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吴斌的头像

吴斌

网站用户

散文
202101/21
分享

雕琢童趣

雕琢童趣(散文)

  根据女儿女婿的意见,小外孙女随我姓吴,一是为了宽慰我这边外公和外婆的心,打消“外”的顾虑;二是没准以后逢年过节对外孙有更多的打发。人的姓氏,说白了,就如一物品识别的二维码,就是一个符号,承载独特的生命基因密码,访祖寻根的备份。但凡取名不外乎一是为了某种象征意义。如苏洵在《名二子说》中借取名对苏轼、苏辙兄弟进行为人处世的教诲。苏洵认为,轼、辙都是车子的重要组成部分,而轼,只是车前用作搭手的横木,似乎可有可无,所以,大儿子取名“轼”,他知道“大苏”性不忍事,故再取字“子瞻”;苏洵的小儿子性格平和,遂取名苏“辙”,只因为天下的车莫不循辙而行,虽然论功劳,车辙是没份的,但如果车翻马毙,也怪不得辙的头上,故再取字“子由”。二是为了彰显积极向上的一面。我们这一代出生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很多孩子取名国庆、跃进、红旗、反修、超美、强国等,仿佛光凭“雄赳赳”的名字就能同仇敌忾地“打败美帝野心狼”。

其实,我的祖父并不姓吴而姓徐,祖父因家境衰落随了“吃老米”(入赘)的祖母的姓氏。父亲排行老大,理所当然姓了吴,另两个叔叔则回了户改姓徐,父亲是徐氏家谱中唯一的外姓,徐氏将我及后辈拒之谱外。而有血脉亲情的吴氏家谱只能靠下一代来打造了。我们这一代很多人小时候就有几个名字,小名、学名、同学调侃取的诨名,后来还有网名、笔名、职务名称及年代标志性的称谓。两个外孙女都叫我“斌斌”。恰如《道德经》里的“名可名,非常名”。中华文化仅姓、名、字、号衍生的文化就博大精深奥妙无穷,姑且认之,指不定日后有光宗耀祖的尊姓、大名、雅字、宝号。如果把它当成自娱自乐的音乐符号,或许能弹奏含饴弄孙的美妙乐章,弥合经年累月的皴皱,打捞随钙质一起流失的童真。感慨时的花溅泪、恨别时的鸟惊心,不都是用自身境况的感受影响他人吗!于是就制造具有家庭自主知识产权的氛围,给小外孙女取了个搞笑的名字——姓吴、名姝莹(谐音无输赢)、字平手、号金顶。一派打武汉麻将的意境。发个微信那也是亲戚朋友圈内的一种分享,一种雕琢的童趣。指不定能改写吴氏前世浅草一样只会仰望星空的轨迹,为美好的涂抹添补一笔靓丽的色彩,期许如同从远古翩然走来的荷花,以无数个美丽的名字,赢得千万个粉丝的追捧。

大部分老人都在充当孙儿的“看守内阁”。隔三岔五记录她趔趄似曾相识的成长历程以观后“笑”,学大人背着手走路,就连大人的咳漱声或陋习都模仿。从呀呀学语开始就不停地在她耳边念念有词,下雪时教她背打油诗“天上一笼统,地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有时故意念错词逗乐,当我把李商隐的《无题》“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念成“晓镜但愁头发白”时,她立即主动纠正我的错“是云鬓改不是头发白”。我解释说,云鬓改就是黑头发变白了的意思。她又问,那妈妈的黄头发可以说是云鬓改吗?我说,妈妈的黄色头发是化学药物染上去的,不是心境愁的。她不解地问,愁和染有什么不一样?我回答,是内心情绪和外部作用的区别。没过几天,她就用柔嫩的小手抚摸着我的待染的灰白头发说,你的云鬓怎么都改了,外婆的云鬓会改吗?我的云鬓也会改吗?……年轻的、年老的用虚假妆扮的人生仿佛一下就被小孩子的慧眼洞悉。

  小孩子感知外物的欲望特别强烈,就像刚出土的小草就爱眨着小眼左顾右盼急于打探春天的信息,下雨问雷电,秋天问落叶,棉花为什么不是花,不听话的小孩的屁股为什么会被打开花,开的是大红花吗?满脸的疑惑与没完没了……总是不习惯也不愿意长时间呆在陈设简朴、色调单一的筒子楼里的“圈养”生活,也是,就连畜禽都提倡回归大自然的“放养”。外面的水土、空气质量似乎与她毫无关系,和风——勾引童趣的功能在逐渐消失,露珠——浸润稚嫩的温馨已变得不可琢磨,夏夜——捉迷藏的游戏被强行卸载,仿佛清辉的月色都长了皱纹。在园林水乡,春观黄花飞絮柳,夏赏荷花别样红,秋品明月瓜果香,冬吟腊梅细数九;即或是生长在田间地头的豌豆花、南瓜花也全都是新鲜的气息。只是人们对越来越“不自然”的大自然增添的畏惧感与日俱增,总是将生态环境的改善用口罩挂在口上过滤。

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不仅让口罩一度俏销,童趣成为“宅家”无所适从的消磨。肆虐的疫情不仅残酷地摧残无辜的生命,还搅乱了人们的正常程序。工厂延迟复工,春耕生产延误,小孩一直在家等上学通知。我和妻子成了两个孩子的家庭教师。

一阵春雷滚过之后,预报的一场春雪如期而至。尽管这场迟来的雪飘飘洒洒沸沸扬扬,但失去了风雪凛冽的韵味,缺少了欣赏的情趣。从屋里往外看,它就在楼宇间的缝隙翻飞,显得慌张拥挤、零落无序,没有铺天盖地的隆重感,更缺少“已是悬崖百丈冰”的诗意。由于大地回暖地气上升,雪花还未落地就顷刻间融化,再怎么多情,也只能以湿润的方式为大地充当保洁工。大地仿佛对上苍有意见,不愿意让它多停留片刻。它自己也很自觉,像做错了什么事似的直面无人搭理的空旷。朋友在微信圈里发帖子:雪里可能携带新冠肺炎的病毒,请大家不要出去玩赏久违的雪景。真扫兴!“宅家”以来,一直不修边幅穿睡衣趿拖鞋,原打算冒雪穿上女儿年前给我买的新衣服到院子里走走秀的。一场好端端的春雪夹带着忐忑与不安。

  我将前几天让外孙女阅读的《三字经》“谢道韫,能咏吟”找出来。谢道韫是中国古代才女的代表人,贺铸的《画眉郎·好女儿》开头就写“雪絮雕章”的典故,过于华丽,不是应景之作。《世说新语》“言语”篇:“谢太傅寒雪日内聚,与儿女讲论文义……”倒适合辅导两个孩子。哥哥说白雪纷纷像“撒盐空中差可拟。”谢道韫说“未若柳絮因风起。”我觉得这场春雪像在撒盐,毫无涓滴的舒缓,没有降落到地上,却撒在人的心上,有点疼痛感。春雪还在空中飘洒,染白了树梢,覆盖了房顶,遮掩了车篷。多多少少酥软了盼下雪像盼过年的人心。我将白雪如柳絮飘逸、潇洒、烂漫的诗情画意悠闲地对孩子娓娓说开,意味深长地将时序的更替从容和孩子侃侃而谈。因为,天空不可能老“撒盐”。

   进入夏季,我就自己在厨房炒焌米茶、焌豌豆打发闲散光阴,借此也给因疫情滞留在家的外孙女讲一讲本地的饮食文化,强化舌尖上的记忆。焌豌豆是地方特色菜肴,制作简单明了。先将豌豆放锅中小火翻炒十五分钟,表面变得焦黄即可起锅,趁热放入冷水浸泡,即“焌”半小时后,将鼓胀的豌豆沥干,再佐以青椒、大蒜回锅加食盐热炒,黄(豌豆)、青(辣椒)、白(大蒜),色香味俱全,吃在嘴里既脆又软,耐咀嚼。大外孙女看着我乐此不疲的样子就问,焌是火字旁,你为什么用水泡豌豆也叫焌?我笑着说,古人造字很多字形讲究的是会意,再说火水也能够相融通,比如三点是水,多加一点就变成火了。十岁的大外孙女陷入了沉思……

  辛劳温软了心的苍老,忙碌散发了情境的寂寞。捡漏遗忘的唐诗宋词,寓教通俗的经典故事,纠正忽视的陋习痼癖,齐平宗祠的丛脞芜杂。甜蜜的忧虑也油然而生。总感觉过于优越的环境与孩子的健康成长有点相左。《红灯记》“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唱段,孟子“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训导都昭示一个哲理:自立、自信的人格熏陶,自强不息的毅力锤炼,都来自艰难困苦的忧患意识,都源于中华民族“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遗传基因。基因有先天的遗传,也有后天的传教。且不说胎教,中华文化中,“字”的本意是女人在家生孩子,“学”就是抚育过程中对“赤子”的传导,就是“赤子”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对大人的模仿,“学”而时“习”之,就习以为常了,就成了习惯,就变成了和抚育人的特性有相似之处的个体。性格、语气、动作、甚至口味都会给稚嫩的心灵打上深深的烙印。大人们在生活中往往祝祷的是“心想事成”,庇佑的是“一帆风顺”,期翼的是有一个美好的环境,精心设计一款缺乏思考的既定线路图,毫无悬念地像苏轼的《洗儿》诗——“无灾无难到公卿”。

  在渐渐老去的时光里,用恬淡寡欲倾心雕琢暌违已久的童趣……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