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季折耳根

五月上旬，正是立夏时节，阳光和煦，绿意盎然。成熟的油菜被拦腰割断，一束束晾在地里，苞谷苗也长到了一尺多高，田里的禾苗开始分蘖，像幼儿园小朋友们整齐地排着队，茁壮地生长着。

此时，也是折耳根的开花季。在收割了的油菜地里，在满眼翠绿的禾田边，在山野荒林的灌木丛，折耳根顽强地生长着。有的一枝独秀立在草丛里，有的成片生长在田坎边，也有的三三两两散落在松林下，像邻家的孩童在林下玩耍。

折耳根是冬季餐桌上的佳肴，特别是在春节的宴席上，一盘凉拌折耳根是开胃醒酒少不了的。为了享受这份独特的美味，好食者往往要掘地三尺挖出它的根茎和嫩芽。那时的山坡、田坎、野地，到处是小坑小洼，尽是被人们用点锄、镰刀挖折耳根的痕迹。但大部分折耳根仍然蛰伏在地下，不现形，不冒芽，躲过了一批又一批的点锄，蒙过了一双又一双的慧眼。它们在等待合适的生长时机，以便让自己开出头上那一朵小白花。

春节一过，人们仿佛吃伤了折耳根，热情渐渐退去。幸存的折耳根才从地里悄悄地探出头来，但它的成长环境仍不容乐观。春天的杂草，攒足了劲地疯长。折耳根在杂草中挤着，和它们争抢着阳光和养分，艰难地向上拔节，终于探出身子，开出了头上那一朵小白花。

折耳根还是夏季清凉祛暑的中草药，最好的采收季节就是它头上开出小白花的时候，那时它成熟、含药量足。折耳根又名鱼腥草，是中国药典收录的草药，能清热解毒、消肿疗疮、利尿除湿、清热止痢、健胃消食。每年的这个季节，我奶奶都要扯上一背篼折耳根，洗净晒干，待到伏天来临时，抓上一把，放在铁锅里，取来泉水，煮开放凉，就是最可口的清凉饮品。

沐着阳光，背上小背篼，我出门去采折耳根。丘林地区的禾田，大多有很长的背坎，背坎上杂草丛生，折耳根就长在杂草中。此时的折耳根头顶小白花，身穿桃叶裙，在杂草中亭亭玉立，极易辨认。折耳根的花很小，但在杂草从中，白得醒目，打远一望，似繁星点点。及至走近，便是洁白和清香满眼满鼻地扑。微风一至，小白花随风起舞，有的含笑、有的羞赧、有的捉迷藏，置身其中，仿佛来到了童话世界。

刚出土的折耳根约摸筷子粗，带着泥土的清香。泥土里的根部，白白嫩嫩，节上长着许多须根。地面上连接根部的那一段茎杆，粉红色，呈扁圆柱形，约十公分长。往上就是几片枯死的老叶，再往上就是绿油油桃型的叶片，叶片的背面却是紫色的，像极了紫苏的颜色。顶上就是四瓣白色的小花，约小指甲盖大小，呈十字形对称开着。花蕊是圆锥的柱体，放射性的生长着穗状花序。

你无需怜香惜玉或装腔作势地吟诗作赋，也不必大动干戈地挥镰荷锄。你只需俯下身子，将手顺着茎杆，直抵根部，逮紧一扯，就会连根拔起。一根又一根，很快就是一把。运气好的话，折耳根连片生长，将手伸入根部一搂，可以薅起一大把。

我像莽夫一般左扯右薅，很快就装满一背篼。看着新鲜的折耳根，闻着满背篼的草药香，想着它的前世今生和将来，我忽然有了一种要为它唱赞歌的冲动。

沿着蜿蜒的小路走回去时，田野间不知谁唱出了抬儿调：常吃折耳根，百病不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