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

我这里所说的日子不是倪萍的文集.

在我们老家，有一个姓叶的老头儿，既不相信妖魔鬼怪，也不相信牛鬼蛇神，偏偏相信日子。他认为：世间万物，只有日子才能左右其结果。在黄道吉日里做，方能成功；否则，一切都是徒劳。当然，他所信奉的日子可能就是现在人们所说的天时吧.

年少求学时，每逢开学报名，他都要请人翻开黄历，希望看一个好日子，上苍能保佑他在求学的路上一帆风顺，将来高官在做、光宗耀祖。有时一呆就是数天，实在等不及了，他就揉俩纸弹，一个写着“高中”，一个写着“务农”。只有抓到“高中”时，方肯到校报名。这样的结果可想而知，非但没有高中，差点弄得不得毕业，最后成了方圆几里的笑柄；后来回家务农，每逢播种或者收割，他都要翻开老黄历仔细研究一番，可不促巧的是：偏偏在所谓好日子里土地无雨无墒，这样也错过了许多黄金般的播种时节。

老叶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要建造一座宽敞明亮的新房。为建这座新房，他平时省吃俭用、幸勤劳作。即使在路上随意捡到一块儿破铜烂铁，他都要掂在手上端详半天，看看有无利用价值。他知道，建这座新屋不光是图住着舒服，更重要的是他人生的一个里程碑。他要向嘲笑他的人做一个证明：我老叶也是一个能干大事的人！在房子封顶那天，偏偏又下起了瓢泼大雨，刚打好的混凝土里的水泥被雨水冲得一干二净，只有一些沙子和石子留在房顶。他的老婆就忍不住大骂：“你个老不死的，看了一辈子日子，看出个什么名堂？我一直主张前天封顶，你却偏偏看中今天，咋样？”老叶听了不愠不火，哈哈大笑，说：“你女人家懂个屁？头发长见识短。好日子都让天占着！”说完，他从屋里抱出一桶烟花，把捻子剥开，用火机点燃， “砰”的一声腾入上空，打在一个树梢上，随即改变了一个方向，射进客厅的墙壁，由于碰撞，紧接着又是一个转向，打到厨房的屋顶，随即就落进锅里，“爆”的一声炸了，一口大锅也随即被炸成成几块儿。满座宾客无不变色。老叶笑着说：“没事，没事的，日子看准了，天都不服气。”

我明白，这是老叶在信口雌黄，他现在的心里比谁都虚，只是自圆其说罢了。我也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的兆头，这是大祸临头的前兆。我是相信预兆的。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种超自然的力量存在，这种力量谁也看不见、摸不着，只能听之任之，任其摆布。但它有时也是外漏的，是福是喜、是灾是祸；生老病死、命运转机，它提前都会给你暗示。这就是经常人们所说的预兆吧？我仔细端详了一下老叶，他沟壑丛生的脸上已经失去了光泽，在他的头顶上，一团微弱的“火焰”在翩翩起舞，一会儿腾出上空，一会儿又落在他的头上，像蜻蜓点水、跳鱼腾跃。随着它的起伏，老叶的脸色一明一暗，一青一晕。

我把老叶拉到门外，对他说：“赶紧找人装修，力争早点儿搬进新屋吧，你那旧房实在住不成了，安全要紧。”预兆毕竟是预兆，看透了是可以预防的。

老叶说：“你说的不错，改天我要查个好日子，搬家不是小事，得慎重！”

我有些急了，但我不能把事情说明，天机是不能泄露的。

又过了两个多月，我估计他的新房也装修的差不多了，就去寻找老叶，看见他旧房的墙壁已经裂开一道大缝，就说：“赶紧搬吧！”

他说冬月没有好日子了，腊月又不能搬家，明年吧。

我替他捏了一把汗，但我也无能为力。快要过年前的三天，我听到树林里传来声声怪叫，似母猫叫春，又像野狗交欢；似婴儿哭泣，又像野兽猎食；一声、两声、稍后千百声汇集在一起，只听有人在不停地催促：“快走、快走”随即又有人在里面哀嚎。我的右脑猛然清醒，知道这又是鬼魅在“捉生魂”。便掏出火铳准备放两炮，鬼魂是害怕火药的，说不定还会把老叶的魂魄留住，可无论我怎么摆弄，就是放不响。于是干脆把铳一扔，拔腿就往老叶的旧房子跑，以前摇摇欲坠的土屋现在已变成了一堆黄土，上面还冒着刚刚倒塌的浓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