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一码头登船,溯江而上,约莫半个时辰,便来到宋代大文豪苏东坡笔下气势磅礴的“天开清远峡”——飞来峡。正当我惊奇于“地转凝碧湾”的旖旎风光、沉浸在“两岸青山相对出”的雄伟奇特意境里拭目远眺,试图寻觅那片自日边来的“孤帆”时,清远市文友说,飞来寺正朝我们“飞来”!
正是“时维九月,序属三秋” 的宜人季节,湛蓝湛蓝的天空,不着一丝云彩。我们一行自东江远道而来,怀着无限诚挚的敬意,在这收获的季节,叩访悠悠北江,问候“风光誉南国”的飞来峡。清爽的秋风,轻轻地摇曳着江边石径不知名的野花,蝶儿迎着风上下翻飞,徘徊于林间斑驳的光与影织就的梦境……
弃舟登岸后,怀着对飞来峡千百年来浓厚的宗教文化和隽永山水人文沉淀的敬仰之情,我刻意地放慢、放轻自己贸然造访的脚步,生怕不经意的莽撞会惊动聚居在这“第十九福地”之诸神众仙似的。飞来寺的斗拱雕梁,在熠熠阳光下,反射着神秘而耀眼的光辉,倏地“飞”入了我的眼帘。
飞来寺掩映于飞来峡的苍翠之间,飞来寺因飞来峡驰誉天下,飞来峡因飞来寺名扬四海。飞来峡以“险”“奇”“幽”著称,两岸七十二峰夹岸对峙,洞、岩、湾、瀑、溪、潭等潆隐其间,亭、台、楼、阁、寺、庙、祠、殿、塔、坊、桥等星罗棋布,历代名人碑刻、摩崖石刻数不胜数,素有“飞来峡里藏千胜,历朝诗赋遍山间”之美誉。据载,清朝戴熙提督广东学政期间,亲绘广东名胜八幅珍本之一,便是取景于飞来峡的“清远峡图”。
禅寺本飞来,胜地一鉴开。很小的时候,我就在《山海经》里读过关于飞来寺“飞来飞去飞去飞来”的美丽传说。相传,梁武帝普通年间,已“合律道成,白日仙去”的轩辕黄帝的两个儿子太禺与仲阳,隐居在峰峦叠嶂、江水凝碧的飞来峡。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二仙猛然想起一桩未了心愿,当即驾起祥云,来到安徽舒州延祚寺,请贞俊禅师曰:“吾欲建一道场,延师于中宿上游,师许之乎?”贞俊禅师不好拒绝,也不好作答,只是微点了下头。等到夜深人静时,太禺与仲阳同时作法,一时行雷闪电,风雨大作,整座延祚寺被凌空拔起,神运鬼输、搬往了清远峡山。次日,贞俊禅师早起,发现殿宇森列的寺院已嵬然坐落于清远峡山,心中不悦,口中念念有词:“此殿飞来,何不飞去?”空中偈语回传:“动不如静!”自此,这寺院就永远地留在了飞来峡,并被命名为“飞来寺”。至今,半山腰的旧飞来寺还保留有“延祚飞来”的匾额。而飞来峡,也就成了“若幻若真若真若幻”的佛门圣地。
世上许多东西,如果来得太唐突,一时间找不到合理的诠释,那么就用“飞来”,譬如横祸、譬如神笔,甚至眼前的禅寺、山峡……说起“飞来”峡,无独有偶,杭州西湖畔还有一座“飞来”峰。杭州飞来峰,山径旋绕,尽管古木参天,也苍松掩映,朴素不失端庄,不知是因为淅沥沥的春雨影响了游览的雅兴,还是因为日渐破落湮灭的石刻给心头留下太多遗憾,因灵隐寺闻名的飞来峰,终究没有让我勾留太久。
飞来峰与飞来峡同样拥有山的灵性,但我总觉得飞来峰与“壁立巉天秀,溪闲写镜清”(语出宋代胡寅《题清远峡山寺》)的飞来峡相比,少了水的神韵。山与水交融,水凸现了山,山隽永了水,水与山璧合珠联,山与水相得益彰。
自山门拾级而上,就是飞来寺天王殿。穿过天王殿,斗拱飞檐之左钟右鼓二楼恍如威严的两卫士,默默地守护着庄重雄伟的大雄宝殿和飞来峡远离人世尘嚣的一片清幽。“禅房虽好未暇坐,欲趁脚力穷幽妍”。绕过大雄宝殿,沿着左侧弯弯曲曲石径继续往上登临,便来到相传由唐朝罗隐篆书、后来由清朝阮元补书之“云台”幽境。
伫立云台碑旁,抚摸着历史肆意恣长的苔藓,我听到仙鹤草丛一两声秋虫唧唧,倍感“空山唯习静”的荒凉与孤独。前路尽管寂寞与孤独,却无法抑止我上下求索的脚步。
“试登高处一凭眺,三十六峰罗眼前”。站在“第十九福地”远眺,更觉飞来峡奇峰兀起,层峦叠嶂;凭栏处,峰回路转,飞瀑悬川,泉水淙淙,湾碧波绿。
经过归猿洞,再也看不见传说中的“雪色猿”,翠微间却闻鸟鸣啾啾,声振林樾,更加显现了空山的幽静;“云碓无人水自舂”的自然美景,也成了历史的画卷里人与自然和谐相生的留白。乐而忘返的我,忽觉梵音天际“飞来”:
“清远益清,风闻九洲。东江北岸,千峰竞秀;北江东岸,百壑争流。岁次己亥,序正三秋;登临幻境,美不胜收。摩天险峰,林壑清幽;飞瀑悬川,滔滔其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