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潭石径

记忆深处，乡间有条弯弯的石径，一端连着故乡一端连着异乡，一端连着历史一端连着梦想……

——题记

梦和现实，是否存在神秘莫测的内在联系？我不知道。但我清楚地记得，在我的梦境里，经常出现云雾缭绕的高山，高山下翠竹掩映、绿树婆娑，河湖边水汽氤氲，清晨或黄昏微弱的光线照在水面上，泛起千万片若隐若现的粼粼波光，闪烁在梦和现实之间。

或清晰或模糊的记忆碎片，倏忽汇聚成滔滔不绝的河水，不舍昼夜地流过梦境，流过现实，连接着那山那水。水边，有一条弯弯的青石砌成的石阶，依着地势蜿蜒蛇行，消失在竹林的尽头。而袅袅的炊烟，在天际慢慢地弥漫开去，与远处的云雾水乳交融，分不清哪些是炊烟，哪些是云雾……

孑孓独行的我，试着避开那些在青石块上肆意拓展疆域的苔藓。通常在此时，脚下一滑，倏地一下把我从梦境拽回了冰冷冷的现实。这个梦，像是某个电影片断的随意组合，又像是某首诗歌意境的铺排，更像是灵魂深处对多舛命运的拷问，一直困扰着“四顾但茫然”的我。

直到多年前的一天，我坐船来到隐藏在万绿湖深处的世外桃源——鱼潭村时，我才惊觉：原来，梦有时是缥缈的现实的存在，而现实竟然就是梦在人世间的观照！

暮春三月，草长莺飞。“半江1号”渡船轻快如飞，像是穿梭在蓝天碧水之间轻快的燕子，忽左忽右，自由飞翔。凭栏远眺，云在水里，船在空中，心无旁骛的你，仿佛徜徉在若幻若真亦真亦幻的梦境里，且听风吟，细看蝶舞。

自半江码头出发，沿新丰江南下，大约50分钟水程，“半江1号”忽然向右拐进入峡谷地带。两岸陡峭的石壁，把你逼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嶙峋的怪石，呼啸而过，似乎触手可及，又像是稍纵即逝的灵感空灵幽深……

“快看！”船上，不知是谁叫了一声，说道，“那就是鹰嘴！”

我循声望去，只见左岸一块巨石悬空向探出江心，与不远处小石山形成鹰嘴的形象，而碧绿的江水，消失在鹰嘴紧闭的缝隙里，让你怀疑前方是否还有水路交通？

原来，这就是一个叫“鹰嘴”的地方。鱼潭村没有通往半江镇的公路，鹰嘴是进入鱼潭村必经水路。说来惭愧，这是我第一次到鱼潭村去。那年，我驻队鱼潭村。

正当你惊叹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时，渡船似乎来了过180度大转弯，一幅田园山水画霎时展现在你的眼前，突兀的让你不知所措。我不知道新丰江水库建成之前，这里是怎样的一种境况。

可是，此时的我，分明觉得这里就是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绕过鹰嘴那刻，我在想：数十米以下的水下，应是“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的自然景致。

船靠岸后，船长阳叔娴熟地把跳板伸到岸上，好让我们上岸。

站在船舷上，我震惊于我眼前所见到的一切！河里水汽氤氲，岸边翠竹掩映，岸上绿树婆娑，高山云雾缭绕，天际烟雾弥漫……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这分明就是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的景致，还有那依着地势蜿蜒蛇行的石径……

我贪婪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不停地用手机拍摄着眼前的美景。我慢慢地走下跳板，轻轻地踏上潮湿的石径，像是远方归来的游子，一步一驻足，仔细辨认着似曾相识的一草一木，一石一山。

石径弯弯，沉默不语地伸向历史的时空。石块大小不一，显然经过人工敲打成型，才镶嵌在那里，形成长长的石台阶。石砌的平台宽窄不一，每级台阶高度却相对一致，石阶的外沿尽是些较大的石块，里面是些相对较小的石块，缝隙都填上了石灰。

我无法知道石径建成的时间，但青石块上肆意漫延开去的苔藓、岁月蚀刻的痕迹和路旁的参天大树，无不在昭示着石径久远的历史。

像在梦里行走时那样，我试着避开那些在青石块上肆意拓展疆域的苔藓，沿着石阶继续往上爬。当我走到“李氏祠堂”时，我发现，这样的台阶一共有36级，正好是三十六天罡之数。这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我不知道。

回首处，弯弯的石径，消失在梦幻般的竹林里。现实和梦，是否在来路的某一个拐角处暗地相通？身后的石径，我确信我第一次走过，可它就分明曾经出现在我的梦里……（2022年4月19日发表于《河源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