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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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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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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都山城印记

文/武德平

有一本书,《红星照耀中国》,曾易名为《西行漫记》,是著名的美国记者斯诺先生所著。他在这本书里,将陕北的一个小山城称誉为中国革命的“红色都城”,这便是保安,今延安市志丹县。

在我的人生旅途中,红都山城志丹便成了我灵魂深处今生今世永远也抹不去的一道印记。

1.

那是在一九八二年的春天,我才十六岁,初中还没上完。当时,我的一位亲戚孙治学是志丹县中学校长,比我大二十多岁。他父亲是我表哥,他自然比我小一辈。我父亲和他父亲春节时在一起谈论我考学的事,说到想让我去陕北志丹县,上完初中最后一学期。征求我的意见时,我毫不思索,满口答应,因为我心中有个梦想,很想去“外面的世界”闯一闯,用知识武装自己的头脑,早日跳出“农”门。

于是,在过完年的正月十六,我便追随孙治学,去陕北求学,并且想好了,到了志丹县中学见到他就称他为“孙老师”,让他成为我一辈子的老师。

在那个农村还普遍点着煤油灯的年代,我只身一人扛着大大小小六个包,洗漱用品、大荔特产、换洗的衣服,带了一大堆。

我搭班车摇摇晃晃坐到蒲城县的孙镇火车站,上了一列那时候特有的拉牛也拉人的“闷罐子”火车,咣咣铛铛一路北上,蜿蜒进山。大荔到志丹约有五百多公里,当天是到不了的。

我是个农村娃,从没独自出过远门,并且是第一次坐火车,心里多少有些害怕,总是提防着身边的每一位旅客,一路几乎不和任何人说话,只想着心里那个青涩稚嫩的梦。

当时火车还不通延安,只到铜川,必须换乘去延安的班车,第二天才能到达志丹。四十年过去了,直到今天我都无法想象,那个时候我一个十来岁的瘦小的农村娃,提着那么多的包,是怎样一路颠簸换乘班车到志丹的?

客车到了延安已经天黑了,我在车站附近找了个极其简陋的旅社,一间房住了十几个南来北往的男人,通铺,一个挨着一个睡。晚上,房间的灯泡瓦数小,幽暗、潮湿、拥挤,脚臭气满屋,大约能熏死蚊子的那种刺鼻的臭。

记得我的邻铺是个四五十岁的肥胖男人,内蒙人,半夜里时不时地咬牙、放屁、打呼噜,让我这个累了一天的学生娃实在难以入睡。很薄很脏的被子,把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还是感觉很冷。

第二天天不亮,我便起床,先去候车室寄存行李,再在黑压压一片人群的后面,排队买票,拿了票,在车场找到去志丹的客车,旋即上到车顶,用绳子绑好行李,赶紧溜下来,跑着去上了趟厕所,返回来我是最后一个跃上班车的。

2.

车子从革命圣地延安,向西北曲曲折折行进百公里,俯视黄上塬下,我的眼前出现一座不大的城镇,这便是红都山城志丹。其实,整个县城就在一个山沟里。抽根烟的时间,能从县城这头走到那头。沿沟蠕动着一条白带,人称周河,实则是洛河的支流。水极瘦,细悠悠流淌而过,将志丹城环抱于怀。

城内有两条街,每逢雨过天晴,新铺的柏油路面平滑如镜。古城墙的残垣、古炮台的旧痕与新建的楼房、窑洞一同延伸到四周的山巅。

红都志丹,的确是小山沟里一座古老、偏僻、清秀、驰名的山城。我生在关中,长在平原,以前从没到过山里,第一次看山,感觉非常新奇,非常美好,早上起来,家家户户“开门见山”,山就是每一家的风景,人人都在风景里。

志丹城,静静地停泊于周河之滨,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庄重和美丽。城外,空旷中透出成熟的秋果馨香;城内,一栋栋新楼拔地而起,鳞次栉比,一直延伸到郊外。

金秋时节,志丹的山山峁峁上,牛羊撒欢,花儿吐艳,一层层梯田沐浴着阳光,一曲曲信天游飘过黄土高坡。每每徜徉于志丹街头、周河岸边,抑或那满山燃烧着红叶、粗犷的黄土塬,便激起我深深的仰慕和沉痛之情。

想当年,李自成的铁骑曾在这里飞奔驰骋,毛主席和老一辈革命家辛劳的汗水曾在这里挥洒浇灌,特别是保安人民的儿子——刘志丹等革命先辈,在这块土地上留下了多少震撼人心的传说!

山城志丹,革命根据地的一隅,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版图上,你如此渺小,但却群雄荟萃,风景如画,驰名中外。

3.

周河的水在潺潺地流淌,似乎在诉说着往日的窘困。在那些苦难的年月,志丹人吃的是小米、土豆、粗糠,住的是窑洞、草庵、烂房,生活极其清苦。长期的负重和磨砺,使志丹人的渴望象满山遍野的山丹丹花儿一样,年年开了又败,年年败了又开。

曾记得,我学会划拳喝酒是志丹的农民教的。那年,我延安师范毕业分配到志丹县教育局工作,县上号召干部下基层,没人想去那山沟里工作,我却自愿报名,带着铺盖卷儿和行李箱,来到距离县城一百多里路的旦八镇王湾村,每天吃派饭,和村民们一同下地干活,和干部们一同开会讨论,闲了就和村里那些同龄人喝酒、打扑克牌,乐成一片。

王湾的村民们,教我猜拳,让我喝他们自家酿造的米酒、稠酒和白酒,给我唱酒曲儿,甚至唱酸曲儿,给我讲述他们贫穷却充满乐趣的故事,带我去参加某个队上某个人家的红白喜事,体验当地的风土民俗。晚上就睡在王勇家土窑洞的炕上,虽有“墙虱”叮咬,我却或聊或听,或想,或写,经常是彻夜不眠,乐此不疲。

记得有一次我回县城办事,返回王湾时是我所在的单位教育局的司机边兆庆开吉普车送我的。车子来到旦八镇,正赶上集市,热闹非凡。集市是志丹城乡最喧嚣最民俗的好去处,是人们做买卖、寻开心、饱眼福的绝好场所。婆姨女子提着筐筐篮篮,老汉后生赶着骡子毛驴儿,从四面八方的沟沟岔岔、坡坡洼洼涌向镇上。有点文化细胞的后生们见到时尚女子,仿佛看着“仙女下凡”,远而慕之,相互诡秘一笑,戏曰:“蛋白梨花面,清风杨柳腰。”山沟沟里的老太婆老汉们没文化,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一老汉看到我坐的小吉普车停下来,便用手摸着车灯,惊喜地喊叫道:“快看来,哎吆吆,这还有眼窝哩!”

在王湾驻队的日子最最难忘。给王湾小学修建石窑的事最最记忆犹新。那年,我刚去时,王湾小学只有一名老师、十几名学生,在一口破烂的土窑洞里上课,窑口用几根木椽支撑着,我去时正巧有土疙瘩掉落,一看才发现是危窑。我赶忙回县城联系教育局的主管领导,不久,上级给王湾小学拨款八百元,可以建两孔石窑。一时间,村民们欢呼雀跃,所有劳力上山采石、打石、拉水,一村民在建校大会战中被石头砸断了腿,被紧急送往医院救治,此情此景至今抹也抹不掉。当红旗插在新建的学校窑顶上迎风飘扬时,我的感动是在灵魂深处的。

4.

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今天,毛主席在山城志丹住过的红石窑洞里,濒添了无数的敬仰与虔诚,窑洞旁边那棵拴马的大槐树更显得粗壮和苍翠。当年中央政治局办公处,改建成县招待所,后来又开发成大型商场。建筑古朴典雅,环境整洁舒适,是志丹人时尚消费的新窗口。

志丹陵堪称保安的一大名胜,园内亭台楼阁,石碑林立,松绿柏翠,鸟语花香。“群众领袖、民族英雄”刘志丹的英灵静静地躺卧在炮楼山下。清明时节,成百上千的人纷至沓来,深切缅怀革命先躯。

志丹城东,杏子河日夜流淌,拍击着这座山城的梦。今天,梦终归变成现实。如泉奔涌的原油日夜奔流,大油罐车从铺满黄尘的山路上不停地向外运送——在群山的陪衬下,犹如一只只出港的油轮……从九十年代初开采石油后,逐渐富裕起来的山民们常常会高兴地说:“尔格(陕北方言,现在的意思)是身在大山沟,眼望全世界呵!”

如今,随着石油和天然气的开发,志丹县的不少乡村,都富了起来,营造出了绿绕村庄、花开庭院、乡韵乡愁、生态宜居的和美山村景象,山民们的获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油然而生。

其实,在那个年代,我在志丹中学只上了初三的最后一学期,便考入了延安师范学校,苦学三年我被分到这个山城参加工作。又在当地找了个姑娘,谈恋爱,结婚生子,结婚很简单,照了个二寸黑白照就领了证,用父亲给我寄来的一百元摆了两桌酒席,鸡、鱼、肘子齐全,很是丰盛,这样我便完成了人生的一件大事。

一九八九年,我因“恋家”的缘故,更需照顾年迈的父母亲,和在志丹生、在志丹长的爱人先后调回了老家大荔。然而,红都山城却成了我醉心的可以品读终生第二故乡。

红都山城,你的厚重历史让人回味无穷,你的绚丽今朝让人惊叹不已,你的锦绣未来让人心驰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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