着汤姆的肩膀说，“爱、她的名字、永恒之瓣，我们都不会忘记。”
“我真像个傻瓜。”汤姆笑着说，“谢谢你，布莱克。”
“汤姆，我们是好朋友。”布莱克说，“希望我能帮到你，我相信你会找到属于你的花儿。虽然我不能告诉你我的那朵花儿叫什么名字，但是我能告诉你，她的名字里有‘雪’的含义，我确信她是冬天的舞者……”
（二十）再次出发的汤姆
布莱克上门后的第三天清晨，阳光微曦，一只云雀落在汤姆房间的窗台前，惬意地唱着歌儿。
房间里，汤姆收拾好自己的小包，离开家门，再次朝着森林走去。
经过莉丝婶婶家的谷仓时，他和巴克打了声招呼；要上桥时，他碰见了要去南希阿姨家帮忙的布莱克；进入森林前，他注意到奎杰的花儿在和一只松鼠搭话，今天奎杰还没有来陪她。
汤姆进入了森林，沿着记忆中熟悉的路往前走着。经过池塘时，他向布莱克的花儿和青蛙再次道谢，又继续左拐，朝着空地的方向走去。
汤姆一边走着，内心就像无数个石头扔进池塘，泛起一层层的涟漪，它们波动着，交汇着，不断叩击着汤姆的心弦。
这座森林很美，的确如她所说。汤姆心想。
上次和花儿说的话又开始在汤姆脑海中盘旋：“如果第一次来森林时迷路，就是为了能遇见你，那我觉得你便是整片森林。”
没错，是你让我相信森林里没有女巫，是你让我不再惧怕森林，是你给了我一次次进入这座森林的勇气，是你给了这片森林温柔的意义……即使这段路很难走，我也愿意去你身边。如果你的生命无法看到未来，那么我就陪伴你看够这座森林的四季。
不知道这次见面时，你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上次那样和你告别，我很抱歉。
许多故事都有它的结局，我和你的故事，也许不该有一个仓促的结尾吧。
汤姆这样想着，不禁坚定了脚下的步伐。可事实上，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次去找花儿，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他同样也不知道，即使他已经下定决心陪伴她，在将来的某个时间，花儿是否会同意和他互相驯服。
但或许这些都不重要，汤姆此刻只想和过去一样，去那片熟悉的空地，去找生长在石头下面的她。
时间在流逝，在汤姆面前，密集的树林在眼前逐渐稀疏，直到他面前呈现出一个不太明显的入口。汤姆知道，他即将抵达空地了。
马上就要和她见面了，汤姆心想。他再次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在空地，在那中央的巨石下，有一朵浅蓝色花儿，像一抹天空，在飘动，在摇曳……
写在小说《薇尔莉特小镇上的汤姆》更完后
就这样，《薇尔莉特小镇上的汤姆》全文结束。从实际阅读量来看，我觉得在公众号连载是一个失败的选择，但既然说好了要分享出来，那就坚持下去。
故事的最后，汤姆再次去找那朵蓝色的花儿，我留下了一个开放式的结局。至于结果花儿是否同意和汤姆驯服，还是留给诸君去想象吧。
当初写这篇小说时，我只为了抒发郁闷，脑海中只有个大概的构思，至于细节就完全随缘——写哪儿算哪儿，到最后就成了这样一篇洋洋洒洒、近两万字的童话小说。
初次涉入这一题材，我就掏空了思绪，随着全文的结束，只剩下一场疲惫。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感觉笔力迟钝，什么都写不出来，什么都懒得写。
现在小说更完了。身为作者，倒也有精力写点儿多余的话了。
（一）
在小说中，花儿和小男孩之间的感情似乎像是爱情，但这其实是一个误会。在我原有的设定中，男孩和花朵互相“驯服”的关系，这个情节来源于《小王子》中狐狸对小王子阐释“驯服”的含义，可以理解为初恋、挚友、甚至师生乃至替代亲情。只不过这些都没有在小说中展开细说。
原因很简单，我太懒了，不想花时间去完善设定。
我向来认为，无论是哪种感情，本质都是通过一种试探和学习的过程去建立的。小说中小男孩要忍受前往花儿身边路途的艰辛，照顾她的情绪。花儿也要忍受小男孩不在身边的孤单，以及担心他是否好好吃饭或是生病，在他难过时给予花儿的温柔。这种近乎对等的付出，随着时间的流逝，化为了他们之间的感情纽带——这其中蕴含着责任与信任的建立，直至后来成为一种长久的陪伴。
当然这种“长久”只是相对于花儿来说，它们的寿命只有短短几年。这个设定的确有些残忍，有读者也反映了这一点。
爱是美好的，亦是沉重的，它代表着责任与牺牲，且以燃烧生命为代价。父母为孩子倾注心血换来身躯的佝偻；师长为学生的教诲注定着耐心的耗损；朋友之间的羁绊甚至也会埋下背弃的伏笔。恋人和夫妻更是要面对近乎无尽的争吵和琐事的烦恼，这无疑是对身心的极大耗损。
然而这一切，又都是值得的。我们为爱倾注心血，又在爱中寻求慰藉，这并不矛盾——尤其是对我们人类这种相当矛盾的生物而言。
（二）
再说回“永恒之瓣”。
每一段相遇有开头，就有结尾。小男孩和花儿的故事，注定会随着花儿的彻底凋谢落下帷幕。到最后，小男孩获得了“永恒之瓣”，它凝结着花儿与小男孩相处的时光，凝结着小男孩对“爱”的理解。
花儿的一生只能遇见一个小男孩，而小男孩的一生，会遇到很多花儿。此刻“永恒之瓣”的启蒙意义也就显露了出来：我们因谁知晓“爱”的存在，又在和谁的相遇中去延续这种“爱”影响。但另一方面，它的意义又如同《小王子》中玫瑰对于小王子的价值一样，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最初的那朵花儿并非是学习和理解“爱”的“工具”，而是小男孩生命中中不可或缺的拼图。
恰如薇尔莉特小镇漫山遍野的紫罗兰：永恒的美，永恒的纯粹，永恒的爱。
这也是我想通过这篇小说传达出来的主旨：在我们平凡而普通的一生中，我们会和谁产生交集，在此过程中学会去爱，懂得肩负责任，藉此成为更好的人。
（三）
在萌生将小说放在公众号上更新的想法后，我并不确定这篇小说质量如何，便拿去给身边的人看看，得到了相对不错的反馈后才最终下定决心。这期间也发生了些有趣的事情，一个朋友在看完全文后问了我两个问题：一是汤姆的爸爸去了哪儿？二是开头可不可以再交代下女性角色？不然显得这个小镇只有男生似的。
第一个问题好回答，我说他爸爸去小镇外当园丁去了。至于第二个问题，我觉得的确是设定上有疏漏，那时正值“北师大宿舍电梯事件”曝出，我看了以后大受震撼。于是便跟朋友开玩笑说：“我怕女拳找上门来。”
当然，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微信公众号可怜的阅读量说明了一切，除了几个知心的人，没有什么人关心这篇小说。
我倒是无所谓，我只图身心愉悦。
每天在公众号更新小说的时候，我都会看一遍对应的章节，我已经忘了许多情节，读着有些对话，我甚至都不太相信那是我写出来的。
当初我怀着近乎宣泄的情绪写完这篇小说，的确感动了自己，但时隔大半年看时，在我眼中，它只是我写过的众多文章的一部分，仅此而已。而再回忆那场所谓的自我感动，我竟觉得有些可笑，只是觉得我或许写了篇不差的故事，分享出来让大家看看吧。
足矣！身心愉悦就好。
最后，也感谢曾在那段时光里给予过我支持的朋友，他们提供了小说中部分人物的原型——布莱克、青蛙、猫儿巴克。
最后的最后，年岁渐长，且冬天来临，不宜抒情过多，就用我七夕节那天的朋友圈动态做结尾吧：愿爱者得其所爱，爱得热烈；无爱者得自由，自由得洒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