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三章
川河
野柳
台湾野柳公园
没有野柳可寻。仍顽恋她的名字。
想到最偏远的村落,心疼的回忆她,像是对自己的故乡。不一定很南方,我的家在江淮之间。春回四岸时:万草齐绿,细雨绵延;笠翁闲钓,牧童笛远......柳树自然是随处可见的,只是没人用野去称谓。而她叫野柳,她生在海上。有龙舌兰、海芙蓉的苦涩厮守;有灯塔帆影的甜蜜辉映。
野柳无柳。就缺了柳枝婀娜、柳叶拂面。然碧蓝海水是从不失约的少女,携浪而来,染着金色沙滩恋意翻腾的情愫,与你深切相拥;波峰上渔歌,轻轻一晃,便是远方挚友久违的呼唤,音未改而情已新。野柳,整个大海都在簇拥你。我心藏他乡的殷勤呢。此刻它就像乞丐的行囊,空瘪的不敢向你显献。
在野柳,一万次的感慨都不够受用。造山运动的威猛无比?海蚀现象的历久弥坚?鬼斧神工的超凡气度?如此众多的蜂窝岩蕈状石,几亿年了吧,犹如自然画卷,原始凸现身姿迥异性情繁复的万物生息。有凝神思考激越飞扬的、有搔首弄姿奔跑打坐的......穷尽所有的想象吧。除著名的女王头外,你还可以看见:农夫耕耘大臣呈奏、狱卒望风仙女献寿......有大象有小狗、有山林有流溪。它们栩栩如生的跻身一堂。无等级之差,无权势之隔;没有凌辱抢掠,没有嫉恨杀戮。
这是野柳的包容和内涵?身处潮汐却永远平和,被众生瞻仰却善若观音;置身世事鼎沸的人间,灵魂却静静的禅于天堂......
还有野柳的博纳?
所以,野柳是海的。
来野柳,海在你周围。
鹅銮鼻
台湾最南端 鹅銮鼻
没有哪个民族,敢这样演绎一块石头。
只有排湾族人。他们把帆的凝重赋予岩石;把岩石的梦想放纵大海。
鹅銮鹅銮!这是排湾人的呼唤:帆!帆!你听见了吗?
台湾最南端的诗意并不仅限于此。这块形同船帆的岩石,恐怕是世界上最有视野的石头。在我眼里,它更像统治者。背倚香蕉湾就像帝王斜卧龙椅。它三面临海。向右一指,牵台湾海峡的风,融入故土大陆壮丽山河;向前一挥,劈巴士海峡的浪,淘进菲律宾异域情调;向左一揽,悉收太平洋浩瀚与蔚蓝、无边与深邃。
如此磅礴的情怀,还在于凸向大海的这方陆地,形同猫鼻。数亿年以来,它一定嗅出了什么。海的苦涩?渔家泪水?风暴沉船?性命瞬息......能把石头想象成帆的民族,谁敢与她的梦想堪比!这高贵的梦想,不仅笑傲八面来风,还把岁月的蹉跎镌入礁石,视若生命必须。渴望远航又深恋故土;崇尚至爱又容憎恨共生!排湾人以其执拗豁达的性情,诠释了梦想与追求、苦难与快乐的终极命题。
所以鹅銮鼻不是好望角。她长在中国。
来鹅銮鼻,不能不进谒鹅銮鼻灯塔。被誉为“东亚之光”的这座灯塔,始建于光绪八年。经历甲午战败清军自毁;日治修建二战又被联军炸平;蒋治时期再度新建......一座灯塔的沧桑尚且如此,人的生命呢?与把磐石想象成风帆的排湾人,对人类自身的认知,何等相通。
在你的脚下,我只有资格敬畏凝神、举首仰望了。
而与你并肩,才感知脚下那么多的惊涛骇浪,原来只是自顾汹涌。
来鹅銮鼻,海在你脚下。
爱河
台湾高雄 爱河之心
我更喜欢叫她打狗川。
和很多人一样,不经意间忘却了自己的乳名。她,现在叫爱河。
我相信她的由来,源于一对男女的殉情,而非阿谀蒋夫人的仁爱之说。
怀揣神圣爱情,纵身扑向你的怀抱。爱河,你和我,从未想过要问为什么。人世间有太多的爱情悲剧。只是,如此凄冽的现实,被以爱的名义冠以你,是受之有愧还是无法理喻?你恍惚的流淌像是患了抑郁?并历经数年迁徙,像梁祝鹊桥一样,慢慢蜕变为绝美凄凉的传说。中国的爱情典库,因为拥有悲剧性资质,容有了你的席位。你和白蛇七仙女一起,将蛰居天宫,俯瞰地下;而要凡间的我们,一想起你,就会痛哭流涕、扼腕长叹。
但爱情是生活。
爱河之畔,导游深情的叙述,竟使爱河的浪声不敢上岸,众人的唏嘘却传去很远。我独自走出人群,感觉像白素贞逃离了天宫。我看见苓雅桥上的火车奔跑,七贤桥上的孩童欢闹;看见柳下恋人相偎,石凳上一对老夫妇相对而坐、满是皱纹的手紧紧相握。对岸商贩们的吆喝声,悠扬亲切的袭来,竟使我电触般震慑,我猛然举头:身居高阁的各路神仙呀,你听过这美妙的音乐吗,能否被你尊称为“地籁之音”?拍婚纱姑娘的嬉闹,打断了我的心绪:她肯定还听到了家门口的唢呐声声,看到了迎亲的花轿。
如果不捆绑生活,再动人的爱情又有什么用。
向不远处爱河的尽头眺望,海岸温柔如初。出海的渔船正在返航。渔家女人涌向码头,一字排开的翘望,染着喜悦和泪水;打渔归来的男人,呆立船头,朝女人傻笑。强忍着把思念和亲昵,留给夜幕后的潮汐。
来到爱河的出海口,海与爱河,那么圣洁的浸湿我。
来爱河,海在你生活中。
2016.10.20完稿天长龙南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