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奇石风云
一座山若没有精魂,是平淡无奇的,如古诗曰: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而这“仙”,并不是成仙立道的狭义之说,更深层次的,是山的精魂。
能让文人墨客们不惜笔墨去颂扬的,都有其独特且出众之处。譬如大到全国知名的黄山迎客巨松、峨眉的金顶佛光等,小到合江笔架山的连云胜景、石顶山的山顶奇石等。
今天,我想和大家说说合江的石顶山奇石。
石顶山又名“石鼎山”,海拔近1000米,以山脉为界,横跨川、黔两省,在合江县五通镇境内,西连叙永、纳溪,南接贵州赤水市。
因与赤水近邻,地貌上秉承了丹霞地貌,山石田土均是赫红,山势险峻,林深成谷,雨多季节瀑流成群,挂于幽峡之间,叠转成溪。
石顶山山体绿被满覆,唯最高峰的山顶处有两块丹霞奇石祼出彤红之躯,立于悬崖边上,一块小石顶住一块大石,摇摇欲坠却千百年未坠,堪称世间奇迹,因此而得名。
石鼎(石顶),“鼎”和“顶”这两者从字面而言,是截然不同的,但用在这奇石之上,却有妙不可言之意。鼎原本指煮食物的器具,内里深且宽。在这里,硕大的巨石之下,有一小石具,却无鼎的深度,浅而小,与所承的大石相比,是无法装盛的。但巨石倚山半悬空而居,恰好得益于这一点的承重,便有了以石为顶的意义。
巨石后有几小石垫于壁,另有一圆球形石抵于巨石之背,形成通空之境,可成对望之道,若有胆大身瘦的,可以从中穿行。
巨石从侧面看,似呈矩形,上小下大,上部像休息的人一样斜靠在山体之上。有古树遮其石体,古树靠山体久积的沙土苔类生长,矮且结实,根虬乱多痂从巨石与山体之间插延,奇怪的是未曾抵达巨石。
从巨石到山体之间,有明显的分界,那就是巨石是丹霞裸露的砂红,山体是苔类密集的绿,红绿赫然,从侧面反转到正面,界面才得以融合。
从正面所看,巨石大部分都悬于外面,巨石之外,以前是深不可测的悬岩,有石阶小路从石下经过,现在整修成了平台,让这惊险有所缓解,不过从普通人视角来看,路过巨石下,依然让人心惊胆战。但总有调皮胆大的,想做大力士,从各个角度举托巨石,存影观念。
这块巨石是怎么形成的?形成了多少年?什么样的因素会让其发生改变?无人可解,无书有载,天地之奇,无所不有,石顶山的奇石,已自成一体。
伫立于石顶奇石,俯视川黔境地,云海起时,能看到赤水大石盘民族村,望云峰绕于云雾之中,恍若仙境。天气清明时能望尽赤水半壁江山,山川如画,常引众人驱车慕名登山,观奇石,揽胜景。
大石上有清代光绪年间名士石刻,字迹清晰可见。也有很多无法考证的题词,因丹霞石的特点,已风化得不像样子,只能任其流于岁月。清光绪廿五年,台江知县李子荣登此山写下了《渡仁怀河至石顶山》一诗:
蜀江滩急绕黔问,不待风来水自波。
仰视层岚俯深黑,猿声凄断纤夫歌。
这诗描写了川黔界河赤水滩多浪急、石顶山峰高谷深的景象,也写了这里劳动人民艰难凄凉的生活状况。
诗中说:赤水河像玉带绕于群山峻岭之间,波光粼粼,山间猿猴声声啼叫,河畔响天动地的纤夫号子声像是来自万丈断崖下,撕裂人心,久久回荡在逼仄的峡谷内,回荡在赤水河的漩涡里和悬崖间。
清代的赤水河正是航运繁忙兴旺之际,百舸争渡、商船云集,川黔盐运茶道等日常物资,都以航运为主。从赤水大同场渡口而下的各类物资,由赤水大石盘沿山路崎岖而行,翻山涉水,才能抵达石顶山山顶。
从赤水大石盘到石顶奇石的小路,至今犹在,因现在交通便捷,久无人走,已日渐荒废。
当时石顶山与大石盘山间民居日常生活的交易,应也由此道而行。也许,李子登便是随着这条小道,登上了石顶山,写下了这首诗。
李子登当时为什么会上石顶山?是因为这奇石吗?还是因为奇石后面的石顶寺?这个不得而知。
奇石往后行几步,便是石顶寺,据考证距今已有1000多年历史,与笔架山、凤凰山(法王寺)并称川南佛教名山。
若光是佛教名山,山间奇石,那人文历史未免过于单薄,近年来真正让石顶山载入史册,为人们所记住的,是他的红色风云。
二、红色风云
三月,春光明媚,进入石顶山后,沿着新修不久的公路在蜿蜒的山路上前行着,窗外不时掠过满树的花开、掠过藏在山里的大小梯田、整齐的楼房及散落在房前屋后干活的村民。现在村村通公路,户户路到家,山里与山外的距离变得近在咫尺,很多人的房前屋后都种满了花草果木,沿途甚是赏心悦目。
下车后随文联老师们一起向山上老屋走去,不一会,一幢有些破落的三合院农房便出现在眼前。
很多人对四渡赤水战役耳熟能详,但对红军四渡赤水期间,川黔交界处发生过的一场特殊的农民起义——石顶山起义却知之甚少。石顶山起义是长征途中唯一一次以策应红军为目的的武装起义,主要为了牵制敌人,减轻中央红军三渡赤水被追击的压力而发起的起义。
这场起义的指挥部,便是我刚走进的桂林园这幢三合院了。
石顶山桂林园的指挥部旧址,是打开石顶山红色历史的钥匙,那段战火纷飞的岁月,由此开启。
一进院里,浓烈的历史气氛扑面而来,刚在九支镇礼堂听过宋主席讲的《石顶山起义与中央红军长征》党史讲座内容像片段一样依次闪现在了眼前。
解放前,石顶山交通不便,人民苦难深重,同时又是反动统治相对薄弱的地方。为了响应红军北上抗日途经川南黔北,在中共党组织领导下,川南地下党于是发动了“石顶山起义”。这次起义的主要领导人有杨其生(化名何以弱。云南盐津人)、李亚群(化名李清泉)以及赵欲樵(又名余德彰)等人。
据《合江县志》载,石顶山起义于1935年3月10日夜发动,有起义农民约200人。11日黎明,一部分袭击赤水大同区公所,其余各部同时在五通、石顶山、牛尾岗、牛王坳等处起义,各部均取得成功。
后来杨其生他们便以桂园林为指挥部,领导着游击队转战川南黔北。他们同仇敌忾、浴血奋战、誓死如归穿行于以石顶山为中心点的高山低谷、丛林竹海之间,歼散兵、杀密探,毁渡口、捣船只,使国民党军无法接近长江、赤水河岸,更别想过江、过河。
石顶山连通川黔二省,林深山险,游击队神出鬼没,打土豪、杀恶霸,开仓扶贫,威名大增,深得民众之心,让敌军甚是忌惮。
为了将其扼杀于摇篮之中,以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川黔两省军阀纷纷调集部队与地方团防武装向石顶山聚集,从四川打鼓场、五通场和赤水大洞场三个方向对石顶山实施围剿。
面对强敌压境之势,川滇黔边区工农红军游击队召开反围剿会议,决定采取隐蔽措施保存自己,利用深山老林与敌周旋,伺机消灭敌人的方针,同时,安排非武装人员一律转入地下,便于部队灵活行动。但在转战中,伤员较多,因无人员粮弹增援,到了月底,游击队仅存50余人。
4月上旬,游击队在牛王坳被川军和泸州肖镇南清乡大队包围,游击队与十倍之数的敌军激战两小时。
这次战役中,游击队司令员杨其生不幸中弹,壮烈牺牲,血染川黔。政委李亚群、政治部主任赵欲樵等不足十人突出重围,分散潜伏,伺机再起。
在反动派残酷镇压下,石顶山起义虽败,但意义重大,影响深远。此次起义不仅给国民党反动派沉重的打击,迫使反动派抽调数千兵力围剿游击队,从而减轻了红军的压力,支援了红军长征北上抗日,有效策应了红军“四渡赤水”战略行动,同时,还在川、滇、黔边区埋下了革命火种,带动和影响了川南地区的革命斗争,扩大了中国共产党的影响力。
站在三合院里,阳光炽热,从屋顶的光投射在院里明暗分明。望着老屋尚存的一些木雕梁柱窗格,手抚着露台大圆木柱,仿佛能看到杨其生等领头人关在某间屋子里,围着地图密谋着牵制敌军的策略情景,也能看到他们站在碉楼上指点和布防战事的情景……
如今,指挥部旧址依在,碉楼上的枪眼仍在,春色无痕,英雄有魂,参加起义的大部分英雄在起义中血染川黔与石顶山同存,成了石顶山的英魂。
“壮士未埋荒草骨,书生犹剩少年头。”李亚群用这两句诗来悼念游击队长杨其生、政治部宣传干事黄崇璇、游击队总务向玉章等革命先烈,表达他对牺牲战友的深切怀念。
这二句诗也是李亚群感念突围中有的游击队员们牺牲后廹于当时严峻的形势被置之荒野,来不及掩埋,愧对烈士的内疚之心。突围后的他带伤东躲西藏,随时性命堪忧,根本无法顾及其他。
突围后的李亚群安全到达重庆后,写了首《过渝题壁》诗:
大江一夜雨,洪涛袭岸平。
山城疑荡谦,帆影似空行。
浩浩乘风意,悠悠远路情。
反诗题壁去,海上听潮音!
这首诗表达了参加石顶山起义的共产党人,在暂时失败面前,不屈不挠的斗争精神,坚信革命洪涛将再度高涨,冲击摇摇欲坠的反动统治。
石顶山起义失败后,与起义有关的人大都遭到了灭顶之灾,只要有线索的都被国民党和清乡队用各种方式杀害。
老红军、合江人贾若愚将军曾写诗缅怀石顶山起义:平地起波澜,步履维艰。英雄业绩有新篇,石顶晴岚红旗动,血染川黔。
血染川黔啊!据闻当时的突围现场,流出的鲜血,把周围的草木山林都染红了。突围出来的李亚群,赵欲樵等人满身是伤,他们分散后各自养伤,后远走他乡,重新投身进了新的革命战斗中。
正是先辈们不屈的信仰和顽强的革命精神,对正义的誓死追随,才有了如今石顶山人的安居乐业,有了现在的幸福生活。
任何时代,都需要信仰和精神。石顶山武装起义为后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长征精神,至今,山上年老的人,对当时游击队的传奇故事,记忆深刻。耳濡目染的革命火种,红色文化的传承精神,早已深深的刻进石顶山人的生活里,鞭策着他们,为建设更好的生活在新时代里奋进不止,短短数十年,石顶山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三、民生风云
2017年,因为受邀采访乡镇脱贫攻坚先进人物故事,我去过五通镇李咀村,见到驻村梁书记,他和我说了李咀村的发展计划,苗寨以后的好生活。记得很深刻的是石顶山的千亩刺梨林,千亩桃李林以及红色路线苗族民俗文化的传承推广,准备把这些好资源都变成以后奔小康的有利筹码。
梁书记随口念着:“桂花八月开,林中隐豪杰。园里满春色,革命风云扩。”他说,这是在李咀村顶子场、大岩场的苗汉村民口中流传的民谣,民谣句首藏有“桂、林、园”三个字。桂林园是当初石顶山起义指挥部的旧址,这首民谣传承着红军的长征精神,激励着当地苗汉村民团结一致,共谋发展。现在,石顶山异地搬迁工程差不多妥当了,苗汉亲如一家的情景处处可见,石顶山再不是多年前那个山高林深,落后贫穷的样子了。”
听了他的话,我萌生了想立即去石顶山一探究竟的念头,但因时间关系,这想法也只是一晃而过。
采访后,我在村委会附近随意走着,李咀村的苗寨廊桥已经建好,有山有水有花像公园,异地搬迁的新居整齐美丽。这里面的住户,有不少是石顶山上的苗族同胞,因为山高路远,产业薄弱,没有多余的收入,在山里很难脱贫,集体搬迁到交通方便的集中村来。
“出大山进苗寨,依山傍水留乡愁。兴产业促旅游,勤劳致富断穷根。”附着在新苗寨墙上的标语,彰显了新时代苗汉儿女誓拔“穷根”的决心。望着标语,我百感交集,改革的春风,已经吹遍了这个曾经被遗忘的旯旮村。
后来常在新闻里报道里看到李咀村的苗寨基地,经常开展各种苗家表演活动,村民增收可喜,在附近的影响力越来越大。
去年的一天,我突然想去石顶山看看,于是独自开车上了山,去看了石顶山奇石和寺庙,回城时已近傍晚。路过石顶红李子基地,李子早已成林,浩浩荡荡在山野之间疯长。我正拍着相片,有个耕完了田牵着牛回家的大哥经过,我好奇山里还用牛耕田,因为合江丘陵地带如白米、望龙这些几乎全是机器耕地。
大哥笑着说:“你看石顶山这地形,层层向上,田地一般是梯田,机器搬动不如牛方便,且用牛耕播种庄稼长得更好。不过现在周围年轻人都差不多外出了,毕竟现在挣钱的门道多。我问起旁边李子基地的事,他笑着说:都挂果好几年了,去年大丰收,因为好吃,很早外面的老板就订走了。
不只这个基地,现在对面山上还开始种石斛了,石顶山与赤水的生态环境差不多,都是红石头,听说赤水石斛产业好,我们这附近有山的人,也种了不少。现在人不穷,不是吃不起饭的问题,而是如何过得更好的问题。”
如何能过得更好?当村民们都开始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其实就是日常生活过得有余力的时候了。沿途已经很难见到以前的旧房或破房,大都是混砖结构的楼房,用三轮车、摩托车拉着农具或背筐回家的大有人在,狗跳鸡叫,吆喝着牲畜的声音此起彼伏,甚至还听到有个大姐打着电话约人晚上到她家跳坝坝舞。
一路上,我不由感叹着,石顶山人的生活,随着时代的发展与时俱进,早不同往日了。
这次和采风的老师们在路上,同车学识渊博的吴老师一路和我说着石顶山相关的传奇故事,她说石顶山的传奇故事,要说三天三夜都摆不完。她前些年做石顶山文史资料的时候,下乡采访了很多素材,见到了真正的石顶山美景。她告诉我们:今天看的奇石,游击队起义遗址,那都只是一部分,更多的还没发掘出来。比如沿着我们上山的路上,就有好几个典型的值得挖掘的景点,比如锅圈崖啊、望乡台啊、丹岩古洞啊、寒武奇石啊、百年老屋等等,别的不说,就说水往山上流的奇观,你们见过没?
我一下疑惑了?这也太违常识了,世上只有顺水流,哪里会有水倒流,还能上山更离谱。见我摇头,她卖着关子说,再过几分钟,就在前面路口那里,我就让你见识下水倒流是什么样子。
路口处,我们停下去,我奔去吴老师所说的水倒流地一看,原本是一个两峡山谷间的河溪,为了过桥搭了很多石墩,一墩一墩可以弹跳过河,正是枯水季节,溪水浅流,除了风景秀美,并无出奇之处。吴老师说这个地方叫倒流水,这个桥叫跳墩桥,在洪水的季节,几面的水全涌到这里,水势无法顺流,便会逆行数百米,形成倒流水向山上奔去的奇观。
原来如此,我心里想,有机会一定要来看看,这水倒流是不是会和吴老师说的那么神。我总觉得吴老师言过其实了,结果当我把相关视频发到网上后,有不少网友留言说“这地方我知道,倒流水超壮观。”“这地方叫倒流水,我就生活在附近,每年都会倒流水好多次”。原来和石顶山奇石一样,这里不知不觉已经成了石顶山的另一道景观。
任何一个地方,只要肯深入了解,都会觉得有越来越多值得去记录的东西。就像世间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成了路。世间原无风景,因为热爱,就发现了处处美景如画。正在脱胎换骨的石顶山,等着更多人发现她的美好。而的确有人,已经发现了石顶山的美好,并在那里建起了自己的江湖。
四、江湖风云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少不了酒,浅酌可赏山水无量论高山流水,醉卧可栖青山之巅畅谈世间英雄,我想,说的应该就是这里了。
现在很多人向往遗世而独立还能养活自己的生活方式,有不少人在尝试和实践之中,石顶山上的光头先生已经做到了。
这是第一次到石顶山的江湖酒馆和悬崖民宿,但并不陌生。自媒体信息的日益发展,足不出户便能看到很多小众景点和各类旅游资源。常在视频平台刷到石顶山的云海、石顶山的日出、石顶山的四季都来于一个叫光头先生的民宿老板所拍,我常常想,什么时候能去看看呢。
看看那种白天鸟语花香,夜晚蛙叫虫鸣,躺平即可仰望繁星点点,推窗即看云海日出、赤水夜景……
这种宁静而繁华的景象何时能见到?
终于在这次文联组织的采风活动里,来到了依石顶山脉而建的这个民宿点,于深山之间,星罗棋布的摆着一个个造型各异的房间,有的悬空在岩壁上;有的藏于丛林间;有的撑在高点,凭风而立,颇有高处揽山水的架势。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在这里,沿两省交界的山脊4公里观光便道能赏到川黔无限风光,时而流云飞瀑、时而云雾缥缈、时而霞光万丈,时而清明似镜……依四季变换,而得无穷美景,置身其间,妙不可言!
若能和所爱之人,在此渡数日,当是美事,但若说长住,确难。
很多人说:真想找个山青水秀的地方隐居啊。石顶山绝对是个好地方。
但人生所有的热爱,都是有代价的。
若躬身操持山上田土,种地以供养口腹,那需要耗时耗力,若无经济所撑,是极难坚持下去的。
走在观光道,望着一丛丛探空而来的野花,突然想到一首诗:
闲愁来去自由心,大隐瑶亰漫抚琴。
言雅禅高弥古寺,霜匀月朗辨疏音。
这是古代隐者的境界。
山野之趣,其实不是人人懂得,智者心明,也不是个个能隐。俗话说: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
其实不管隐于何处,最基本的是你有能遗世独立而活得痛快的本领。小说里常说,待我抖落繁华,归隐江湖。那经常是身有功名,见惯了红尘万千繁华,心系清明之人才有资格说出此话。平常的人,你隐啥呢?你为一日三餐奔波,认识的人屈指可数,在人群里就一个点,谁在意你呢?
世间真正能隐的,其实是人的心境。
在江湖酒馆吃午饭,菜是山野常见之菜,清淡适味,酒入口绵醇悠香。平日极少在外喝酒的我,因为没有开车,也和其他老师一起畅饮起来。
这才发现,很多爱好文艺的人,其实都是深藏的酒中高手,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年过七旬出口成诗的匡老,喝起酒来毫不含糊;福宝有酒厂的刘老师,更是不在话下,对酒的品性说得头头是道……酒随意喝,话题随性聊,从李清照的“沉醉不知归途”到石顶山苗家特有的米酒,再到现在喝的江湖酒……一顿饭下来,轻松谈笑,举杯交觥,如山间清风,如石顶禅声,如所有贴于自然的生机与美好,一一随杯饮下,心满意足。
饭后再次看到盛开在杜鹃花中丛中的江湖酒馆,突然有了更深切的体会。清朝阮元的《小沧浪漫笔》有说:“鱼鸟沉浮,水木明瑟,白莲弥望,青山向人,至此者渺然有江湖之思。”江湖在这里,是隐者之道。心归于何处,江湖则在何处。快意山水是江湖,著书论道是江湖,行侠仗义也是江湖……引申出来,其实就是每个人都自成江湖,也可以与别人共成江湖,江湖因不同人而有不同的释义。
对于江湖,很多人最熟悉的话应该是出自《庄子·大宗师》:“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在这里,江湖成了“道”,超越自私狭义之心让情更宽阔之道。
在我看来,越喝越暖的酒,就是江湖,越喝越冷的酒,那是孤独。不管喝成什么样,其实都是人生的一部分。这二年来,我很少动笔写东西,也极少参加团体活动,常常一个人踽踽独行。尽管有太多值得记录的人和事,却苦于招式平常而落于泛泛。我知道应有所突破才能看到江湖的广阔与精彩,但奈何生性懒散,随心而过,没有研学精神而无法更上层楼,因此停笔不前。
这次采风活动,遇到的很多老师,都在鼓励我,更难得的是遇到了在网上一直支持我却素未谋面的光莲老师,当听她说有时半夜一二点都还在看我写的文章并乐此不疲的时候,那种感动难以言述。
合影时抱紧她的那一刻,我突然有了再创江湖新招的灵感和动力。
电影《江湖告急》里有一段旁白很有意思:“你们听过江湖这个地方吗?不要想在地图里面找,你是找不到的。江湖是一个不讲法律的地方,这里只有规矩道义以及恩怨。其实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江湖,如果你曾经来过我的江湖的话,你就一定听过“任因久”这个响当当的名字。”
我没见到民宿老板光头先生,也许见到了,因为不认识,也擦肩而过了。他姓甚名谁?曾有过什么样的故事,为什么从外地来石顶山开民宿?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江湖,在那江湖里,可肆意生活,做自己爱做的事、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苦乐自尝,成败自承,别人理不理解都无关紧要。我们总以为来日方长,却忘了还有世事无常。余生很短,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比什么都重要。
我路过,感受过他的江湖,这就够了。