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上班还是下班,我喜欢步行,既可散步,又可沿街欣赏人间百态,触摸市井烟火。
上班路上必然会经过几所小学。经过第一所学校门口时,会见到一两个小学生在慢腾腾地走。可能今天值日,他们选择在学校门口的早餐店吃二两小面再去上学。经过第二所学校时,学生渐多,学校的大门还没打开,路边的早餐店挤满了学生。经过第三所学校时,学校门口聚集了很多学生,学校广播已在播放《让我们荡起双桨》的晨曲,远处的学生也加快了脚步。经过第四所学校时,大门两侧整齐地站立着值日生,四周赶来的学生蜂拥而至,正在快跑着进入校门。慈祥的校长站在校门外等候着他们,经过他身边的学生纷纷举手示礼,“校长爷爷,早上好!”校长挥着手,微笑着让他们有序进校。偶尔会见到个别学生拿着早餐和牛奶,边走边吃,家长拎着书包,嘴里催促着,“快点,跑两步嘛,要迟到了。”那学生囫囵咽下早餐,三步并着两步走。及至校门时,见到校长,快跑几步,还来不及打招呼,上课铃已经响了。家长讪讪地说:“天气凉了,娃儿赖床,催了几遍都不起!”
下班路上,正是放学时段。孩子们从校门鱼贯而出,每人手上拿一个水果,有的是苹果,有的是梨,还有的是火龙果。低年级的学生被老师领在固定的地方站成排,等候自己的家长来接回。公路上停满了车,交巡警这个时候是不会来罚款的,索性也让他们整齐地排在路边,只要不把公路堵死即可。有的家长从人群中拽住东张西望的孩子,一手接过沉重的书包,一手牵住孩子的小手,快步挤出人群。孩子把手中的苹果递给家长,欢快地嚷道:“今天我们发苹果了。”“又得奖了吗?”“是啊。”家长环顾四周,见每个孩子手上都拿有不同的水果,赞扬道:“你们每个同学都很棒!”
上班路上必然会经过一处路口,一家银行坐落在路口旁,人流量很大。那时银行已开门,一辆运钞车和我几乎同步抵达。车一停稳,几个荷枪实弹的押钞员从车上跳下,警惕地扫视四周后,另一名押钞员才提着钞箱下来,快步走进银行。在那时,我必定会放慢脚步,远远地绕开运钞车,同时也会帮着留意四周的情况。走到路口时,通常红灯已亮,我驻足等待。路口的车辆有序地通过,来往的公交车上挤满了乘客,从晃动的人影看,今天又是忙碌的一天。
下班时,路口旁的副食店门口早已支上一张矮桌,摆放好一副象棋。其时,已有两老头坐在矮桌前捉对厮杀,一群人站立围观,我也驻足观战。甲老头率先拱卒,乙老头跳马,甲老头挪炮,乙老头飞相……很快,两人排兵布阵就绪,只等冲锋号角吹响。“卧槽——将!”吹响号角的不是甲老头,也不是乙老头,而是围观中的丙老头。“莫说话!看棋不语真君子。”乙老头大声制止,手中却依言落子在甲老头的阵地中,形成卧槽之势,然后得意洋洋地盯着甲老头说:“服不服?就问你服不服……”“服个屁!你那是别人支的招。”众人哈哈大笑,甲老头起身让位,另一老头顺势坐下。“来,我俩杀一盘,你们莫‘抱膀子’哈。”“杀啥子,滚回去吃晚饭了。”说话的是乙老头的老伴。乙老头闻声后,赶紧起身:“你们下,让你们继续下。”然后跟在老伴身后一颠一颠地走了。甲老头见状说:“耙耳朵!别看他下棋狠,但是当了一辈子的耙耳朵。”众人哄笑。
上班路上,偶尔会选择经过一处广场,那里已经各自为阵。一群老太太在练着网球,她们并不把网球用来击打,而是将网球放在网拍上保持平衡,不管转身还是弯腰,网球在球拍上始终不掉下来,像极了含饴弄孙的样子。一群身着白色练功服的老人,手持长剑或纸扇在练着太极,一招一式颇有大师的风范。我认得其中几个,他们和我同住一个小区。以前他们在职时,鲜见来练太极,反而是退休后,坚持得很好,风雨无阻。我边走边想,等我以后退休了,会不会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广场的另一边,一位须发花白的老头,精赤着上身,正在单杠上做着屈臂卷身的动作。这是一个很有个性的老头,花白的胡须约二十公分长,浑身没有一块赘肉。他完成这个动作很轻松,双臂悬挂在单杠上一曲,腹部便卷过单杠,一气能做十几个。我不禁回想自己当年在部队时,单双杠练习完全没有问题,更别说是屈臂卷腹这个动作了。如今,也只剩下回想了。我摸了摸圆滚的肚子,叹喟着岁月的丰满。
下班时,广场已被大妈们占领,震撼的舞曲、整齐的舞步、统一的服装,让人不得不叹服大妈们攻城拔寨的能力。放眼一望,广场分成几大块,每一支广场舞队就是一处阵地,每一处阵地就是一组年轮。大妈们依据自己的年龄和喜好组成了各自的方队,每个方队的前面都有一两个人领舞。领舞的自然要跳得好些,那身段、那舞姿,和着音乐,大有“向天再借五百年”的气势。我费劲地从舞队与舞队的缝隙间穿过,像穿越迷宫,又像在穿越年轮。穿出迷宫和年轮,我发现我还是我。
上班路上要经过一处在建的楼盘,楼盘建在公园旁,离单位很近。每次到公园溜达的时候,我就想,这个位置好。记得去年春天到公园逛的时候,楼盘正在打基脚。如今,楼盘像长个子似的,一天一个样,长到现在,就封顶了。楼盘附近是一处菜市场,这里原本是一条背街,一开始只有一两个人在路边摆摊卖蔬菜,城管也来撵过几次。但架不住菜贩的“游击战”,最后干脆“疏堵”结合,把这条街定为菜市场。每走到这条街,自然会想起鲁迅那句话“世上本无路,只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由此,我也衍生出另一句:“街上本没有菜市场,卖菜的人多了,就有了菜市场。”如今的菜市场,卖肉的、卖蔬菜的、卖冻货的、还有卖九月香和地木耳等山珍的,应有尽有。一位大妈两手拎得满满的,一边费劲地挤出菜市场,一边高兴地跟熟人打招呼:“今天媳妇要回来,买了几个她喜欢吃的菜。”
下班路上,要经过一家火锅店。这家店味道极好,经久不衰。店家很聪明,一排窗口靠街打开,既像大排档,又兼具高档火锅店风格。夜幕初合,窗户微开,店内人头攒动,服务员传菜一路小跑,桌上的食客吃得正欢。再往前走,就是一条夜市街,街两边全是吃烧烤的,已经座无虚席。三五成群的人们吃着烧烤,端着啤酒正在碰杯。酒杯轻触,发出“叮叮”脆响,谈笑粗犷,直抒胸臆。更有那袅袅升起的烟气,直把那条街染出了一幅兴旺红火的图景。
街头烟火景,一路生活味,熟悉,亲近,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