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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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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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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树下

葡萄树下

文/武德平

我家院子里有一棵葡萄树,是我多年前栽种的,名为新疆野。树围有五六十公分,老碗那么粗。树身呈C字形弯曲而上,树皮斑驳遒劲,古意盎然,似苍龙翘首。树的枝枝叶叶舒展开来,将整个院落罩得严严实实的,简直就是天然的遮阳棚。藤蔓则努力地疯长延伸,触摸到阳台和屋檐,甚至窗棂上也浮现出她绿色曼妙的身姿。无数的须梢攀爬了几丈远,低垂在空中,微风里徐徐摇曳,用力地争抢着亲近土地。偶有不知名的鸟儿在棚上叽叽喳喳地跳跃。走进院落,眼前呈现的是一幅秀美的风景画儿。

这棵葡萄树,是我几十年的心血浇灌滋养而茁壮起来的。因为她,院里便有了生机,有了雅趣,有了想往,成为心灵的栖息地,精神的寄养所。

那年夏天的一个正午,天气异常炎热。我驾车从延安回大荔,路过富县到洛川之间的一个山沟河道时,路边有一农民在售卖几只鳖,说是野生的,挖掘机挖河道时挖出来的。

我趷蹴在鳖旁,微微蠕动的鳖身上和腹部有沙粒,眼神里好似有一种苛求,我读董了,记在心上。当时,餐馆里的鳖卖得很贵,一只数百元。我将五只鳖全部买下,每只都有两三斤重,放在小车的后备箱,回来却舍不得吃,第二天打开后备箱时,鳖身上的一股腐臭味儿袭来,我好生怜悯,唏嘘不已。

坐在院子里,看着刚栽下不久的葡萄树幼苗儿,看着可怜的奄奄一息的鳖,我实在不忍心把他们变成美味,便毅然决然地将鳖埋在了葡萄树下,距离树根有一尺多远,围了一圈儿。末了,我眼睛微闭,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为鳖忏悔,为鳖祈愿,为鳖超度。

真没想到,我的这一所谓善举吧,使得我的新疆野疯长,一年一个样,两年窜过墙,到第三第四年,葡萄树下能乘凉。

那时候,我母亲还健在,她每天做了饭,洗刷完毕后,都会把刷锅水倒在葡萄树下,并且嘴里念叨些什么。她说,洗了锅碗瓢盆的油油水水,不能随随便便倒掉,给葡萄树喝了就能增加些养分。

就这样,母亲常年经管着我的新疆野,久而久之,和树也有了感情。我记得是在香港回归那年,我在城里刚刚建起来这个新居独院,母亲从我的一位阿姨家拿回来一米多长的一个葡萄枝条,我亲手栽在院子里,几十年风风雨雨,严寒酷暑,才有了今天这个葡萄王国的“参天”大树。

多年来,我家这葡萄树下,曾经有太多的故事,太多感人的故事。母亲在二楼阳台,葡萄枝条探过来的地方,晒了一盆浆水,巷子里爱吃浆水的人多,不管谁家来人要浆水,她都蹑手蹑脚地上到阳台给舀一些,完了家长里短一番。

每年到了葡萄成熟的季节,院子里都会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葡萄的气味,黄橙橙玉米粒大的葡萄吃起来特别地香甜。

母亲总是要找个人将葡萄全部摘下来,拿个小剪刀一串一串地修剪整理干净,然后装入小袋子,一摊一摊地,放了几十摊,给舅家的,姨家的,外甥家的,侄子家的,左邻右舍的,要么让我爸送去,要么让谁捎去,要么想办法通知他们来取。

在我家的葡萄树下,一件件助人为乐尊老爱幼勤俭节约的趣事,一桩桩诚信知报谦和好礼自强不息的故事,一场场仁爱孝悌克己奉公爱国爱民的传承,母亲给我们兄妹讲述了太多太多做人做事的大道和中华民族几千年的传统美德。

后来我母亲年龄大了,干不动家务活了,以至于坐上轮椅了,妻子便拿起了“接力棒”,主动作为,勇于担当,把责任抗在了肩头。

母亲脑梗后,除了保姆照看外,妻子还经常为母亲端水喂饭、擦洗身子甚至母亲便秘时她给用手指掏粪便……

葡萄树下的感人故事太多太多,总让人难以忘怀。如今,我家院子的这棵葡萄树,绿绕屋檐,果满枝头,承载着几代人的梦想。

去年疫情期间,我天天在院子里踱步、思考,把漂亮的花地砖打碎挖掉,修了个简陋的花池,露出了土,把葡萄树硕大的根囊括在花池内的南边,虽只有一棵树,却可以浇水,院子里见了土,家便接通了地气。朋友宏给我送来几块大大小小的石头,点缀在葡萄树下的花池边,家便有了灵气。现在,我在葡萄树下放了小桌椅,每天看书学习和写作,引来诸多文友,经常小聚,铿锵陈词,家便显出了人气和一股正气。

有一次,妻子说:“葡萄树大了,枝条生长的拉力可大了!要不咱们把树挖了,这样对地基和房子都好。”

“不行!坚决不能挖!”我斩钉截铁地愤然说道。在我的灵魂里,我的新疆野已经成为我的世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她已没有了野性,却有了灵性、更有了智性和心性,努力地与我的性情融为一体。

然而,去冬某一天我在院子里端详着葡萄树,突然很惊诧,四四方方的院里仅有一棵树,不就成了“困”字吗?!只好迎着疫情,赶紧到乡下一花圃买了一棵两米多高的桂花树,说是金桂,栽到了花池内的北边,这半年多来,倒是长得不怎么欢实,却也“双木成林”了,心里才释然了。

本来,我只想在我的葡萄树下有一隅阴凉,没想到却给了我整个夏天的风景。由此,我的梦想,在葡萄树下,破茧而出。

2023年7月6日于聚大荔·凌烟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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