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故乡

                                                                川河

总想起黄昏里的热切奔跑

为黑夜降临后  那豆样的灯火

熏黑的炕头  铺满稻草的被窝  

总想起屋檐下的殷殷翘望

为泥巢中的雏燕  掀动嫩绿的秧苗

回眸家的温暖  秋去春回  一年一年

总想起襁褓里的羸弱梦想

弥漫在眼前土地  学会耕田打场

凸显成人臂膀  挑起风雨

呵护  自己的亲娘

总怀念沟壑遍体的苦楝树

苍凉枝桠  也能挂满金色的果实

却夜雨中 茫然不休的喋喋控诉

总怀念家狗的爱情狂放执拗

深藏饥饿  也去拼个头破血流

伫立篱笆外的石磙  高亢欢歌

总怀念冻僵的泪水浇灌黎明

找寻清晨的鞋子  趟过冰冷的河水

通红通红的脚趾啊  红过太阳

照晒山那边的谷仓

啊故乡

一直以为你就是挣扎  叹息  死亡

看不到  惊蛰后的菖蒲  回来的树叶

冰雪下的胚芽  紧裹了丝茧的哀怨

卷曲的头颅  踪随不了春天的脚印

但四月的原野呢  返途的雁阵呢

灶膛里爆裂的竹节  麻雀嘴边

深情滑落的  干瘪的希望呢

去哪儿发芽  在哪儿成长

哪怕没有收获啊  我的这方泥土

河流与日月

其实你是情人  是血液  是呼吸

是生命相许的法则  是无尽悲悯中的孤零

是小心翼翼的祈祷  珍藏父辈的训斥

是诅咒  是痛恨  是前世冤家

张开沧桑的手  用两根细长的红线

把爱与恨的坚守  狠狠的  狠狠的拧成了死节

故乡是母与子的争吵  是泪痕  是背叛

是砍不断脉搏  托举咬牙切齿的无奈

是低垂的高粱  不败的花朵

是罄其一生爱怜  跪破膝盖

都无法舔舐愈慰的伤口

1989年冬 川桥河边

2020年秋 滁州西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