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在癸巳,携家小于湘中过年。初到湘地,又是春节,人文不同,习俗相异,趣事颇多,随录三则于此。
走马街品尝“微辣鸡爪”
大年初二,去涟源看望爱人的大姐。由于周家村没有公交车直达,我们一家要雇两辆摩托车分别前往走马街镇,再会合坐车前往大姐家。
我早一步到了走马街,见街边小店卖鸡爪,色泽金黄,香气诱人,垂涎不已。
问老板娘味道咋样,她说:“有一点点辣噻,是自家祖传秘方加工的,越啃越香,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我想,一点点辣没关系,平常自己也吃辣,喜用青椒炒菜。于是,花5元钱买了两个鸡爪。老板娘用小纸片包好递给我。
拿着两个新鲜出炉的卤鸡爪,转身找个没人的地方,当街品尝。心里想着,如合口味,买个两斤,过完年带回北京慢慢享用。
闻了闻,果然香气扑鼻,除了五香的味道,还有一股子辣味散发开来。我的嗅觉告诉味蕾,今天要在湘中,在这个陌生的古镇,吃到正宗的湘味卤鸡爪了。
只是,我才轻咬一口,还没回过神来,感觉嘴里已经起了一团火。瞬间,喉咙僵硬,鼻腔冒烟,双眼泪流。继而,舌头变大,大得转不动了;慢慢的,嘴唇也变厚,厚得口也张不开了。
我回去找小卖店的老板娘,想买瓶矿泉水,用凉水漱口,以缓辣味。
老板娘看到我的样子,立马笑抽了。边上的人也围拢过来,看看老板娘的样子,又看看我这个异乡人的狼狈相,说着我听不懂的湘中方言,一个个乐不可支,表情异常夸张。
不知漱了几次口,总之一瓶水都嗽完了,还是辣得我双眼直冒金星。我举着鸡爪问老板娘:“你说一点点辣的,这是一点点辣啊?”
老板娘一脸坏笑:“是一点点辣的呀,这条街,就我们家的鸡爪微辣,要不你到别的家买个正宗辣味的试试噻?”
微辣就把我辣成这般模样,还让我去别家品尝正宗辣味的,还是算了吧!
大年初一“拜故人”
大年初一上午,爱人跟我说,吃罢午饭,跟哥哥扫墓去。
我瞪圆了眼睛,大过年的,扫什么墓?还以为听错了。
当地的风俗,大年初一上午拜亲朋,下午去“拜故人”。爱人说:“初一扫墓,地下的亲人会保佑咱们,一年到头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爱人的父母已过世多年。我们生活在北京,而她的哥哥一家生活在山东,每年春节回一趟湘中老家,清明节很难再回去,所以大年初一给亲人扫墓,已成惯例。
原来,双峰农村和我寿宁老家不一样,大年初一扫墓或清明节扫墓都是可以的。
在我老家,一年到头,只有清明节给老人扫墓,其他时间是忌讳到墓地走动的。
既来之则安之,那就入乡随俗吧。
午饭后,爱人的哥哥骑摩托车载我到一个比较远的墓地祭扫。在乡间小路上,看到很多和我们一样骑着摩托车去扫墓的人。当我们清理完墓地的杂草,给地下的亲人点香烧纸放鞭炮时,周围也传来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显然,大年初一扫墓的人不少。
祭扫完一处,我们先回家,然后步行去村子后山的另一处祭扫。
后山离家不是太远,我们两家人一起去,爱人的哥哥在前头带路,走了一段平路,再爬了会羊肠小道,一路上两家人说说笑笑,大概走半个小时就到了。
墓园不是很大,坟很挤,亦很乱。棺木都埋在地下,我们在不少坟头中间穿来走去,才来到自家坟前。爱人神秘叨叨地告诉我,这个地方风水很好,自从建了这个墓后,他娘家就很顺了。让我好好扫墓,并诚心在坟前许个愿。
在我老家,人们认为墓地阴气太盛,小孩与老人不宜去,孕妇、病人和运道不好的人也不宜去,正月初一为年之始,则无论是谁都不宜去。好在眼前这块墓地向阳,周边也有多人在扫墓,大家互致节日的问候与祝福,有说有笑,一点也感受不到阴森之气。
阿宝还小,不知扫墓是为慎终追远,理应肃静才对。蹒跚学步的她,跟着表姐表哥在墓地中间逗乐,这样的场景,在我老家是不可想象的。
清除墓地上的杂草小树,打扫干净并培上新土,依次点香烧纸放鞭炮。香气在山坡缭绕,烧纸的烟味夹杂着鞭炮炸开时散发的火药味在墓地缥缈,一阵高过一阵的鞭炮声此起彼伏,一个本该肃穆阴森的地方,居然充满节日的喜乐气氛……
家家户户“跑胡子”
去湘中之前,我便担心人生地不熟的,过年会否太过无聊。
因为爱人哥哥一家也是临时回老家过年,我们住的房间里,既未装电视,也不通网络。
出发之前,爱人“忽悠”我,他们老家有一种叫“跑胡子”的纸牌很是有趣,并简单给我介绍了玩法,说到时和大家一起玩玩跑胡子,几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不至于无聊的。
爱人的哥哥一家先行我们返回老家,早把屋子收拾停当。我们傍晚抵达,把行李放到二楼的房间里,下楼洗漱一番,便吃晚饭了。
爱人老家的房子是个二层小楼,建在一个小山包上。屋前的风景倒是不错,只是主人长期在外,通往其他人家的路尚未修好,是日下了小雨,有点泥泞,来往不太方便。
吃罢晚饭,天色向晚,带着阿宝在房前屋后转两圈,我就怅怅然回了家。可就这一会儿功夫,家里的客厅已摆上方桌,有四人围在一起跑上胡子了。
虽然大概知道些“跑胡子”的套路,但对行牌、卡和、算和还不太熟悉,我老老实实地坐在边上看着别人玩。
其实,我年少时,是会玩四色牌的。跑胡子跟四色牌的玩法差不多,在一边看着看着,感到手痒痒的,有人下桌,趁机坐了上去。
可几把玩下来,我一直输,又不懂配合,其他三家都不高兴,因为他们都是玩家,我是生手,不会配合,玩起来没个章法,让他们无所适从,玩得不痛快了。
其中的两家,把不高兴直接写在脸上,爱人的哥哥帮忙打圆场,继续玩了会,牌局就散了。
大年初一,爱人带着我到村里走亲访友,所到之处,都能看到人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跑胡子”,煤炭味浓重的屋子里,“煨”声四起,满室欢喜,牌桌上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有一张张兴奋的脸庞……
只是,到了晚上,爱人哥哥家里的牌桌空空如也。第二天、第三天依然如此,我心想,这是在躲我呢。乡里人纯朴,觉得不让我上桌吧,不近人情,让我上桌吧,又太扫兴,所以干脆躲着我了。
其实,每年春节回老家,我也会抽空和村里人玩玩麻将。和生手一起玩,有时玩着玩着就觉得扫兴,所以大家躲着我,自然能够理解的。
我老家过年有发红包的习俗,见了本家或亲朋家的老人、小孩都要发个红包。本来还想来着,玩牌就是图个开心,输点小彩头给爱人的娘家人,大过年的,就当发红包了。
岂知,人家湘中人玩“跑胡子”,根本不在乎桌面上的一点输赢,享受的是与老手过招的那份畅然与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