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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天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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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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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你永远心向阳光

又见田共,是在执法办案系统中。那天正在值班,一个民警打来电话说有一件案子需要审批一下。我打开案卷,一个熟悉的名字赫然跃入眼帘:田共!多么熟悉的名字。难道是同一个人吗?我不敢相信,急忙打开嫌疑人信息表核对,没错,果然是他,又是因为吸毒被查获,我怀着难以名状的心情审批了这件案子。根据法律规定,他应该再被强戒。按理说,社会上又少了一个吸毒者,对警察来说应该是好事。但是我的心情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他的吸毒史在我脑中一页页地翻开。

我分到梁平仁贤镇派出所上班后不久,就到镇上一亲戚家拜访。亲戚家有位表侄,约摸十五六岁,在重庆主城上高中。彼时,表侄正与一位同龄少年在玩耍。见着我,表侄给我介绍,这是田共,是他的邻居,也是发小。初见田共,唇红齿白,一副少年英俊模样。

不久,辖区中学有学生来派出所反映,说田共经常在学校向学生要钱,不给就打骂。我找到田共了解情况,田共矢口否认要钱和打人的事。鉴于他还未成年,我们决定把这个事情交给他的母亲去教育。田母认为这是小孩子打架的事,批评教育就行。

寒来暑往,有一日,去中学上法制课,听学校保卫讲,田共前些日子跟同学打了一架,已自动辍学。后来,在一次场所检查时,看见田共跟“艳哥”在一桌玩麻将。“艳哥”是辖区出了名的“粉哥”,刚强戒完出来。我们那次对“艳哥”进行了尿检,没发现吸毒。

时隔半月,有群众举报,田共可能在吸食毒品。民警找到田共,对其尿检,果然检测出吸食了海洛因。田母非常地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以为是派出所检测出了问题。我们也不愿相信,这么小小年纪就已经是吸毒者了,那时他刚满十七岁。为了挽救他,派出所将其拘留了几日,希望他能引以为戒。

那时的田共,心智还不成熟,在送去执行拘留的路上,他痛哭流涕,对“艳哥”是又咒又骂。后来,他哭着跟我们讲,那天他跟“艳哥”在一起玩麻将,几圈下来,自己身上的零用钱已经输完,还欠了“艳哥”几十块钱。田共准备回家向父母要钱时,“艳哥”大方地说这点钱就算了,就当我请客。田共觉得“艳哥”义气,就跟着一起玩耍。晚上的时候,“艳哥”拿出海洛因来吸,说派出所今天已经对他尿检过了,肯定不会怀疑他再吸,还说今天认识了田共这么一个好兄弟,要庆祝一下,有福同享。田共说他本不想吸的,但一想到“艳哥”这么义气,就不好意思拒绝了……看得出来,田共在讲述的时候肠子都悔青了。讲完,他一抹眼泪,发誓再也不沾这个东西。

拘留完后,田母试图学“孟母三迁”的典故,带上田共外出打工,怎奈田共自小娇生惯养,根本吃不了打工这个苦,整日吵闹着要回家,田母心疼儿子,不到两月就回来了。

忽一日,田母急慌慌地跑到派出所,说田共最近又吸毒了,正被绑在家里呢,问所长怎么办?所长严肃地说,像这种吸毒成瘾的情况,必须强戒。田母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征求所长意见,可否不强戒,只像上次那样拘留教育几天?所长斩钉截铁地告诉田母,不行!田母犹豫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带着民警来到家中。进到屋内一看,田共耷拉着脑袋坐在地板上,脚踝被套了一根筷子粗细的铁链,铁链的一头拴着墙上的膨胀螺丝。田共始终低着头,不敢正视我们。在解铁链的时候,我看到他脸色如灰,嘴唇发乌。那次,田共被送去强制戒毒。

后来,我调离了派出所工作,对田共也渐渐地淡忘了。直到前些日,去亲戚家吃酒,再次见到表侄和田共,都已长成了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表侄现在上海一所大学硕博连读;田共看上去脸色正常,又是唇红齿白。我与他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亲戚说,田共最近还比较听话,整天跟随父母做生意,前不久还找了个女朋友,可能是没有再吸毒了。听罢,我有些释然,觉得一个错者是应该能改好的,吸毒者亦然。

谁知,我的释然持续了不到半月就变成了愕然。审批完案卷的那一日,我沉思了很久,怎么也想不出田共为什么会屡戒屡吸,在吸毒路上越走越远?难道真应了我曾在法制课上讲的“一日吸毒,终身戒毒”这句话吗?偶遇那位亲戚,他向我聊起田共因为吸毒再被强戒的事,感慨地说这孩子可算是毁了。

我无语,惟愿田共经此一戒,心向阳光,永远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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