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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昌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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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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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妈不在,就成了老家的客

冬日寒风,一阵一阵的,倍感阴冷。


我正家中“宅”,忽然接到舅舅电话。舅舅说,外婆的祭日快到了,趁周末有点儿空,准备回趟老家。


“老家”这说法,是外婆过世后、舅舅才改的。此前,哪怕外公去了那么多年,舅舅都说“家”、“回家”。舅舅说:“爸去了,妈还在,有妈就还有家。”


舅舅排行第八,也是老幺。“百姓爱幺儿。”打小,舅舅就深得外公外婆的“宠”,加上七个姐姐,“万千宠爱集一身”。好多人都说,舅舅是蜜罐里长大的。


外婆在世时,曾到舅舅那里住过一段。可是,随着年岁增大,老人家犟着“叶落归根”,硬是回了。外婆住的老屋,就成了舅舅、还有那些姨妈们,共同的家。


记得那时,每次回家,舅舅都带着舅妈,有时还有小表弟。但是,无论多晚,他都要连夜驱车,直奔县城20多里外,那个至今仍让他魂牵梦绕的小山村。


最初,舅舅会提前告诉外婆。得到消息,外婆就踮着那双我小时候无比好奇的小脚,拄着那根长满了疙瘩的拐杖,到村口的老槐树下,老早地候着。


后来,舅舅常常招呼不打,忽然就出现在家门口。这个时候,外婆总是又惊又喜,说他“突然袭击”。


舅舅喊我妈“二姐”,姐弟亲,离得又近,小时常来我家。舅舅比我大不了几岁,记得当时,我还为了辈份的问题而委屈。直到现在,长辈们仍时有取笑。也许如此,工作后,舅舅每次回家,总要叫上我。


我向来好热闹。每一回,都先群里吆喝,再打电话,通知那些姨妈、姨父,还有表兄弟、表姐妹们,然后,浩浩荡荡地,开进小山村。原本空旷的村子,陡然间,车堵人拥,连树上的鸟儿,也飞走了。


姨妈们在厨房忙活着,姨父们则在院坝闲嗑。老屋的楼板,咚咚咚直响,是那些孩子们,大多长在城里,少见而好奇,跑来又跑去的。


这个时候,外婆喜欢挪把藤椅,堂屋八仙桌边坐着,好像睡了,又像没着,一如当年外公。此情此景,舅舅很是喜欢。还说,他就喜欢这个味儿!


放下电话,习惯地群发了信息。可是,等了好久,都没回应。准备挨个通知,舅舅电话来了:“不要麻烦!”正想问为什么,舅舅说:“这一回,就咱俩。”


尽管如此,我还是给老妈打了电话,说舅舅下午回老家,给外公外婆扫墓。随后,掐着时间,直奔车站。


高铁很准时。舅舅出了站,就一个人。舅舅说,舅妈要值班,表弟还在国外。“都忙,他们也没空……”“他们”指谁,我知道,但没接话,也不好接。


看得出,舅舅的情绪,不是很好。我埋头开车,往老家赶,一路无话。


到了村口,老槐树仍在。只是,断枝残叶,寒意更甚。一条老黄狗,正树下觅食,车到跟前,也不避让。树上巢中的鸟儿,也只探了下头,就缩了回去。


舅舅说,先看看老屋。


外婆回来以后,一直住在老屋。过世后,舅舅和他的姐姐们,把遗物整理好,锁了门,就再没人住。


老屋的摆设,还如以前,地上也干净,窗上没蛛网。看得出,爸妈从城里回来后,时不时地过来。舅舅边走边看,边看边摸,心情也像好了一些。


可是,偏屋的一个墙角,塌了。


舅舅盯着那里,怔了。我说:“该修修,跟我爸说说。”舅舅说:“不用。你爸你妈,都70多了,也老了,护到现在,已是不易了!”


外婆过世后,与外公合葬在老屋后面的山上。


路上,碰到一个邻居。邻居有点意外:“回……”说了一个字,哽住了。舅舅淡淡一笑:“回来了,看一看。”“那屋,咋住?到我家坐坐吧!”“谢谢了,还要回去。”


别过邻居,舅舅情绪有些低落,还自言自语:“爸妈不在,我就成老家的客了。”我说:“等会儿完了,还到我们家。”舅舅继续往上走,没再说话。


外公外婆墓前,老爸老妈早候着了。还有五姨妈、五姨父,他们家也离得不远。老妈有些遗憾:“他们都没空,来不了。”舅舅说:“没关系,都忙。”


献过果品,敬过香烛,作了揖,磕了头,最后,绕行三周,扫墓结束。


到我家,遇见一个邻居,说:“回啦?稀客!”我很惭愧。老爸说:“啥话?上月就回过了!”邻居又看着舅舅:“这才是客!”老妈立即纠正:“什么客?这是我弟!”邻居讪笑:“哦!都认不出来了。”


晚餐,本来不喝酒的舅舅,喝了不少,但说得更多,甚至,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舅舅说:“他们说的,其实没错:在老家,我是客;在姐家,我也是客。”


到最后,舅舅哭了,老妈、五姨也哭了,连带着老爸、五姨父,还有我,都哭了,哭成了一团。


晚上九点多,女儿完了课,回到家,打电话来:“爸,哪儿去了?妈妈也不在家!”我说:“妈妈加班,我陪舅公回老家了,明天,我就回家。”


挂了电话,我百感交集:外公外婆不在,舅舅就成了老家的客;老爸老妈在,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在、妻子在,女儿就有家。


毕淑敏说: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直到今天,我才真正地有所体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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