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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长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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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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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话吃新


又到了瓜果飘香的季节,让我想起了吃新。

吃新,是老家独有的“节日”,也是一个于近年消失的节日。

在老家,吃新虽不是什么大节,却每每让年少的我无比盼望。

随着中秋节的临近,村庄周围的梯田一天天变黄,每天放学回家的路上总是想着,晚上是不是会吃新了呢?

过了中秋节,秋收很快结束。生产队把口粮分到各家各户,盼望吃新的心情就更加迫切了。

放学回家,看母亲做的晚饭还是蒸干地瓜丝,便总要问道:“阿妈,什么时候吃新呀?”

“快了快了,你就好好上学吧!”母亲慈祥地说。

在艰困的年月里,我特别盼望吃新,母亲则特别看重吃新。那种心情,是现在的人很难想象的。

之于我,吃新不仅能吃到白米饭,而且可以放开肚子吃饱,这是大年初一才有的待遇。要知道,那时候全家人一年只能吃四顿白米饭,大年初一吃三顿,其中的一顿可就是吃新呀。

而之于母亲,吃新的到来,意味着一年一度青黄不接的日子即将结束,暂时不必再为一家大小天天吃不饱肚子而发愁了。

盼望着,盼望着,吃新的那天果真到了。

放学回家,还没进家门,远远就闻到家里飘出的炖鸡香味。

闻到这香味,知道晚上是真的吃新了,高兴得几乎是蹦进家门的。

平常母亲安排干活,总会找理由推托,但今天则是高高兴兴地去完成。

等到继父和哥哥从地里回来,母亲也做好了晚餐。

一大木桶的白米饭,还比平常多加两个菜。妈妈给我们盛鸡汤,继父和大哥一人一大碗,碗里是一个连着鸡胸的大鸡腿,我们几个兄妹则一人一小碗,按年龄大小,有的碗里是鸡翅,有的碗里是鸡脚,而母亲的碗里有时是鸡头,有时则只有鸡汤。

用餐前,母亲郑重地盛了一碗尖尖的白米饭,虔诚无比地送到楼上储藏粮食的仓间,供在新的收成面前。

等母亲回到厨房,我们盼望了好久的吃新才正式开始。

母亲盛饭,一人一碗白花花的大米饭,全都摆在我们面前。

开吃前,母亲还有话要说。

她最后一个在餐桌前坐下,环视着我们说道:“辛苦做,快乐吃,都吃吧!”

母亲的讲话很简短,年少时不是太明白其中道理,现在想来,这短短的几个字,真是意味深长啊!

那时,在闽东腹地,大部分家庭都无法做到吃饱穿暖。我们家这样人口多劳力少,口粮基本只够半年食用。

半年的口粮要让全家吃一年,真是太难为母亲了。

好在母亲是一个精打细算的人,总能想办法让我们每餐都能吃上饭。无论是稀粥水饱,还是野菜充饥,总之是能让我们吃上饭。

当然,为了让我们能吃上饭,母亲也是处心积虑想尽办法。

有一件终身难忘的事,如今想起来就很难过,尤其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来,不止一次流下心酸的泪水。

那一年,因为大旱收成不好,生产队分配的口粮比往年少,好几次听到母亲和邻居的堂伯母说:“这么多张嘴,这一年下来该怎么过呢!”

说罢,母亲连连叹气。

然而,不谙世事的我还是盼望着吃新,不停地问母亲什么时候吃新。因为,我担心口粮紧张,母亲不让吃新了。

坚强的母亲,还真的没有因为这一年的口粮比往年缺口大,就免去了吃新。

只是,这一年吃新后不久,母亲就将仓间里大部分稻谷和村里另一户人家换成了干地瓜丝。

一担稻谷换两担干地瓜丝,看着是得到了更多的粮食,但那干地瓜丝煮成饭又干又涩,多不好吃呀。

“妈妈怎么这么笨呢!”小小年纪的我,哪能理解得了母亲的良苦用心。

现在想来,母亲当时撑一个家,含辛茹苦把我们兄弟姐妹7个养大成人,是多么艰难!

前些年,在秋天回了一趟老家,和母亲聊起吃新,说起自己年少时的不懂事,母亲宽慰我,对我说,当年生产队分的口粮少,家里实在太艰难,你们长身体的时候却天天吃不饱饭,这不能怪你。

饥饿的难耐,时日的窘迫,岁月的艰辛,经历过的人,是永远也忘记不了的。

而今,乡亲们通过精准扶贫政策,都种起茶树和果树,通过网店出售生态水果和高山茶叶挣钱,不再种植传统庄稼。

再也看不到漫山金黄的成熟庄稼,再也看不到秋收时节农家人晒稻谷的忙碌身影。我们走进了新的时代,过上了新的生活,一切都已改变,变得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了。

乡亲们住上了洋楼,开上了汽车,看上了医保,再也不必为穿衣、吃饭、看病发愁,更无须如我年少时,为吃一顿白米饭而久久盼望。

而今,乡亲们已不再过“吃新节”,但却在每年秋天过上了盛大的“锌橙节”。

挥别过去的艰难困苦,我们过上“锌橙节”,应该更加珍惜眼前来之不易的美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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