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方真好
周围都聚拢阳光
阳光里的金丝线
把我们系在这个地方……
三十年前我曾这么用诗写您,三十年后,叫我再怎样写您?
三十年后,我便是这么写您:
集众丘之精华的平实,
纳群陵之灵气的朴素。
您和许许多多名不见经传的大大小小村落一样,深藏在长江中下游北岸,大别山区南麓,鄂东黄冈这片钟灵毓秀、神奇的丘陵腹地里。默默无闻,经年累月眺望大崎山峦之巍然屹立如黛,聆听长江轮船长笛之高亢若曲……
可是,我就算闭着眼睛,哪怕是离开了长长的三十年,我照样轻车熟路地走近您,投入您温馨温暖而不大的又博大厚实的怀抱。您仍然会热情待我,也不,从不嫌我落寞潦倒,不嫌贫爱富是您永远的香醇的乡村本色,乡土情怀。
您离县城团风15里,到镇上回龙山8里。坐落在团风城东和回龙山街西,正好是一条直线上。
三十年前如此,三十年后还是如此。您和您的乡亲朴实无华,不事张扬,却于细微不起眼处显露自己的水色素养。普通得没人会注意,大名依然如故,深情不变的仍然叫——“后塆”!却确实是我永远割舍不了的牵挂,我梦想的摇篮,诗的故乡。
这个实实在在存在的小塆子,说得更细致入微一点,她坐落在回龙山西北角,地处鷂子湖边上,西邻团风镇铁铺,北连方高坪眺儿安,也即是回龙山、方高坪、团风镇的交汇处,我用手机卫星定位无法找到。
那是因为远离公路。交通闭塞?!
也不尽然!坐在塆里就能听到火车的轰鸣和汽车的长笛,尽管它不紧挨公路,若是站在理想的地方,还能看见京九铁路和大广高速公路,目测距离不出1500米远。
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塆子,我说再罗嗦点,我躺在塆子床上上网定位时,网上定位所能显示的团风铁铺离之才三华里。这个塆子除了大名叫“后塆”外,还有小名叫“马屁股”和“曹房”。
塆子有两条河,流出,流过……
一条在地上,也没个大名,连个乳名也没有的小河,在塆后面坡下长年累月静悄悄地流淌着,你可千万不要小看她小得连个名字也没有,但她水源不断,真正的是细水长流,象母亲河润泽塆里那方不宽裕的农田。干旱时就瘦得像一条蜿蜒的蚯蚓,雨水时节暴胖成汪洋“大海”,毫不客气地吞没了庄稼,也把平时走得很近的,比邻最近的方高坪眺儿安村的三姑殿隔成两个孤村,隔水相闻,萍水相望。
而另一条则逆流向空中,有着诗样的名字,叫炊烟,那是母亲把朝阳和夕阳的温暖塞进土灶堂温煨日子,袅袅流出塆子的生机勃勃,生生不息……那是最幸福的流淌,流出安宁的遐想!
文革那年,我就出生在这个塆子里。我来报到的第一声啼哭,根本就没有惊动这方丘畈,大字不认得的爷爷说,只是震得屋梁上的老尘埃睁开眼睛瞄了瞄,懒洋洋地翻个身,接着又睡它的,都没理会……
儿时的记忆中,那时塆里有三十多户人家,近200口人。可谓热闹非凡!听父辈人讲,就在我出生的那年,当时是黄冈县政府在塆后面小河边,马屁股坡下修建了一个小型的水电抽水灌溉站。听爷爷说过,我出生的那天,几十号壮劳力把一个“庞然大物”——变压器一步一步抬到马屁股坡下,可热闹啦。这个小站因此叫“马屁股泵站”,在“人民公社”年代它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灌溉了附近十几个塆子的农田,抗旱夺取粮食丰收,谱写了“人定胜天”的凯歌。
西坡下的鷂子湖,往昔可曾经是湖水澔渺。
我永远记得幼小时候过端午节,我们脖子上吊着用线自编的小小网袋里装着一个染成红色的大鸡蛋,站在坡上看赛龙船的情景。可自1972年人民公社大抓粮食生产,在湖边挖出深沟,围湖改造成农田后,虽再也不见昔日的水波澔渺,却另现稻浪荡漾,荷香四溢,变成了取之不尽的粮食和经济聚宝盆。
我从呱呱坠入这个塆子起,已在这里生活了21年有余,她给予我说不完的美好回忆,淘气的童年,快乐的少年,做梦的青年。令我今生今世无法忘怀。
如今的后塆,虽说还是伫立在记忆中的位置,可她已走出了记忆中的模样。
村口的那排油桐不见了,塆里的一人抱不了的桂花树也找不到了,枣树,桃树,梨树,葡萄,柿子,刺槐,木梓等等统统都躲进岁月里不肯出来认我了。
后塆和所有的农村一样,打工的打工,进城的进城,塆里留守的人不到三分之一,野草,灌木满塆子疯癫,远山如黛,风景如画,都被四周高而密的茅草灌木挡住了,都望不出去,记得以前往塆边一站,就能看见好远好远……
从1987年离开后,三十个春秋也只能回来过三五次,而每次归来都是匆匆过客,更没闲暇细访故乡——我那怀念的角角落落,山山畈畈,虫虫草草,但故乡盘踞在心底的那份极其深厚的情结,还是无形之中驱使着我忙里偷闲,捕得到点点滴滴的感触……
儿时的小路不见了
大路还在 却瘦了
连山也变小变矮了
老屋越来越少
废墟越来越多
留守的人越来越少
野生的树越来越多
满村跑满村闹的小草
奔走相告我回来了
好陌生的村庄
又是曾相识
绵柔地那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