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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天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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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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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记忆

一年四季,冬去春来,夏热秋凉,各有各的美。春游“拂堤杨柳醉春烟”,夏觅“竹深树密虫鸣处”,秋感“空山新雨后”凉意,冬赏“北风吹雁雪纷纷”美景。于我来讲,冬天更是一种透彻心扉的美。我喜欢这样的美,它随时随地唤醒我的记忆。

少年时,对冬天是既怕又喜欢。冬天的冷,它不但冷得我鼻涕直流,还会冻得我手脚长冻疮,可我更多的还是喜欢。冬天冷到极致水就结冰,我们在水田里掰起薄薄的冰块,像吃冰糖一样,津津有味地嚼出嘎嘣脆,小脚轻轻踩薄冰,看着它裂开一条缝,又赶忙抬起脚,生怕棉鞋陷进水里,准会挨上父母一顿骂。冬天,我们将积在菜叶上的雪捧进盆里,端回家煮茶喝;冬天,家里生起烘笼,小孩子们一人一个,夹在大腿下烤火,当烘笼中响起“嘣嘣嘣”的声音时,那种小幸福也随之炸开。

青年时期,我在河北度过了十多年的军旅生活,对于河北的冬天,有着难以磨灭的记忆。

那年12月底,我参军来到河北保定。一到保定,冬天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下火车时已是晚上,战友们凭着年轻和血性,仍穿着薄衣服,脚上蹬着胶鞋,在大篷车里摇晃一两个时辰后到达目的地,我们纷纷从车上跳下。那会儿,脚已冻得麻木,一触地,生疼,我感觉这里比家乡重庆不知要冷多少倍,天地间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冰窖。接兵干部清点人数后,让大家进入一间大屋子,屋内开着暖气,不大一会儿,我们全身慢慢地热乎起来。

新兵训练期间,经常会遇上下雪。那里的雪,再不是印象中薄薄的一层,而是淹过脚背,甚至脚踝。雪后,班长取下一块床板,带着我们到营区扫雪。我们将雪堆在草坪上,用铁锹拍成豆腐块,像受阅的士兵一样整齐,那些“士兵”会陪我们整个冬天,直到春天才消融。北方的寒风凛冽得多,但这并不影响我们训练的热情,我们穿着棉袄、棉鞋,戴着绒帽在操场上走队列、训战术、练瞄准,在寒风中炼硬了意志,在冰雪中健强了体魄。

因为经常要下冷水,好些来自南方的战士双手都长了冻疮,我也不例外,连手指缝里都长满了冻疮,最多的时候,双手长了20多个。比我还严重的是另一个战友,他的双手食指因为冻疮先是溃疡,后又灌脓,而且难以结痂痊愈。指导员就让他每天将手放在一只大灯泡上烤,以便尽快结痂愈合。新兵排长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偏方,趁带着我们去菜地出公差的机会,薅回好些茄梗和辣椒梗,每天晚上,都让我们把双手双脚泡在茄梗水和辣椒水中洗。那时,我和一个内蒙古的战友最要好。他从小就生活在寒冷的环境里,河北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南方。所以他不但不长冻疮,而且两手总是热乎乎的。每当我冷的时候,总喜欢抓住他的手取暖。休息时,我们也会躲在屋内玻璃窗下晒太阳,十分惬意。

后来,我发现了指导员宿舍里有一只电炉,在那时,绝对算得上是个宝贝。指导员是本地干部,每到周末都要回家,待他走后,我就会找到帮厨的战友,从他们那里要来留下的猪皮。我将猪皮洗净,切成细条,用搪瓷盆装着在电炉上慢炖,再煮上酸菜粉条,然后叫上几个战友,悄悄地打一次牙祭,吃完猪皮炖粉条,不但全身暖和,连心里也是热乎乎的。

那些年,每年冬天长冻疮几乎成了我的标配,于是我尽量选择冬季回家探亲。说来也怪,每次坐火车过了河南进入湖北境内的时候,我手脚上的冻疮就好了。当然,我知道这是自己身体向往暖和,适应温暖的表现,尽管如此,探亲假一结束,我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返回部队。

军校毕业后,我分配到河北张家口,那里比保定还要北方,冬天风更猛、雪更大。那时候,我每天都带着战士在炮场训练,凛冽的北风将战炮吹得冰冷,可是我们的训练却热火朝天。每一名战士都是全身心扑在训练上,即使再寒冷的天气,也只是我们锻炼钢筋铁骨的环境而已。我的领导也是北方人,他们度过寒冬的方式要比我们南方人丰富得多。每到周末,他的家属会炖上一锅龙骨,叫上我们几个下属去吃。我们一边啃龙骨,一边抿着二锅头,小幸福瞬间就像那炉上的水壶,美滋滋地冒泡。

待到“草长莺飞二月天”时,战友们一个个脱下棉衣棉裤,露出胳膊上、大腿上的腱子肉,仿佛都让冬天捂壮了似的。真应了“雪尽马蹄轻”,训练场里的单双杠上,战友们一个接一个地上下翻飞、来回旋转,相互比试着,将冬天甩得无影无踪。

我忽然明白,冬天其实就是一个储备的季节,只等那厚积薄发的季节到来。于此,我更喜欢冬天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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