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有味
网站用户
柳树发芽了，桃花红了，梨花白了，油菜花黄了，可是，我却永远也盼不到你回来了。
没有你在的日子，花红柳绿、春意阑珊、人间烟火又有什么意义？
一
花园里，你栽种的牡丹花蕾饱满、含苞欲放；菜地里，你亲手播撒的菠菜、香菜种子，如今已苍翠欲滴、绿意盎然；去年秋季播种的小麦也已郁郁葱葱、节节拔高。你能看到吗？妈妈！
锅碗瓢盆还是那样整齐地摆放着，你常系的花围裙还在桌角；你爱看的那本书静静地放在床头，旁边的笔记本里密密麻麻抄满了美食做法和泡菜秘方；你喜欢的多肉又长了好多，最近的温度忽高忽低，爸爸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搬出搬进好多回……
好多次，我看见你了，你在灶台前做着我爱吃的凉粉，你在门口核桃树下纳着鞋垫，你在院子里，追着你的小孙子喂饭喂菜……可是，一瞬间，我又找不见你了……
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去听“妈妈”两个字，那是我留在心底不能触碰的角落。
二
在别人眼里，你沉静稳重、不苟言笑。可是我知道，你是如此的热爱生活。
小时候的院子，好大好大。院子中间，有你亲手栽植的3棵苹果树，是现在已经很少见的国光品种，树盖如伞，高大挺拔。东边，2棵杏树、1棵梨树，旁边不远的地方，还有一棵高大漂亮的木瓜树。里面的空地上，栽种着一畦畦整齐的蔬菜。进门的角落，一株葡萄架枝繁叶茂，硕果累累。外面一圈，便是花儿的世界，月季、牡丹、芍药自不用说，格桑花、金盏菊、太阳花更是一个不少。还有，你魔术般种植的甘蔗、豌豆，更是我们平常见不到的稀罕物。春天里，各种花儿次第开放，一簇簇、一朵朵的挤满枝头，满院飘香。夏日清晨，你带着我和弟弟，看太阳下向日葵偷偷转身的样子，摘沾满露珠鲜艳欲滴的草莓。夜晚，摘几片叶子，捣碎指甲花，你静静地给我包着指甲，我抬头看着满天星，你宠溺的看着我。水果成熟的秋天里，你摘果子、装篮子，总是把最新鲜的甜蜜送给隔壁的三奶奶六奶奶。漫天飞雪的冬日里，我们一起坐上热炕头，你织着毛衣，我跟着你学习最简单的针法，织起一根长长的发带，漂亮极了！
三
前几日，翻看倪萍写的《姥姥语录》，一句句话简单质朴却又蕴含哲理。我仿佛又看见了你，你说的话，你的声音……
那年大学毕业，胜券在握的一场考试和工作机会与我失之交臂，我不吃不喝，难以接受。你坐在床边对我说：“人这一生会经历许多磨难，这只是小小的一点挫折，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当我向你讲述工作中的成绩时，你常对我说：“要少说多做，人们的眼睛都看着呢，不要自己夸自己，‘好’要别人说。”
对于家庭生活，你说：“一个家庭中，每个人都是一根柱子，要互相扶持，互相理解，一根柱子倒了，家就散了。”
教育孩子时，你常说：“要对孩子有耐心，做好自己，孩子自然会跟着你学。”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说教的大道理，这些闲谈中不经意的一句话，就是你历经生活困苦、磨难的感悟，是你走过青春、历经中年的阅历。
你和中国千千万万的女性一样，柔弱、善良、隐忍，而从你身上，我又分明感到另一种力量：坚强、冷静、向上。这种力量，潜移默化，激励着我、鼓舞着我。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会活成你的模样。
四
8岁的小侄女曾说：“不是奶奶做的饭是没有灵魂的”。当时，惊叹于一个孩子天真淳朴的话语，只是如今，我却疼痛地、切肤般地体会着。
刀削面、饸饹面、臊子面；凉粉、凉皮、面筋；油饼、油条、煎饼；腌豆角、酱黄瓜、虎皮辣子，你样样拿手。苜蓿、香椿、小蒜、槐花、地软等时令野蔬更是花样百出，或凉拌，味道鲜美、清香扑鼻；或蒸包子、包饺子，蓬松暄软、香味浓郁；或热炒、煲汤，清淡爽口、唇齿留香。“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你把深深的爱，默默地留在了三餐四季的家常菜里，把日子调和成安宁的快乐和踏实的安稳。
工作后、结婚后，我回家的次数渐次减少。而厨房，似乎是我们呆在一起最多的地方，每次回家，你总会提前准备食材，你和面、炒菜，我烧火、择菜，你静静地说着院子里新种了一棵山楂树，秋天的时候红彤彤一定很好看；你说着村子里安装了路灯，生活真是越来越好了；你说着好久没看外婆了，这几天得去看看。而我，给你讲着孩子的成长趣事，讲着工作中的烦恼，讲着只属于我们母女的小秘密。锅里的热气氤氲着，灶膛里的火苗高窜着，水池里哗哗哗的洗菜声，案板上咚咚咚的切菜声……只是，当时只道是寻常！
最近，我常常喜欢一个人下厨，蒸包子、做面条、烙饼子，似乎只有在厨房里，我才离你最近。那日，我切着你种的小蒜，泪流满面，分不清是辣味呛出的眼泪还是伤心的眼泪。那日，我第一次蒸包子，眼前浮现出你当时做的每一个步骤，你悄悄地指引着，我竟那么就会了。我嘴角上扬，好想给你一个骄傲的微笑，可是，泪水又断了线。
你会做的美食那么多，我还没有来得及一一学会。
我宁可一样都学不会，因为我一直相信，只要我想吃，你就会做！
而如今，我却再也吃不到你做的任何一样美食了！
我亦没了铠甲，没了羽翼！
五
那是我这一生中都无法忘却的十月，黑色的十月。
你走了！
那么突然，那么意外，那么猝不及防。
那段日子，我陷入深深的自责。如果我多回趟家是不是能早点发现病情，如果我早一点带你去大城市大医院看病是不是能多一点希望，如果我，如果我是一名医生，结局是否能改变。
那段时光，我深深体会到“无力感”。疫情肆虐，寸步难行，都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可是，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连最基本的陪伴都无法做到。
我总觉得，你还年轻，时间还长，机会还多。可是，带你去旅行的承诺还没有实现，母亲节送一束花的想法还没有实现，陪你一起慢慢变老的愿望还没有实现……一切终将成为遗憾。
思念，不止在这个春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