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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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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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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石叔

“养育之恩大于天”,有一种情感与血缘无关,却承载着比血缘更深沉的爱;有一种伟大与默默付出相伴,任凭岁月沧桑,始终演绎着“日久见人心”的真谛。——题记

中秋佳节是团圆的日子,老公开车拉着我和孩子一起回老家看望娘和石叔,到家的时候,才知道娘感冒了在打吊瓶,看到石叔忙前忙后无微不至地照顾娘,我又一次被感动了,石叔是我的继父,这些年来,多亏了石叔,有句老话说得好:少年夫妻老来伴,虽然话有点俗,但理就是这个理,人老了,还真是少不了老来伴,离不开老来伴。

娘生了我和哥哥,我俩成家后各自为了生活打拼,很少有时间回家陪老人,再说他们也住不惯城里的楼房。看到石叔对娘的好,我心里满是感激,忆起往事,只怪自己少不更事——

那是1983年的初春,那几天连着下雨,我的心情亦如阴霾的天气,因为年仅38岁的父亲被病魔夺去了生命,这年,哥哥13岁,我11,娘40!

当时, 村里刚刚实行包产到户,娘带着我们不知道该怎么生活,整天愁容满面。夜晚还会有坏人来砸门、敲窗户,好歹跟大爷家邻墙,我们便喊大爷,大爷起来连喊带骂才把坏人撵跑了。娘坐在炕沿上流泪,跟我俩商量:“给你们找个继父来家帮忙干活吧,不然日子没法过。”哥哥满口答应了,我的头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说:“娘,我不上学了,下来跟你干活,让哥一人上吧。”娘把我拉在怀里,哭着说:“傻孩子,你还小,能干什么,给你们找个继父,是为了帮娘干活,挣钱供你和哥哥上学。”我最终也没答应,娘一人家里家外的忙活了两年,尽管我和哥哥星期天、节假日也帮忙干,很多重活还是力不从心。

继父还是走进了我们的生活,他姓石,娘让我们喊他石叔,他也是我们村子的人,家住的离我家不远,他的户口也从一队迁到了我们四队,只因以前成分不好没能成家。我们那时候小,总感觉地主不是什么好人,平常日见了都不拿正眼瞧他,如今来我家,我有两年多没跟他说过一句话,有时候还故意找茬,把娘惹火了,就骂我。

 有一年,我们家种了九亩小麦,我和哥哥放麦假帮忙收割,骄阳似火,麦芒扎得浑身刺挠,我俩落在了大后面。石叔和娘在前面弯腰抢收,汗流浃背,我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用了五六天的时间,小麦才全部拉到了场院里。我的手指关节都肿了,疼得不能打弯,脸晒的黝黑。广播说后天有雨,人们都争着排队等脱粒机,我家好不容易挨上了,去拉脱粒机的时候,村长不乐意了(按辈分我叫他大叔),他说他们得先用,石叔气得脸通红没敢说不,我上前争辩:

“我们挨上号了,应该我们先用,你是领导,不待这么欺负人的。”

村长朝我大声咋呼:“就是欺负你们,怎么了?”

我又说:“你还当村长,算是个什么东西!”

石叔拉着我走开了。

我眼泪哗哗的,村长说的每一句话,都如钢针般深深地刺透了我的心,我恨得牙根直痒痒,我这才感受到继父来我家的不易,连村长都不拿正眼瞧他,欺负我们一家人。

  一次,哥哥学校里要订字典,记得是三块多钱,家里拿不出来,哥哥说:“要不,我就不订了。”石叔跑了三四家才凑齐了钱,对哥哥说:“人家有的咱也得有,只要你用功学习就行。”这件事情,后来哥哥经常提起,一辈子不忘。

 石叔没文化,也不会做买卖,只能靠种地挣钱养活我们,家里年年种小麦、玉米、西瓜、花生、地瓜,还种烟和韭菜。我家种的韭菜夏天不割,等到冬天用薄膜盖了,顶上覆上麦穰,白天搂下来,晚上再堆上去。一个冬天能割三四茬,白天割了晚上打成捆,第二天去集市卖,贴补家用。那时,我晚上会帮忙捆韭菜,石叔总夸我心灵手巧,学得快,捆得比他们还好。我看到石叔的手指裂开了口子,满手上都缠着白色的胶布,有的口子长,洇出的血浸红了胶布,十指连心,我大概能想象到他疼痛的程度。这些画面也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里,成了我刻骨铭心的记忆。

那些年,浇瓜浇菜都是自家挖了长方形的水井,用水桶打水浇地,很是累人,后来又换了大压井,那东西也不轻松,再后来又换了手摇抽水车,上水快了很多,直到最后换了汽油抽水机才轻松多了。同样,小木车子换了地排车,没几年买了毛驴赶车,前些年又换了电动三轮车……一点一滴,岁岁年年,忙忙碌碌,日子也一天天好起来了。我曾跟石叔下乡卖过西瓜和蔬菜,哥哥也曾和石叔用地排车拉着西瓜,去昌乐县城卖过,俩人回来脚上都是水泡。春去冬来,勤劳的石叔和娘辛辛苦苦地经营着我们的家,那时候机械化程度低,石叔的手指由于常年握镢头、拿掀把都变了形,娘总是教导我们说:“你石叔是个好人,能吃苦,不馋不懒,光知道干活挣钱,等我俩老了,你们可以不孝敬我,一定要孝敬你石叔。”我和哥哥笑着说:“都得孝敬,都得孝敬。”

 哥哥埋头苦读,终于考上了名牌大学,离开家去了北京,石叔和母亲的干劲更足了,整天家里地里忙地不停歇,为得是多挣点钱,给哥哥交学费、生活费,村里有些不怀好意的人劝石叔:“你可真没姓差你那个姓,真是个实(石)心眼,都是给姓李的忙活,那么拼命,真要累倒了,谁会管你?”石叔笑笑说:“看你说的什么话,他们就如我亲生的一样。”

 早些年哥哥不在家的日子,都是我去给父亲上坟,后来嫁了人,母亲便不再让我去了。哥哥工作在外,很多时候都是石叔去,一次石叔去给父亲上坟回来,胡同里碰到一奸人,那人坏笑着说:“你又去给人家孩儿他爷上坟了?嘿嘿。”石叔嘴笨不会怂人,回家跟娘一边说一边流泪。其实那人家的情况也比我们好不了多少,娘立刻出去冲那人骂道:“你没去管庄给人家孩子他爹上坟,自己是什么人不清楚吗?还有脸说别人。”那人自知理亏,灰溜溜地走开了。石叔也爱抿两口小酒,有时喝多了,有些激动,便眼含泪水说:“我们都是苦命人,凑到了一起,我心里没有别的,待你们跟亲生的一样。”我流着泪点头答应:“我知道。”母亲见状总会批评他:“亲就亲,还用说吗?”我知道娘是怕我难过,就说:“说说怕啥。”我们仨都泪眼婆娑。

 石叔对我们的爱是无私的,在我和哥哥心中,他早已是我们的亲生父亲了,哥哥时常跟我说:“石叔人的确不错。”如今,哥哥有了好条件,对二老照顾得无微不至,村里人都羡慕石叔有老来福,石叔总会笑着说:“俩孩子都很孝顺,待我极好,感觉比亲生的还要亲。”我心里总会有些酸涩,一开始自己真的是太任性了,伤了他许多。有时,我偶尔会说说以前自己的错,石叔总说:“那时你还小,不懂事,我怎能和你计较?”

石叔不但心眼好、能干,还过日子, 如今生活条件好了,石叔还是不舍得吃、不啥得穿,就知道攒。他老说:“过日子就应该这样,一点一滴地攒,不能浪费,细水长流。”我来城里这几年,石叔在家种的玉米、花生、黄豆、蔬菜等,回来时车子里总给装得满满的。

石叔虽没做过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但一件件小事、一点一滴,如涓涓细流暖透了我们的心窝。虽然父亲走的早,但我和哥哥也没缺失父爱,也深深体会到了父爱如山的真正含义。

俗话说,人心都是肉长的。记的有一年冬天,娘打电话说石叔晕倒了,我骑车匆匆忙忙赶回家,跟石叔坐上车就去了县医院,经检查是颈椎动脉有斑块,住了八天院,一直是我陪着,同病房的人都说:“还是闺女亲!”石叔恣得就知道咧着个嘴笑;还有一次,石叔觉得有些胸闷,把我和哥哥吓坏了,俺俩一块陪着石叔去济南的大医院,是心脏有点毛病,我俩人轮班陪护,直到石叔康复出院。

石叔比我娘大三岁,今年八十岁高龄了,身体还很硬朗,倒是娘身子弱些,眼睛也不好,家里家外大都是石叔在忙活,娘总是笑呵呵地说:“你婶子大娘都说我有福,找了个好男人。”我笑着说:“是啊,有了石叔,我们全家才有了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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